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邱晨这是第三次进宫了。
第一次是新婚后进宫觐见皇上,去了乾清宫。
第二次是前些日子徐皇后召见,去了翎坤宫。
这第三次,虽然是随从外命妇们一起进宫参加重阳献贺祭祀大礼,她本应隐在命妇队伍中混过去的,却因为徐皇后传话让她带三个孩子进来,而让她分外忐忑。
她问过陈氏,宫内召见也有带未成年的公子小姐的,只不过,都是后妃娘家或者关系特别亲密的手帕交才会有此殊荣。像邱晨这样的没有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亲近情谊的外命妇,被皇后召见带上孩子的真真是没有先例,至少在大明朝立国之后,她算是第一例。真如翎坤宫那个副统管曲振所言,从未有过的体面!
自从接到徐皇后的口谕,意外诧异之后,她就一直没停地琢磨,几乎一天一夜的时间,她也没想出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徐皇后这般……当今徐皇后外有嫡亲的哥哥徐琼战功赫赫,刚刚封了赵国公,正如日中天;内有四皇子杨璟芳封了福王,又娶了吏部尚书的孙女儿,也算是羽翼渐丰……若说徐皇后还有什么未实现的目标,那大概只有那把最尊贵的椅子了。但若说徐皇后是为了拉拢靖北侯乃至梁国公一系支持福王,似乎也有些说不通……不说京城,朝中人都应该知道,靖北侯秦铮跟雍王亲近,哪怕是靖北侯出征在外,雍王也几次登门,都是邱晨接待,可见两家关系远比普通的主宾厚上许多。这样的关系,又岂是一个示好可以拉拢的?徐皇后……能登顶为后的女人,也不会这么幼稚吧?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邱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捺自己心中的忐忑和忧虑,将自己和孩子可能遇到的问题尽量考虑周全,想好了应对之策。她的目的只要保证母子们安全无忧,至于其他,她只能靠临场发挥了。
双手合拢交握在身前,宽大的袍袖将手几乎完全遮蔽了。邱晨微微垂着头,模仿着身旁其他人的样子,眼角瞄着两侧的夫人,跟着众人的脚步节奏,亦步亦趋地进了北苑西宫门,又随着有序却并不缓慢的队伍一路到了万岁山,然后,原本六人一排的队伍压缩成了三人一排,邱晨刚好跟在梁国公夫人李氏身后,站在了一品夫人的最前端,随着队伍一路登上了万岁山,最后齐聚到了万岁山翠殿中。
翠殿比东西六宫的宫殿宽大的多,但比之乾清宫的规制又稍小了些,更不用说比太和殿了。这样的宫殿内自然放不开京城中所有的五品以上内外命妇,邱晨一路毕恭毕敬肃容而行,等她跟着众人进了大殿站定之后,前头引路的内侍无声地退下去,众命妇这才似乎齐齐地松了口气,前头几名年纪稍大些的命妇直起身子,用最隐晦的动作活动着酸痛的脖颈和颈背腰椎,同时也用微小的幅度转着眼睛,观察着殿内的情形。
进了大殿,邱晨的位置就离开了李夫人背后,两人相隔了四五个人的样子。邱晨微微抬了头瞄着李夫人也略略放松下来,无声地活动着身体,她也微微侧了头往后看去,就见一片珠玉翟翠中,紧靠店门的大概是三品服色,心里就有了数。虽然上命五品以上外命妇进内祭祀献贺,但只有三品以上的贵夫人才能进入殿内,四品五品却只能在殿外跟随朝拜了。
这倒是跟皇帝大朝会时相似,能够进入殿内朝会的始终就是那些人,品级低的官员即使参加大朝会,也不过是殿外的旁听生罢了。
心思微转,目光也微微扫视过殿内,就见大殿内的布置跟寺庙道观颇为相似,不同的是,大殿正上方摆的不是佛像三清,而是挂着几幅人像,邱晨只能远远地看出轮廓来,也不知画像中是何人。画像前是一只黑漆檀木大案,案上摆着香烛三牲诸般祭品。大案前摆着几只精致的锦绣垫子,想来应该是给后妃们叩拜预备下的。她们这些外命妇们就没有这些待遇了,另外,进宫门的时候随同人员也没能同行,据说是等候命妇们都进来后,再有人引领各府随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进宫门,然后就在万寿山下静候,等祭祀完毕,众命妇们转去花亭赴宴之时,伺候的丫头婆子就会被允许随行伺候了。
