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从一周前开始就下起了雨,这两天越下越大,这让原本就悲伤的云家更是笼罩了上了一层厚重的压抑与窒息。
今天是云上杰离开的第三天,按照云家的规矩,今天是举行葬礼的日子,但按家规,三十五岁以前死亡的云家人无论男女都为早逝,不可以举行隆重的仪式,只能简单地操办。
云上杰只有三十四岁,所以只能简单操办。
还有,他能轻易就踏上云峰站,难道云上杰死了他的手下也都死光了吗?云家的人也都死光了吗?那天她明明是跟他在海岛上,可醒来后却在云家老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跟云霆禾之间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召开全体人员家庭会议的时候是三年前,那天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天放佛要塌了一般,很是恐怖。
泪水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流下,眼眸轻轻又合上,她感觉好冷好冷,刺骨的冷,冷得放佛要把她的血液凝固。
眼泪又要来了,她记得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第一步,抬头;第二步,闭眼,这样眼泪就都流进心里了。
伍婶点点头也在一旁劝说,“对啊小姐,您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先生太太还有少爷他们都需要您的照顾,您要是有个什么事,他们该怎么办?要不您跟老爷子说一声,我陪您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大少女乃女乃,您说成吗?”
安生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双手,等待着他的转身。
流年轻声叹息,起身将她揽入怀中,“言言,我知道你爱上杰,可是我想上杰也不希望你把一辈子就这样给了云家,你还年轻,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做打算,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了,我想爸是不会阻拦的,但他也绝不会因为上杰离开就把你赶出云家。”
云家主宅二楼朝南的一间卧室里,窗边,金羽双臂抱胸站在那里,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以前她害怕雷雨天,可现在,这对她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心从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冰冷,所以何来害怕?
云上宗不以为然地笑了下,在沙发上坐下,左腿叠在右腿上悠闲地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冲着对面的三个女人吐了一口烟,悠然道,“我想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上杰有遗言!”
云家老宅今日异常的“热闹”,各房的人都来了,若是在平日里,不是不得已非来不可,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会来这里的,虽说这片宅子是块宝地,人人都想得到,可现在不是没得到嘛,所以大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有的恨不得都躲到了地球的那一边,怕的就是一不小心触犯那都什么年代了还存在的家规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遗言是什么?”三人再次异口同声。
南宫夜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看了眼床上的云霆禾,瞥眼又看到安生正盯着他们似乎在探究什么,他笑了笑,“行,那我先出去,安管家,麻烦你带我去灵堂吧。”
云家其他的人,比如说流年和倪言都只是豪门悲惨的产物,虽身居豪门衣食无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那又怎样,爱的男人不爱她们,她们是可悲的,也是可怜的,与其说她们嫁了个有钱的老公,不如说她们嫁给了豪门,她们其实还不如那些同甘共苦小夫妻呢,至少那些人是幸福的,相爱的。
“爸,我去看下。”流年起身小声说。
“这个嘛……”云上宗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逐个扫过后,按灭手中的烟站起身,肩膀一耸,一脸的邪笑,“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老爷子很快就会召开家庭会议,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行了,我该去忙了不跟你们闲聊了。”
你在天堂里还好吗?下雨了,天也冷了,你冷不冷?有没有穿厚衣服?我穿的很厚,一点儿都不冷,晚上睡觉更不冷。躺在你的床上,枕着你的枕头,盖着你的被子,很暖和很暖和,我都快要出汗了呢,我跟你说哦,宝宝最近可不听话了,他总是半夜的时候踢我的肚子,不让我睡觉,你要是在的话该多好,你就可以替我好好地收拾收拾他了。
午夜梦回,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因为我爱你。
他是真的老了,这又岂是一夜之间变成的,只是他这做儿子的,做长子的,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大嫂,你说现在金羽来了,爸会不会把我赶走?”倪言突然扭过脸看着流年,眼睛里全是担忧和紧张。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您就把这里当做是您的家一样的随意就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你尽管跟贺姨说。”贺姨在门口站了老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出了声音,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说了好几遍的话又搬了出来。
倪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将怀里她跟云上杰的婚纱照又紧了紧,生怕别人会抢走似的,“我不回娘家,我就呆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是我跟上杰的家,我要在这里陪着上杰。”
金羽收起视线,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望着贺姨轻轻扯了下嘴角其实她是想笑一下的,可却没能挤出一丝笑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又闭上,看了她一眼又转回身望着窗外。
金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
“哒--哒--哒--”这是拐棍敲打地面发出的声音,声音很响亮,就放佛警告声,提醒着所有的人,他还活得好好的!
