秦铮午饭没有回来,打发去宫门口的人也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皇帝召见,什么原因秦铮自己也不知道,更遑论这些跟随的人。没有办法,邱晨只能压抑着焦躁和担心等待。
午饭,秦铮没有回来。
过了未时,秦铮仍旧没有回来。
申时中,秦铮还没有回来。邱晨坐不住了,再一次打发了人去宫门口查看。虽然她很清楚,若非秦铮遭遇不测,被皇帝砍了头或者下了狱,宫门到了酉时末落匙时间,秦铮总是要出宫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的担忧,让她实在安不下心来等待。
焦躁中,邱晨几次在院子转圈子,忍不住走到了房门口,又生生地忍住绕了回来。
被宫中莫名传召,本就是喜忧参半的事情,这个时候,只怕府中人都心浮气躁、忧心忡忡,她在屋子里绕绕圈子也还罢了,若是忍不住走出去,势必会更加重府中人的忧虑情绪,那样只会带来麻烦,完全于事无补。
“夫人,”陈氏亲自去前院打发人去宫里转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邱晨正在屋子中央犹如困兽一般绕着圈圈,不由心中叹了口气,呼唤一声,上前扶住了邱晨的胳膊,“侯爷进宫多时,若有什么也该……传出消息来了!”
邱晨停住脚步,怔了怔,随即略略心安了些。
陈嬷嬷说到半句隐去的,她大致能够猜到。这个时代的惯例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秦铮进宫真的遭遇了什么,她们这会儿根本不能安安然然然地还待在这里,只怕早就有人上门捉拿,至少靖北侯府也会被围了。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来,邱晨看了看陈氏,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见她如此,陈氏也略略放松了些,笑着宽慰道:“不说侯爷从十四岁就到阵前御敌,但说侯爷小时候面对的那些,也并非那种冒失莽撞之人,夫人还是要注意您自己个儿的身子才行,莫让侯爷再多为夫人担忧!”
听了这话,邱晨微微有些脸红。
她虽然自诩沉稳冷静,但毕竟不是在这种复杂诡谲的环境中长大的,遇上事情难免会焦躁不安,变得不够冷静不够沉稳起来……若是往日,她这样也不过是性格上有些不成熟,但如今她身怀有孕,这具身体的底子又不好,一不小心情绪波动太大,就很可能波及月复中的胎儿……秦铮知道她如此,难免会心中惦记挂牵,不能如自己一人时那般毫无挂碍、心无旁骛,若是因为她耗费心力分了神,可是极危险的。
虽说秦铮经过不懈地自污、自毁手段,让朝中人对他的关注少了许多,但他跟雍王走得近的事情却不可避免地为人所知……若不是雍王的野心不显,秦铮的日子恐怕连目前的表面平静都维持不住。诚王、齐王对秦铮不懈的拉拢威胁,以及皇帝多次的打压、敲打,都让秦铮所处环境布满了危机,杀机四伏,如今说秦铮的处境犹如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也不为过,必须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容不得半点儿闪神分心!
“我知道了!”邱晨看着陈氏,低声应诺着,同时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在陈氏的搀扶下,来到次间的罗汉榻上坐了下来。
静不下来看书,邱晨就让丫头备了笔墨纸砚,从最基础地横平竖直开始练习,屏息敛神,一笔一划都尽力写到最好,一张大字写下来,她心中的焦躁居然也平复了好多,已经不再那么坐立难安了。至少,表面上看去她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已经与平日没有差别了。
终于,戌时中,秦铮回到了靖北侯府。只不过,他没有骑马,而是坐车回来的,下车后更是被秦义和秦礼两人架着才送回了沐恩院。
之前,阿福阿满已经放学回来了,已经吃过饭跟着穆老头儿去练功了。邱晨自己得到通报匆匆迎了出来,一处沐恩院就看到了被秦义秦礼两人架着几乎是拖回来的秦铮,心头一凛,脚下的步伐加快,几乎小跑着迎上去,却始终咬着下唇,隐忍着没有询问,更没有情绪失控的惊呼哭泣。
秦铮抬起头,脸色倒是如常,甚至看到邱晨脸上的担忧心疼后扯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莫怕,我只是跪得久了,不利行走,无妨!”