翠殿飞檐灵秀,雕梁画栋浓墨重彩,华美非凡……而在大殿中重重垂落的帷幔之后,隐隐的乐声流泻出来,皇家礼乐的庄重肃穆,大气天成。供桌上供香和供桌下两只紫铜仙鹤香炉中的袅袅香烟,缭绕开来,弥漫在整个大殿中,又从四敞大开的门窗馥郁扩散出去,为这个华丽的皇家宫殿平添了一份氤氲祥和之气。
似有若无的礼乐之声随着一道尖利的嗓音突然顿住:“皇后娘娘驾到,诸命妇跪——迎——”
后边两个字拉的音儿长长地,刺得人耳膜发疼。
邱晨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自然不敢放松,屏息静神,眼角瞄着身边的人,亦步亦趋地转身,整理衣襟,朝着殿外跪伏下去,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得殿内殿外齐声高呼:“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没能跟上呼声,好在大家伙儿都跪伏在地跪迎,谁喊谁没喊也辨别不出来。伏在地上,邱晨暗笑,自己这就是标准的滥竽充数了。
轻微的脚步声,因为人多,又因为周遭的寂静,显得清晰了许多。邱晨微微抬起头来,就看到华丽袍角黑色轻靴、素雅却不失精致的裙角绣花鞋成双成对地缓步而过,想来是皇后娘娘随侍的太监宫娥,之后,空了片刻,玄色镶大红织金云龙缘边翟衣、青绮描金云龙纹样如意云头青舄进入眼帘——能够着翟衣饰云龙的人只有一个——邱晨连忙收回目光,重新屏息敛气,跪伏在地。
衣袂袍裾窸窣、环佩轻鸣,轻而缓慢的步伐,慢慢地走过去,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之后,执事太监尖利的声音在上首再次响起:“诸命妇,起!”
邱晨随着众命妇起身,又随着众人转回身来,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执事太监又扬声高呼:“诸命妇,跪!”
“叩……拜……起……跪……”随着执事太监的高呼,众命妇如提线木偶一般,跪倒叩拜,一遍一遍,直到三跪九叩大礼完成。
“众卿家平身!”皇后娘娘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上边传下来,邱晨暗暗松了口气,随着众人站起身来。
她用眼角目光瞄着身边的人,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垂首,屏息静气地恭敬而立着,然后就听皇后娘娘再启金口:“……时值重阳佳节,本宫与众卿家齐聚于此……”
皇后娘娘训话很简短,邱晨不敢稍有越距,规规矩矩地垂首侍立静听。皇后的训话不长,简短的讲话完毕,鼓乐丝竹声大作,执事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皇后娘娘祭!”
祭礼开始!
邱晨这才敢稍稍抬起眼看过去,就见皇后娘娘头戴九龙九凤皇后冠,身着玄色镶红色织金云龙纹缘边翟衣,佩玄色镶红色织金云龙纹蔽膝,半炫半红描金云龙纹大带,手持玉圭,另有玉佩、小绶、大绶……诸般佩饰,繁复华丽庄重肃穆,正缓缓转回身去,从执事太监手中接了檀香三柱,朝着上首悬挂的画像礼拜。
邱晨不及多看——众命妇再次随着皇后娘娘的礼拜动作躬去——此时虽是皇后祭拜,命妇们却不宜直身而立,躬身以示对皇后的礼敬。
片刻后,皇后娘娘礼拜毕,随着执事太监的呼声,众命妇随同皇后娘娘一起下跪,叩拜。
这一番演礼比之前对皇后的三跪九叩更加繁琐。亦进亦退,鞠躬,长揖,跪伏,叩首,磕头……诸般礼仪几乎演了个遍儿,好一番折腾,邱晨觉得头晕目眩之际,终于听得上首一声:“礼毕!”
她没控制住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连忙屏息敛气垂首而立。
执事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祭礼已毕,皇后娘娘摆驾花亭!诸命妇跪送!”
邱晨暗叹一声,不得不再次跟随众人跪伏下去,恭送皇后娘娘凤架退场。
待皇后娘娘一行离开,众命妇起身,执事太监又扬声道:“皇后娘娘赐宴花亭,各位夫人请转往花亭会宴!”