云家有家规,若有人离去,无论遗嘱如何,财产都必须重新分配,分配的标准由当家掌权人根据各房的贡献决定,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猜测,这块肥肉,自己能分几斤几两?
安生点头,带着他离开,门轻轻关上。
倪言淡淡地笑了下,却笑得苦涩无比,这几个月本来就消瘦的她现在看着更加的瘦弱,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她不但害死了孩子还害死了上杰,所以她没有资格去妒忌,更没有资格去抱怨,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恨自己。
他只记得三年前当他从死亡边缘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时候,父亲的头上就已经有了很多的白发,父亲的眼角就已经有了好几道皱纹。
来了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她基本上都是望着窗外发呆也不跟人说话,这样怎么行呢。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有的是要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有的却是想看看这仟易集团新总裁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们中很多人都只是听说这个新总裁但却还未见过面,听说这个新总裁行事一向低调神秘,所以自从他三个月前上任到现在还没有媒体拍到过一张他的正面照片,但有人见过他,是在新总裁上任举行的晚宴上,但也只是见了一面而已。
一声怒喝震慑了周围的人,但云上龙自己却虽然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无比,怎么也看不出来刚才那一声冷喝是从那微抿的口中发出的,但他那周身所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表明了一切。
敞开的门口,终于出现了云霆禾消瘦的身影,短短几日,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了,前段日子虽说身体也不好但也没有拄拐棍还能自己行走,现在若是不拄着拐棍若不是有人扶着他几乎无法站立。
“遗言?”三个女人异口同声,相当的诧异。
霍水微微撇过脸目光移向别处,眼圈有些微红。
安生给云霆禾掖好被子,又将打开的窗户半合上,然后走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说,“先生要休息了,两位少爷随我去灵堂吧。”
“言言……”
云上龙她三年前就算是认识,他这个人,应该属于那种有城府,心思缜密极有想法的人,虽然称不上好人但也不算坏人。
他说打个赌看看她到底会不会爱上他的时候她骂他痴人说梦,可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呢,赌,她输了,输得很惨,所以说,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早、太满,谁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也难怪,不然这座小城市怎会从M市独立出来成一个独立的市呢,而且还以云家的姓氏来命名,云市。
“就是,就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像君王一样骄傲的父亲老了,雪白银丝取代了那浓密的青丝,笔直的腰杆变成了弯弓,矫健的步子也开始蹒跚……
“好好好……”
因为那几个字她明白了自己的心,她做不到一直自欺欺人,可也正是因为那三个字,她决定放弃复仇,她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
早在几天前大家就在私下议论,说恐怕要召开全体人员家庭会议了,毕竟上杰离开不是小事,没曾想这么快就召开了,今天才是上杰离开的第八天。
待所有的人都坐下的时候,一阵咳嗽声从外面传进来,瞬间所有的人都挺直了腰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说着他再次揉着眼睛,揉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然而霍水却压根都没瞥他,眼睛一直看着床榻上瘦得不成人样的云霆禾,也关切地说,“对啊云先生,身体要紧,云家和云实集团现在都需要您,您是不能倒下的。”
每个人都对今天的会议内容很是好奇,虽然心里也有个猜测但却都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猜想的,会议还未开始,三两个人站在一起小声地议论起来,议论最多的无非就是云上杰财产的问题,谁都知道,在云家,有权有势有钱的是云霆禾这一长房,而长房里三房最殷实。
“不用的,我就在走廊里走走,不去别处,您去忙吧。”
“上宗,你胡说八道什么!”流年不悦地瞪他一眼。
“呃?好。”贺姨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你看我又跑神了。不过小姐这外面的雨可真大,您要是去外面的话我陪您一起,这样也有个照应。”
那晚他离开的背影依然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那个背影是那样的决绝与坚定,也是那晚,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三个月过去了,他未归却传来了他死亡的消息,这让她如何接受?她情愿他恨她一辈子,也不想此后一生与他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见。
这两日躺在他曾经躺过的床上,盖着他曾经盖过的被子,用着他曾经用过的浴缸,穿着他曾经穿过的浴袍……在这间卧室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他的味道,这个味道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挥不去,抹不掉。
她试了,抬头,闭眼,可是眼泪却流到了脸颊上。
头微微低下,手迅速抬起,云上龙抹去了那挡着他视线的东西,随即起身走到门口,搀扶着云霆禾来到会议桌前,在拉着父亲手的那一刻,他的手猛然抖了一下,心颤了又颤,在他的印象中父亲的大手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暖和结实,可现在,他的大手不再温暖,冰凉凉的,也不再结实,瘦骨如柴。
流年一愣,看了眼伍婶,急忙说道,“言言你胡思乱想什么,爸怎么会赶你走呢,虽说上杰现在不在了,但你还是云家的儿媳妇呀,除非是你自己……”
“那不是南宫家大少爷南宫夜和仟易集团的新总裁霍水吗?”