邱晨点了点头,想笑一下,扯了扯嘴角,却只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生硬表情来,倒是惹得秦铮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秦义秦礼架着秦铮一路送回沐恩院,扶着秦铮上了床,秦义也顾不得擦把汗,回头对邱晨拱手道:“夫人,我这就去请穆老过来!”
“嗯,去吧!”邱晨随意地答应了一声,秦义和秦礼应声而去。
这边,邱晨也只好打破在屋里不需丫头婆子们伺候的惯例,吩咐丫头们备水,又叫了陈氏和汪氏林氏过来帮忙扶起秦铮,帮他把身上的大衣裳褪了去,只剩下贴身的中衣中裤,就看到秦铮两个膝盖偏下的位置已经一片青紫,整个膝盖肿的高高的跟馒头一样,因为水肿瘀血,皮肤似乎变薄了,发着特异的水润光泽……不仅膝盖,因为血流不畅,秦铮的两条小腿的皮肤颜色也有些发青,邱晨忍着心疼,伸手将秦铮脚上的袜子月兑了,握住他的脚四下里按捏着,一一询问着是否有感觉……
看着妻子这般毫不避讳毫不嫌弃地触碰着他的脚趾、脚底,一点点检查着,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处,秦铮就觉得满心的温暖充盈蔓延开来,有妻如此,他就是再在殿前跪上一日又何妨?
当然,邱晨是不知道秦铮这会儿心里想的什么,若是知道,恐怕第一时间邱晨就会狠狠地拍他几巴掌解恨了。
检查过双脚,邱晨又沿着脚踝往上,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小腿,确定秦铮的双腿双脚只是因为血流不太畅快有些缺氧,却没有严重到坏死的地步,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回身唤丫头们送上水和帕子来,洗着帕子,开始一点点给秦铮擦洗起来。
细细地擦洗了一遍,看着秦铮整个人清爽起来,邱晨这才挥手,让丫头婆子们退下去,她侧坐在床沿儿开始给秦铮按摩小腿和双脚。她其实有活血化瘀的药油,但一来她想等着穆伯看过之后再给秦铮用药,二来也是因为她怀着身孕,不方便接触那些活血化瘀的药物。要知道,但凡活血化瘀的药物,可都或多或少会有滑胎作用的!
不多时,穆伯带着阿福阿满练完功回来给秦铮看过了,说并无大碍,只是跪得久了,有些瘀血要及时散去,不然以后会落下痛风症和鹤膝。邱晨的心就颤了颤,痛风和鹤膝在现代就是风湿性关节炎,哪怕是现代医疗技术那样发达了仍旧没办法根除……于是,她前所未有的软言请求,让穆伯给秦铮行了针,又涂了药油推拿了一番。
很悲催的,因为秦铮身上涂了太多的活血祛瘀药油,当晚,秦铮就被穆伯要求跟邱晨分居了。好在,邱晨也不想他住的太远,秦铮又不想让邱晨睡得不舒坦,自己抢着睡了次间的罗汉床。
有了这个明确地借口,秦铮堂而皇之地请了病假,在家里休养起来。皇帝前一天把秦铮叫进宫里跪了一天,第二天秦铮请假,他竟也没有说什么。秦铮把那两个女人卖了,诚王、齐王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听说秦铮病了,还打发了人送了药过来探望。
一切都很正常,邱晨却一直觉得有些不安。
那日秦铮被传召进宫跪了一天,邱晨问过秦铮缘由,竟是连他也说不出来,因为皇帝根本没见他,把他拎进宫就命令他去殿门口跪着了,自始至终都没见他。
邱晨自己琢磨,秦铮之所以被皇帝惩罚,很可能跟自己在宫门外哭的那一场有关。不过,看皇帝的意思,颇有些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意思……暂时似乎没有进一步惩罚处置之意,她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先尽心养好身子,好好过日子了。
很快,酝酿了许久的皇家大选进行到最后的决选阶段,正如邱晨所猜测的,唐兰芷果真报名参加了大选,而且顺利地过了初选次选。