众命妇连忙躬身应是。之后,仍旧无人喧哗议论,都保持着安静,鱼贯有序地出了翠殿。
走出殿外,随着光线大亮,视野豁然开朗间,众人的神色也是陡然一松。邱晨仿佛感觉到周边的气氛也突然轻松开朗起来。众命妇不再屏息敛气,谨言慎行,都表情放松下来,僵硬的脸颊也挂上了笑容,开始在人群中打量着寻找着相熟之人,互相小声却愉悦地打着招呼,攀谈寒暄着,一路随着众人,离开翠殿,往赐宴的花亭而去。
大家不再拘束着品阶次序,邱晨自然地上前站到了梁国公夫人李氏身后。
赵国公夫人容氏如今也是国公夫人之一,之前跟梁国公夫人李氏站的近,刚刚出了殿门,也没有走开,见邱晨过来,就扬起一张笑脸招呼:“靖北侯夫人真是孝顺,这么急着过来伺候你婆婆……”
这话一出,原本面带微笑的李夫人和邱晨都忍不住微微一僵。邱晨和李夫人如今虽然也算是相处融洽,但并没有其他家庭的婆媳模样,邱晨对李夫人怀柔,却并不像其他人家的儿媳妇那般小意伺候着,端茶倒水伺候梳洗休息之类的活计也几乎没做过。李夫人在这方面也没有过多的要求过,两人相处说是婆媳,还不如说两个互相客气的亲戚,平等相交而已。平日两人习惯了如此不觉怎样,此时被容氏一说,两个人难免都有些别扭。
还好,不管是李夫人,还是如今的邱晨,对于应付这样的事情还是简单轻松的。
邱晨只是含笑而立,李夫人自然地接过话头去,含笑看向也走到容氏身后徐家大女乃女乃白氏,道:“赵国公夫人的媳妇儿也是好的,瞧瞧少夫人不也孝顺有礼?”
白氏显然不如邱晨大方,被说得微微红了脸。邱晨笑着给容氏见了礼,又对白氏福了福,白氏连忙曲膝回礼,又给李夫人曲膝行礼。一番热闹下来,李氏脸色大好。她如今就是梁国公府的女主人,是名正言顺的婆婆,不管怎样,儿媳妇比其他人家的媳妇儿出色,她这个当婆婆的面上也有光彩!
心情大好,李氏笑着邀请了容氏一起去往花亭,邱晨落后一步,自然而然地跟白氏走在一起。只不过,白氏显然对容氏颇为忌惮,容氏一行动,她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前边的婆婆身上,真真是处处小心谨慎着,只怕有什么错漏差池。
邱晨跟着走了两步,就觉得没了意思,心里有惦记着陈氏带着孩子们进来是否顺利,不由地脚步就慢了下来,同时抬起头四下里看过去,斟酌着能不能离开一下,去后苑门口迎一迎孩子们。
她这么一抬头四下观望的功夫,就看到唐府的女眷和其他几家认识的人在人群里,因为隔得远,也没办法招呼。
一个小内侍弓着身子穿过人群走到邱晨身边,满脸含笑地躬身道:“见过靖北侯夫人!小的是翎坤宫的喜顺儿。曲公公打发小的来跟夫人传话,三位小主子进来后,直接让夫人带去花亭……皇后娘娘吩咐了,三位小主子也有赐宴!”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梢,随即借助宽大的袍袖掩饰,将两个金豆子递了过去,笑着道:“劳烦小公公跑一趟了。只是,因要祭礼,三个孩子随后才至,这会儿只怕也到了宫门……不知道能否接应一下?”
小太监喜顺儿紧紧握着手中硬硬的金豆子,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谄媚道:“夫人放心,曲公公已经吩咐了,此事就交待给小的了。小的这就去宫门处迎着,接上三位小主子,就直接将小主子们引到花亭去!”
有宫里的人做个引导,她不能亲自去接,也能放心不少。邱晨笑着点点头,拿了一只银丝绣荷包递了过去,笑着低声道:“那就劳小公公受累了!”
“夫人言重了,小的伺候小主子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宫门迎着去!”说完,喜顺儿躬躬身,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匆匆地沿着另一条路往万岁山下去了。
邱晨停住脚步,望着喜顺儿脚步匆匆地走远了,转过一道弯,身影被斜出的花木遮挡了,这才收回目光。
“怎么了?有什么事?”李夫人发现邱晨没有跟上来,在前头十几步外停住了脚步回头询问。赵国公夫人容氏和儿媳妇白氏却没有停下来,已经走出很远去了。
邱晨晃晃神,连忙追了上去,走到近处才对李氏低声道:“昨儿皇后娘娘传话,让带三个孩子进宫。刚刚是皇后宫里的小内侍过来询问,知道孩子们落后一步,就去宫门迎着了。”
昨天接到皇后传话后,邱晨跟陈氏商量一番之后,冷静下来就打发了人去梁国公府跟梁国公秦修仪回报了。秦修仪虽然一时也不能确定皇后娘娘此举的缘由,却也说了,既然是光明正大地召孩子们进宫,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另外秦修仪还说了,去其他府里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家的孩子也奉召了。
李氏显然也知道了这事儿,听邱晨这么说,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拍着邱晨的手道:“……昨晚老爷打发人去打听了,没有其他人家的孩子奉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爷还让我跟你说,皇后娘娘此行,说不定是大少爷有了好消息了!”