“他怎么会死了呢?我们说好的等我生了孩子他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还没有同意他怎么就可以死了呢?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他肯定没死,肯定没死,他会回来看我的,一定会……”
“你先出去,我想跟云先生再说句话。”
“那好,我去给您拿件外套来。”
扭头看了眼门口,云霆禾没有应声,放佛没听到刚才流年的话一般,只是淡声吩咐了一句,“安生,看看几点了,把门关吧,会议该开始了。”
云霆禾缓缓睁开眼睛,“扶我起来……”
各行各界的很多知名人士甚至还有很多无名人士都纷纷来到了云家老宅,只是都被挡在了大门外。
瞬间,在整个偌大的会议室里散开,弥漫到各个角落里。
上杰,我们的宝宝还要三个多月就出生了,你说,到时候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你说你喜欢男孩,想要儿子,可要是我生个女儿呢?你是不是就真的会不高兴?说话间贺姨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窗外,记忆的胶卷迅速倒转,画面定格在三十年前--
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地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刚才看到他流泪了,他们怎么说也是七年的夫妻了,虽不能说有多了解他,但他是个孝顺又疼爱弟弟的人这一点她很清楚,上杰离开了,老爷子现在这样,他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云上宗撇了撇嘴,一副就知道你们不知道的神情,故意停了一会儿后这才说,“瞧瞧,就知道你们不知道,也难怪,当时就老爷子在场,你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枯瘦的大手倏地抬起,却在半空中停留哆嗦迟迟不肯落下,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你,你,你……”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云上杰死了!而又没有一个人能够比他更适合接班人了,尤其是现在云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说不好今晚一合眼明天就睁不开了。
猜测了这么多,就算是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她凄然一笑,云上杰已经死了!若是他能活过来,她就不报仇了,不管凶手是谁,她只想跟他过平静的生活,可世上没有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他活不过来了。
“傻孩子,现在不是栽树的季节啊。”
周围不止安静了下来,就连原本三两成群的人也都散开去找自己的座位了,在云家,长幼尊卑有着很明显的界限,几百多年来,几代人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规矩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从来没有人打破过。zVXC。
“贺姨,您去忙吧,我想出去走走。”
耳边响起刚才小兔崽子走的时候留的那句话,爸,上杰必须死,也已经死了。
一个如此庞大的豪门世家,跟她一个小小的金家会有什么仇恨以至于他们心狠手辣地将她的家人统统杀害呢?