大明国的大选与历史上明清两代的采选、选秀都有所不同,大明的大选规则是不限出身,自愿报名参选。但能够报上名来的,除了地方官为了政治利益从民间搜罗来的佳丽外,大部分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的闺秀。报名之后,要经过主管此事的吏部官员初选,将一些资质太低、不能入眼的剔除出去。然后要经内官、女官的次选,剔除一些有暗疾、有体味、有各种不足者。初选和次选都是在宫外进行,经过初选和次选的佳丽闺秀们就会被在钦天监选定的日子送入内宫,进宫后并不立刻进行选拔,而是先进行一个月的礼仪教导,这才能送到皇上面前,供皇帝御览甄选。大明朝开国至今的几代皇帝都算是比较清明,没有太过贪花之徒,后宫人数总的来说也算克制,并不夸张。如此,大选中虽一定会有人被送进宫闱,但人数并不多,大多数参选的女子会被指给皇亲宗室、王公重臣的子弟,还有一部分才能出众者,会被留在宫内充当各宫的女官。
大明朝的女官跟宫女不同,一般是掌管比较重要的,需要所有长的所在,比如御书房秉笔女官,比如御药房的药女、稳婆之类,这类女官一般当选后就绝了嫁人的心思,若是还想出宫,只需尽心尽力地干到二十二岁,就会被发出宫外,任由自主婚配。二十二岁,在这个时代就是名符其实的老姑娘了,但也还勉强能找个人家嫁了,在许多人眼中,嫁人生子的女人才算完满,总比空老宫中不知所终的强。
之前,邱晨因为怀有身孕,不能随意出门走动,吴氏和兰芷母女俩也忙着应对大选没能上门拜侯,双方虽互相打发了婆子丫头走动过几次,却一直未能见面。
如今,传出来的消息,唐兰芷顺利地过了初选次选,很快就要入宫参加礼仪培训和最后的御览遴选了。凭着唐家的背景和唐兰芷的容貌气度,这一去若非指给宗室贵族为妻,唐兰芷怕是就要留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度过以后的岁月了。
想起那高高院墙隔离出来的四角的天空,还有那看不见血的残酷争斗……邱晨就忍不住想叹气。
“唉……”邱晨放下手中的书,再次叹息了一声。
自从又一次胎气不稳之后,邱晨被众人好几双眼睛监督着,不能在乱走动,不能再进厨房,不能……她睁开眼能做的事情就是看看书、写写字,至多在院子里散散步,连后园子也暂时不允许去了。
坐在她对面的秦铮闻声从手中的书页上抬起头看过来,看着一脸萧然的妻子,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闷了?要不我陪你下棋?”
邱晨摇摇头。秦铮下的是围棋,邱晨连基本规则都不知道……
“我记得你给孩子们做了一种跳棋,下那个怎样?”秦铮继续问。
邱晨仍旧摇摇头,片刻,转回头看着秦铮道:“你陪我去后园坐坐好不好?坐轿过去,平稳的很!”
秦铮的腿经过用药推拿、针灸,早就消肿了,如今只是膝盖下的瘀血还未彻底散去,走路行动倒是无碍了。这几日,见邱晨被困在屋子里,精神萎靡着,也确实挺可怜的,再说去后园也无妨,坐轿子过去,有他看着也不会让她有什么危险,略一思索也就点头应下来:“好!”
见秦铮答应了,邱晨一下子精神奕奕起来,扶着榻几探过身来,啪地在秦铮脸颊上亲了一口,下榻进屋收拾去了。
去了园子里,她再好好跟秦铮说说,让她坐船采莲蓬去……那个只要划船的平稳活动量也不大,却可以怡心养性,舒畅情怀……想想坐在船上吃着亲手采摘下来的莲蓬,就特别有意思。
这个季节的莲藕也该长成了,打发个人潜水挖上两块来,做一个糖拌藕,再做个桂花糯米藕……桂花糯米藕,阿福阿满都爱吃;糖拌藕最能消暑清燥,这个季节溽热难耐,最适合了。
满心欢喜地洗了脸,坐在妆台前让含光给她梳着头发。耳听得次间里陈氏跟秦铮请安的声音,不由有些疑惑地自语道:“嬷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了兰芷过了次选的消息,邱晨打发了陈氏去唐府道贺,送了些贺仪过去。安阳时她跟唐夫人走的近,兰芷那丫头也讨喜,一想着那么个活泼娇憨的小姑娘,如今就要去那吃人的地方,她就每每惋惜不已。送了去的东西都是不怎么起眼,却价值不菲的小物件儿,还有她请穆老头儿写的常见食物的相反相畏,甚至包括熏香、彩釉瓷器等等可能下手脚的东西的整理了一份册子,给兰芷送过去。那些药物不经过长期接触揣摩怕是难以辨认,她只是希望兰芷看了这些能够多一份警醒,才能够多一份活下来的机会。
只是,陈氏出门也就半个时辰吧,估计还走不到唐府的,怎么就回来了?