邱晨闻言一震,倏地抬头看向李氏。
秦铮已经三个月没有消息了,她从最初的惶惶不已,到后来的渐渐冷静,再到如今能够将那一份沉重和担忧深深埋在心底不会显露出来……接到皇后娘娘的口谕,她只想着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就没想到秦铮的身上去。此时听李氏转达的秦修仪的话,她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
秦铮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她之前担忧、恐惧,都是因为忧心则乱,真冷静地想想,没有消息并非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因为战事激烈或者道路不便没办法传递消息了。若是秦铮那边立了大功,有好消息传回来,皇后娘娘一再示好就有了缘由。而且,皇后娘娘毕竟主持中宫多年,又有徐琼也进藏平叛,可以说,秦铮那边有什么消息,徐皇后通过徐琼的途径率先知道,是很有可能的。
惊喜交加着,邱晨好不容易收敛了心神,自觉实在没办法短时间内将情绪掩饰的不露痕迹,她干脆低下头垂了眼。
眼睛看着身前一步初李夫人石青色的裙裾缓缓移动着,邱晨亦步亦趋地跟上,心里却禁不住思绪翻腾。
若猜测属实,那徐琼能够传回消息来,秦铮怎么就不知道往家传个消息回来?立功与否她不在乎,但至少报个平安呐!
万岁山连绵五个山头,翠殿和金殿分立在左右两道半山腰处。皇后娘娘赐宴的花亭,却位于山顶之上,最初只是一座四角飞檐凉亭,后来因皇帝重阳登高抒怀,将几座凉亭扩建,修缮成了大敞轩楼阁形式,但最初的名字却仍旧沿用至今。
邱晨渐渐地压抑下满心的激动,将翻飞的思绪暂时抛开去,跟李氏一起随在众命妇中一路登高上山,走出没多远,唐府的常老太太带着大太太徐氏放慢了脚步,跟李氏和邱晨走到一处,两相里见了礼,说着话相伴而行。
虽说之前唐府门第不显,如今唐大人升为吏部尚书,唐家二小姐唐兰芷又嫁为福王妃,唐家水涨船高之下,李夫人也很热络,跟常老太太和徐氏说笑彦彦,也算相谈甚欢。邱晨礼仪应对已经不在话下,但对于家长里短的唠扯还是没学会,就一路随在李氏身侧后一步,含笑听着就够了。
万岁山乃是挖掘西苑湖泊泥土所筑,虽称之为山,高度却有限,从翠殿出来一路上山,不过两刻钟功夫,也就临近了山顶。
万岁山上多植果树花树,桃李杏子海棠诸般,平日里罕有人迹,花木却生长的极好,枝繁叶茂,树影婆娑,虽已是深秋,树叶大都枯黄变色,一树树黄叶红叶或挂在枝头,或飘落在山路台阶之上,深深浅浅的红黄之色,虽显萧瑟却别有一番艳丽动人的滋味儿。
众人拾阶而上,树影婆娑尽处,视野豁然开朗处,一片视野开阔的小广场平台和一座飞檐斗拱的亭阁出现在众人眼前。
平日里寂静无人的万岁山,这一日因了重阳登高抒怀和皇上皇后赐宴而热闹喧阗起来。之前奉命在山下等候的各府丫头婆子已经提前一步到了此处,就站在山路尽头的两侧等候着,见到自己的主子就跟上来伺候。
邱晨和李夫人走上来,跟随李夫人而来的钱氏和丫头琥珀,跟随邱晨来的承影都随即迎上前来,行礼后安静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伺候着。
此时宴席还未开始,宫女内侍们在花亭里外进进出出地忙碌布置,众命妇带着各自的丫头婆子则分散在广场各处,或在花树下的小凳上小憩,或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笑着。
李夫人自小在京中长大,又嫁入梁国公府多年,在京中贵妇圈子里自然人头烂熟,她一上来,就有许多人上前来跟她打招呼说话。邱晨跟在她身后,少不得要见礼寒暄应酬着。那些人有些之前见过邱晨,也有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颇具传说色彩的乡村寡妇,难免要多打量几眼。
邱晨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了,虽说从本心里腻歪,却也能够打起精神含笑以对。因心中宽阔坦然,也不在乎各色人打量的目光,行止言谈上落落大方,礼数周全又没有丝毫忸怩之气,让不少人暗暗惊讶不已。
在她们想象中,能够以乡村寡妇攀上靖北侯一飞冲天的女人,要么狐媚惑人,要么扭捏小气拿不出手,谁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落落大方行止有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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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有两口子闹离婚,各种烦……悲哀的中国式离婚!
另,今天停了一天的电,晚上赶着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