贺姨想了想,又说,“小姐,要不我陪您去温室里走走吧?温室里先生养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您一定会喜欢的,等明天天晴了,我再带您去花园里走走,花园里的花草可漂亮了,花园里有颗琼花树,那是少爷三岁那年栽种的,如今三十年过去了,那棵树也长大了……”
“言言,你别难过,爸把金羽接到老宅完全是因为她月复中上杰的孩子,你别多想。”流年轻声劝说。
“先生,您不能再哭了,医生说您的眼睛已经有些感染了,不能再哭了。”安生低声劝说。
来了云家才知道,真正的豪门大户是什么样子的,金羽一直都知道云家很有钱,却不曾想,钱是远远不足以衡量的,云家老宅就放佛宫殿一样,虽然它的建筑并不奢华,但这一大片足以震慑你的眼球!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的头上出现了第一根白发,从什么时候起父亲的脸上出现了第一道皱纹,从什么时候起父亲的腰杆开始弯曲,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老了。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想他,就像是压缩面膜吸了水一样,越膨越大……
松开手,迅速转身,迈着凌乱不堪的步子,不管身后那一双双疑惑的眼睛,他离开狼狈地了会议室。
“爸爸说只要我诚心诚意的栽种并且许下一个愿望,树苗就会成活的,快点,快点,我们去栽树了。”
“言言,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你不能这样一直消沉下去,我想上杰也不希望你这样。”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天她会这样爱上一个男人,爱到心撕扯着疼痛。
“云上宗!”一声怒喝在热闹的会议室里陡然响起,就放佛炸开的炸弹,带着忍无可忍的味道。
可她多么希望可以分担他心中的痛与苦,只是他却牢牢地把自己封闭在那个她永远都无法踏入的世界里,从来都不给她一丝的机会。
隐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跨出的脚步有些凌乱,在床边停下,双膝许是因为神经紧绷的缘故此时有些站立不住,一弯硬是跪在了地上,发出“嗵”地一声,惊醒了床上的老人,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眸里满是疑惑。
云上杰吧,她说不准,他这个人亦正亦邪,很神秘,接触那么久她也没能了解他,他好的时候是个好男人,坏的时候是个十足的大坏蛋,不知道本性是个怎样的人,猜不透,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神秘,所以她才会爱上他吧,可爱上了注定要有伤痛。
后来这棵树果真活了,先生说这真是个奇迹,只有她知道这不是奇迹,因为这是上杰用爱浇灌的树苗,他定会跟他一样茁壮地成长。
不知不觉,泪水如眼前的雨一样急速地落下。
不一会儿人群就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言的嚷个不停,而此时老宅里却被悲伤笼罩安静无比。
云霆禾没有吭声,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感觉好多了,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刚要说话金羽却自言自语起来。
云上杰死亡的消息虽说云家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对外宣布,但消息却还是不胫而走,所以今天原本是家族内部的简单葬礼却因那一个个前来吊唁的人而变得“盛大与隆重”。
云家一般很少召开全体人员家庭会议,可一旦召开会议,势必是有大事,除了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所有的人不论你是孕妇老人抑或缺胳膊少腿都必须参加,不然也不叫全体人员家庭会议了。
金羽知道贺姨口中的少爷是云上杰,因为来这两日她听她称云上龙是大少爷,称云上宗是宗少爷,惟独云上杰她称的是少爷,这足见在她心中云上杰的地位,就从她此时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她很疼爱云上杰,想来这段时间她一定很难过吧,却还要照顾她陪着笑脸,真的不容易。
护宅河、假山、花园、马场、停车场、儿童游乐场、高尔夫球场、游泳场、溜冰场、足球场……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城市的缩影!
视线不知不觉就模糊起来,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父亲老了,父亲老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撇开云霆禾,在云家除了云上杰,唯一能够扛得住这大梁的人就是他云上龙。
这里是云家,云上杰呢?他在哪儿?为什么门口出现的人不是他?
贺姨在云家呆了大半辈子,云上杰就是她一手带大的,老爷子对她十分的信任,所以三年前云上杰结婚离开了老宅住进了自己的别墅,老爷子就把她派去了他的别墅专门照顾他,现在金羽来了老宅,老爷子就又把她叫回了老宅来专门照顾金羽。
坐在走廊的白色栏杆上,望着倾盆的大雨,她的黛眉不禁皱了起来。
霍水跟着方石离开了,安生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这才推开门进去,见云霆禾闭着眼睛他走到床边轻声唤,“先生,金小姐醒了。”
“爸您打我吧,您打我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孝……”
头缓缓抬起,有泪水还未落下,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自责与悔恨,“爸,对不起。”
正在这些人在门外摇头叹息之时轰隆隆的声音从天空传来,一双双眼睛不由自出朝上看去,只见一架直升飞机从很低的上空飞过,从飞行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云家老宅。
深秋,这在F城穿一件风衣和薄毛衣都不会觉得冷,但云市许是离海近的缘故,这时候都需要穿上羽绒服了,所以一阵风吹过,金羽冻得直哆嗦,牙齿直打颤。
“上杰呢?他在哪儿?他怎么不出来看我?都三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金羽闭着眼睛轻喃。
“云先生,您节哀,要注意身体,上杰若是看到您现在这样他一定会……不安的。”南宫夜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了一边的霍水。
呢喃着,她再次昏睡过去。
而且似乎上上次召开会议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天气,所以就有人猜测了,不会是老爷子故意选择这样的天气吧,为会议营造一个紧张的气氛?