邱晨疑惑着的功夫,就听陈氏带着笑地跟秦铮回道:“侯爷,奴婢奉夫人吩咐去唐府庆贺,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吴夫人和大姑娘,奴婢请了安就赶着先回来通报了!这会儿估计吴夫人和大姑娘已经到了!”
一听这话,邱晨心中疑虑顿消,恰好含光也梳好了头发,邱晨起身来到次间,笑问道:“吴姐姐和兰芷来了?”
“是,奴婢刚刚过了崇光寺不远就遇上了,连忙回来给夫人回报来了!”陈氏笑着曲膝道。
在家里憋了这些日子,哪哪儿也不让去不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秦铮虽然在家里养病,但话少的可怜,虽然是听关心体贴的,但他能想出来的娱乐也就是一个下棋,偏偏邱晨还不会,邱晨都快憋出毛病来了。这会儿一听吴氏和兰芷来了,自然欢喜非常,都顾不得理会秦铮怎样了,立刻回身吩咐起丫头婆子们来。
“含光去把承影和旋冰也叫来,让她们两个去后园看着把凌波轩打扫出来,哦,让人把船拖出来备下,大姑娘喜欢莲蓬!……”
看着满脸喜气连连吩咐着的妻子,秦铮很是有些郁闷。他这些日子在家里养病,足不出户地陪着她,总是看着她郁郁寡欢的,反而是听说唐家母女过来,就这般欢喜起来……这鲜明的对比,着实让他有些受伤!
邱晨一迭连声地打发了好几拨丫头婆子出去,就吩咐蒸雪去屋里挑套衣裙,她要回屋换一身衣裳——她刚刚只是梳洗过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自己身上穿着一身丁香色的半旧衣裙虽说舒服,但见客人就难免有些不尊重了!
秦铮从罗汉榻上起身,平板无波地声音道:“你自己注意身子,我去外书房了!”
邱晨回过头来,就见秦铮虽然说要走,却站在罗汉榻前整理着袍角……明明,他的袍子整洁挺括的很,根本没什么褶子也没什么不妥!
怔了怔,看到秦铮紧紧抿起的嘴角,邱晨瞬间恍然。
这位平常就不苟言笑,一张脸总是肃穆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接触的时间长了,邱晨慢慢地发现了这男人也有些细微的表情变化表现,比如抿紧唇角就表示心情不好了。
刚刚明明还很正常的,这会儿如此……邱晨差点儿忍不住失笑出来。
谁说男人胸怀博大、大度不计较啦?瞧瞧眼前这位能够容下十几几十万军队的人,有些时候不也跟小孩子一样?明明心里不高兴也不说,还使小性儿……
忍着笑,邱晨走过去,帮着秦铮抻了抻衣角,又退后一步,皱着眉极认真地端详了片刻,这才笑着道:“行了,没有不妥的了……”
说到这里,抬眼对上秦铮的眼睛,笑着道:“原本想跟你去后园子纳凉的,没想到吴姐姐和兰芷过来了……这样,你也别去外书房了,跟我去见见吴姐姐和兰芷……嗯,唐知府跟吴姐姐为了咱们两个的婚事可是没少受累,咱们也该感谢人家一声。”
秦铮紧抿的嘴角放松了些,却没有立刻答应,迟疑道:“是否于礼不合?”
邱晨笑着道:“有什么不合的,咱们两家以后走动的近了,跟亲戚也没甚差别!”
秦铮略一沉吟,没再反对。邱晨就笑嘻嘻地拉着他进了里屋,挑了一身灰紫色的葛纱长直缀给秦铮换了,自己挑了一件象牙色绣着紫丁香球的宽身褙子,一件烟紫色的葛纱长裙,褙子的腰身并没有太过肥大,而是将腰线上提,正要将微隆起的小月复遮盖起来,若非知道的,几乎看不出她已经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关键是两个人的衣服色彩相谐,放在现代就是纯手动定做版的情侣装!
秦铮看着自己身上稍显艳丽的颜色,略略有些不适应。但看看眉眼温柔,唇角含笑正在给自己整理衣饰的妻子,他将心里的那点点不自在也就抛开了。大男人穿什么不是穿啊,只要她喜欢就好!