“那可不一定!大嫂,你这话说得也太肯定了吧。”云上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人同时抬起头。
“我不走!这辈子我都是上杰的妻子,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云家!谁也赶不走我!”倪言激动地抱着怀里的婚纱照站起身。
那天在医院那个给她纸条的人很值得怀疑,三个月过去了,那人没再联系过她,而且云上杰出事就是在那天,那人是不是知道云上杰出事了所以才联系的她?如此,云上杰出事跟那人是不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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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原本无神的双眸在这一声低沉沙哑的轻唤后顿时染上了一层星光,满是皱纹的额头上一根根青筋凸起,枯瘦的手颤抖着从丝被里伸出,干得咧出了口子渗出了血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终于发出了细弱的声音,“上杰……”
“我嘴臭吗?”云上宗抬起手哈了一口气放在鼻前闻了闻,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到云上龙的鼻子前,“不臭啊,很香的,大哥你也闻闻,薄荷的清香味,闻了神清气爽!”
可刚刚那个身影跟他太像太像了,虽然顾及着月复中的孩子她没敢跑得太快,但双脚却不敢懈怠丝毫,只怕那个身影一会儿就不见了。
“爸!”霍水像个孩子似的扑上前将脸埋起来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哽咽声。窒死人杰。
贺姨说,从正门进入云家老宅,若你想要到达主宅,也就是云霆禾住的那栋房子,当然现在她也就住在这栋房子里,步行,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按正常的速度,在不迷路天气晴朗的情况下,你至少需要行走一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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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长,她没走过所以无法想象,不过她想,她应该有机会尝试一下的。
云霆禾的气色比刚才好了很多,安生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扶他坐下,他的手朝床上伸了伸又缩回去,轻声说,“这里是云家老宅,这个房间是上杰的房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安生说。”
“真是我儿……上杰?”云霆禾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抽泣的人,虽然他的面孔是陌生的,可他的声音却是那么的熟悉。
“方石你带霍少爷去灵堂。”
“先生,南宫少爷和霍少爷来了。”安生轻唤云霆禾,他缓缓睁开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干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下就有闭上,一副很累的模样。
云霆禾的意思不仅要简单更要低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还卧床不起。
这不但让云上宗闭上了嘴巴,就连周围的人也都闭上了嘴巴,这是云上龙想要的效果,因为这声警告不只是在告诉云上宗闭上嘴巴,更是在告诉周围的人,别忘了,这里还坐着云家长房的人,说话都掂量着点!
云上龙原本是靠在椅子上假寐的,听到二弟这话,他微微睁开一个眼缝,睨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的那种,但却不难听出里面的警告,“没什么事就闭上你的臭嘴。”
云上宗不屑地看了眼周围的人,凑到云上龙身边,“大哥,这么久了,老爷子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要不你去看看?”
眼角的泪水迅速擦去,弯曲的膝盖也慌忙离地,身体朝前一探,停留片刻然后霍水站直身体,转身朝门口走去,手按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再次扭了下头,此时床上的人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但他分明看到了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
“爸。”
“爸,安叔说的对,您不能再哭了。”云上龙也在一旁说。
“这南宫夜怎么跟霍水在一起了呢?”有人问。
果真,几分钟后,隔着镂空的铁门,他们看到飞机落在了一块空地上,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有人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
这里是哪里?她记得自己是在海边跟白鬼在一起,他说上杰……不!他一定是在骗她!
“贺姨,贺姨,我们一起到花园里栽树吧。”
这几个字她无从去探究真与假,因为他已不在,全当是真的好了,谁让她也爱上他了呢。
从生离死别到现在的真实碰触,这中间到底饱含着怎么的感情,恐怕只有云霆禾自己清楚了,胸腔中虽有熊熊的怒火,可却舍不得去教训这个不孝的兔崽子,他承认,他老了,人一老,心就软了。
突然,一个疑惑在心头闪过--
“刚睡下,应该还没睡着。”
而今天,依旧还是这样一个天气。
南宫夜转过了身,但霍水却依然站在那里,深邃的眸子看似平淡如常但偶尔眨那一下却能清晰地看到一层薄薄的水雾敷在那眼球上,两只手微微攥成拳头看着也无什么不一样,但那手背上一根根凸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内心,他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
颤抖的大手缓缓落下轻轻地抚模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笑容终于在憔悴无光的脸上显露,眼泪却不停地流着,口中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的儿呀,我的儿……”
流年还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重新回到座位上,担忧地看了眼门口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虽身为长房长子而且能力也丝毫不逊于三弟云上杰,但他却有个“缺点”--心慈手软毫无野心,这样的缺点在任何一个家族尤其是像云家这样的豪门大户这可是致命的!所以他一直未被重用,虽是家族企业云实集团的总裁,但大家都知道,他其实就是顶个总裁的名号而已,权利都在副总他三弟云上杰的手中。
至今那个牌子还在树上挂着,只是上面的字已经被岁月磨得只剩下三个字“永远爱”,是啊,永远爱。
云霆禾她不了解,虽然他看起来有时候很严肃,而且也很世故圆滑,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狠毒之人,尤其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似乎他跟妈妈认识,若他真是凶手,那为何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没有冰冷相反却有一种让她到现在都说不出的东西,跟亲切很像,但又不是,有机会一定跟他聊聊。
“听说两人是同学,好像跟云三少也是同学,这不,人家弄个带翅膀的飞进去了,咱们这没翅膀的就只能呆在这外面,关键是这天公也不作美,你说这都下了几天的雨了,怎么还不停。”
那时候是冬天,琼花树苗才两尺来高,他那天真的很认真,刨土挖坑浇水施肥给树包上防寒的稻草然后挂上牌子每一步都是他亲手弄的,还做的像模像样的,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上杰会永远爱爸爸和贺姨。
可规定的会议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云霆禾却迟迟没有出现,这让原本就热闹的会议室变得更加的热闹,有人说云老爷子不会是卧病不起了吧,更有人扬言长房这次估计要不行了,家政大权也该交出来让有能力的人管理了……总之,觊觎这个掌权人的位置的人,很不少。
“霍少爷,先生睡了吗?”门从里面拉开,安生轻声问。
其他云家的人她没见过,也不知道,但那些人应该都没什么,这是她的直觉。
她爱上了这个味道,只因这是他的味道。
一时间,金羽的脑子里涌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可越猜测她越迷茫,感觉有些东西似是明朗了,可偏偏又模糊了,看不透也弄不明白。
倏然站起,她奋不顾身地冲入了大雨中,顷刻间,她从头到脚被冰冷的雨水浇透。
眼泪终于忍不住还是涌出了眼眶。
还有白鬼,刚开始觉得他跟云上杰是一个人,可后来发现好像又不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云上杰已经死了,可她前几天还见了他呢,他第一次出现在家里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总觉得有什么意思,他既然要杀她,为何不直接杀了呢?
云霆禾缓缓睁开眼睛看看他又闭上,一颗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挂在眼角,稍作停留之后急速落下,擦出了一道刺眼的光。
流年赞同地点点头,“言言,伍婶说的对,要不你回娘家待一段时间,等哪天你想回来了我去接你。”
视线模糊,一个人影闯入了眼帘,而那个身影……
那晚在医院,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恨,他恨她,是因为他宠她到天上的时候她用他送的那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吗?
云上宗她就见过一次,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毫无心机很典型的豪门纨绔子弟,但他眼中却有一股让人不易察觉的阴暗或者说邪恶,他应该是一个有野心而且心机极深的人。
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个什么东西有些痒,云霆禾微微偏了下头,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双眼通红,“孩子,不管以前怎样,从今天开始云家就是你的家,当然如果你不愿呆在这里我也不勉强,但是这个孩子他是上杰的孩子,是云家的子孙,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必须留在云家,我知道我这样很残忍,但……”
风迎面吹来,吹落了脸颊上的眼泪,潮湿的空气里,她放佛又闻到了那淡淡的麝香味,那是他的味道。
木头敲打地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不一会儿门从外面推开,门口出现了三个人,云霆禾,云上龙和安生。
南宫夜咬了下嘴唇转过身,抬手落在霍水的肩头,微微用力拍了一下,“走了,让云先生休息吧。”
“上杰……”她颤抖的喊着,可雨水太大,她虽用了很大的声音却未能传播多远,前面的那个身影还在快速地走着。
直到,他进了一栋房子从视线里消失,她急急地又喊了一声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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