邱晨并不知道秦铮这一番心理活动,顾自整理替自己和秦铮整理好了。她站在大穿衣镜前,秦铮站在她身后,高大挺拔的男人和娇小温婉的女人站在一起,都是面色清淡,目光在镜中相遇,却都是满满的不轻易留露的温柔缱绻……
这一刻,邱晨觉得一直空落落的心里,似乎被什么类似液体的东西涨满了,软软的柔柔的,温暖舒适。又好像唇舌间吃到高品质的提拉米苏,柔滑浓郁饱满,香甜却不腻人,舌尖被无以伦比的美味包裹着,整个人全部身心都愉悦起来满足起来……
“回侯爷夫人,安阳知府夫人携大姑娘到了!”小丫头在次间里恭声回报。
邱晨仰头,对上俯视的秦铮,两人相视一笑,秦铮自然地伸手揽住了邱晨的腰身,含着笑意低声道:“走吧!”
照顾邱晨,两人仍旧坐了亮轿,一路赶到二门,吴氏和兰芷已经下了车,陈氏和汪氏迎了,正往里走。
秦铮下了轿,上前一步扶了邱晨,两人相携走出二门迎了上去。
就见吴氏穿着一身宝蓝色直襟妆花褙子,墨蓝色马面裙,发髻高绾,点翠赤金的首饰相当富丽,相形之下,一脸喜气的脸庞却比之前清减了许多,使得原本圆润的脸庞都变得单薄起来。
邱晨心头一动,吴氏虽然很积极地促成女儿大选之事,但到了女儿真的要进入宫闱的时候,还是难免不舍……甚至担忧吧!
平常嫁女,当母亲的眼看着女儿出嫁尚且不舍伤心,更何况是将女儿送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吴氏乃大家出身,就是没亲历过内宫争斗,也见识过……也体验过后院女人的斗争,又怎么会不知道不明那高大的宫墙之内的种种黑暗和肮脏,只不过,有时候为了名为了利,甚至是为了家族的延续繁盛,一些牺牲却是不可避免的!想必正是因为吴氏明白这些,才会忧心忡忡,害怕愧疚……以至于如此清减消瘦了吧!
心里猜测感叹着,邱晨脸上却是满脸欢喜地迎了上去,“吴姐姐!真没想到你和兰芷能过来!”
秦铮在四五步处停了脚步,看着妻子跟吴氏和兰芷互相见礼,说笑寒暄着。
“唉,回京城也有两个月了,却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又听说你静养着,就没敢上门来打扰。今儿总算是找了一天空出来,我就带兰芷过来看看你,之前也没言语一声就来了,你可别嫌我们娘俩冒冒然地就上门了!”
“瞧吴姐姐说的,怎么会,若不是知道姐姐事务繁忙,我都恨不能姐姐日日能来了!”邱晨笑着说完,回头看向含笑站在吴氏身后,一身淡粉一群,犹如一只娇俏海棠花的兰芷,笑着道,“不过是几个月不见,大姑娘出落得更水灵了!”
“见过海棠姨!”兰芷含笑上前,曲膝给邱晨行礼,邱晨连忙执了她的手拉住。
“嗯,虽说清减了些,气色还不错!”邱晨端详着兰芷,转身,牵着兰芷将吴氏和兰芷介绍给秦铮,“侯爷,这就是唐知府的夫人和千金!”
秦铮不看兰芷,只端正地朝吴氏拱手道:“唐夫人!”
吴氏也连忙肃了神色,带着兰芷深曲膝见了礼。
邱晨一手招呼丫头带兰芷去乘亮轿,一边挽了吴氏的手低声道:“侯爷一直感念夫人为我们婚事操持受累,恰好也休养在家,就一起过来了!”
吴氏拍拍邱晨的手道:“你也太小心了!咱们姐妹虽说相识不久,但却知心投契的跟亲姐妹没什么两样,我们家老爷对侯爷也多有敬慕称赞,两家人正该多多来往才好。再说了,侯爷为人端肃,我还能有什么心结不成!”
邱晨抿嘴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邱晨照应着吴氏上了一顶亮轿,这才翻身回去乘轿。秦铮就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细心地照应着邱晨上了轿之后,这才自己最后一个上轿。
吴氏扭着头看着这温馨和谐的一幕,刚刚满脸的欢喜之色褪了个干净。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女儿能够嫁一个良人,两人相携相爱,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