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生南国 第20章 牛小姐

作者 : 异乡人余暖

自此以后兰芷再也没提过这个名字,出院后她回到了西江,最后一次回到江城是二个月之后,那一次是她案子的庭审,姜平枝曾担心她出庭会承受不住,本不想让她参加,可她坚持要去,她要去,只是为了做场告别。

法庭上她作为证人被对方律师问来问去,她平静的就好像受害人另有其人,根本不是她,只要有人跟她的眼睛对视,她必定淡定地看着对方,没有悲悯,没有激动。

梁树逸始终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沈益南做证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愤怒。

张婷是他在锐标的秘书,据说已经跟了他许多年了,中午的时候她交给兰芷一堆资料,让她复印好了给她。

他捧着她的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是认真的,别玩我。”

她看着资料发呆,却不料后面有人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她抬头一看,竟是沈益南。

她很想骂脏话,忍了忍,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一钻进去兰芷湿透的身体就不安分地在这辆高档车的座位上蹭来蹭去,她又把湿漉漉地鞋向前一踢,露出雪白的脚果来,前排的吴令明扶着方向盘憋着笑,心想这女人真是好毒,这下沈益南这辆宝贝车可真是糟殃了。

不由地就担心她,他急赶着回来,想去看看她,可现在,她哪里像是有事?她甚至满面春风地跟梁树逸站在阳光下对视**,梁树逸亲了她,她居然还在微笑。

这个案子本就只是走一个过场,后来也没费多少时间就宣判了,梁树逸被判了五年。

她似乎被他说得有些恼怒了,于是将座位上的包“啪”地一声砸到他脸上,他却不恼,把包握在手里,仍旧笑得一脸无赖,“俗话说,打打闹闹才能过一生,你跟梁树逸终将成为过去。”

吴令明再度石化,这两人,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让他一再刷新下限。

生活越是要她痛苦,她偏就要越挫越勇。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梁树逸在流理台前忙来忙去,她有时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在六年前怎么会这样伤害她?

梁树逸要她相信什么呢?是他坚定了一直要陪她走下去的信心,还是她会一直让她这样幸福,兰芷不得而知,只是她偏就要试试。

忽然她看着外面雨雾茫茫的一片,就“啊”的惊叫一声,“你们这是去哪里?把我放下来。”

“孙云?”梁树逸的脸色一变,“你遇到她了?”

兰芷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却觉得十分安心,“梁树逸,有时我真不敢相信当初做出那个事的人是你。”

“大学路的公寓里还有你的东西,你要不要去整理一下?”

“你爱怎么处置随你。”她低头继续整理已复印好的资料。

“没有。”她将一小部分资料放在手里来回捏了捏,让它变得松散,然后放在输纸器里按了启动键。

“可是她看见我转身就跑了。”

他觉得自己缩在阳光外,阴暗而潮湿,心一阵阵的发冷,好像阳光总也晒不进他心里。

“嗯。但我却爱你的名义伤害了你,我真后悔我做的那些事。”

他的轻言细语仿佛是剂良药,她累极了,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她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沈益南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进了办公室。

沈益南那一脸无赖的样子,让兰芷简直想立刻撕了他。zVXC。

兰芷敛去了笑容,“我也是认真的,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了也未必走得到最后,有些人只一眼,孽缘也能成一生一世。”

梁树逸将她从床上抱起,安慰她,“来,兰芷,我会帮你的,你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好像并不好奇,眉一挑,讥诮道:“不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跟你有个什么吗?”她冷笑一声,不打算认输,“再难堪的场面我都见过,还怕这个?”

兰芷总算松了一口气,出来的时候居然跟梁树逸开玩笑,“看来,你还不至于交了个精神病人作女朋友。”

沈益南又敲了敲复印机前的桌面,“你桌上的资料对公司来说是机密文件,兰小姐要有点保密意识。”

吴令明“噗”的一声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沈益南清了清嗓子,勉强恢复了老板的样子,“小吴,送她回去。”

梁树逸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哄她,“乖,兰芷。”

他让吴令明将车停在大学路口旁,自己就径直下了车。

沈益南却镇定自若地模了模耳朵,唇边荡起一个笑容,他极其妖孽地模了模自己的唇角,笑着说,“她比以前更泼辣了,这真有意思,是不是?”

“睡了一觉是不是好多了?”他转过身,柔声问她。

“好像……是大学路。”

那段日子很艰难,有时病发作的时候,她会极力的克制自己,一个人可以坐在电脑前看一部搞笑片看一天,从头笑到尾,最后却又哭成个泪人,严重时她要去看医生,她告诉医生她会有幻觉,觉得家里有人在跟她说话,可是明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打开车门,刚一站下去,就发现雨势大得她站都站不稳,沈益南递给她一把伞,“借你的,明天还我。”

所幸他没有继续找她的麻烦,安全的熬到了下班的时间。

沈益南吸了口烟,眼神氢氤在一片烟味中,变得迷蒙,“这地方我一直不敢来,我当初就在这儿把兰芷给扔了的。”

她将他的头扭过来看了看,特认真的问,又像是让自己安心:“梁树逸,你当初是真爱我才做出的那些事吧?”

早上醒来时,天已经很亮了,她揉了揉眼睛,想起了昨夜的歇斯底里,搓了搓脸,想拼命地挤掉这些烦乱的情绪,她从被窝里钻出来,趿着拖鞋出了卧室,客厅里飘着煎蛋的气味,昨夜没有吃任何东西就这么睡着了,这会儿她倒真的有点饿了。

她还是不动,他表情有些不耐烦,拧着眉瞪着她,那表情像是在警告她,兰芷知道再不进去,这人肯定又要出什么损招,于是还是乖乖的进去了。

“我不去那个见鬼的地方,一辈子也不想去。”她拼命摇着车锁,“沈益南,开锁。”

电梯门关上了,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这样听话,我以为你真要跟我拗上了?”

他蹙着眉看了看她,“看够了吗?有疑问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兰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让自己成这样。”他的面色开始变得沉重,内疚使他心里总是不得安宁。

“小吴,公寓整理好了没有?”

他懒懒地靠在车边,点了支烟,眼睛紧盯着旁边的绿化带。

可是孙云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雨却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她想了想,还是冲进雨里去公交车站,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吱”的一声停在她面前,她理也没理,继续在雨里奔跑,黑色的车紧紧地跟着她,却丝毫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

他完全收敛了当初的不羁,成熟而内敛,浑身散发着迷人的男性魅力,她慢慢踱到他身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背上,他的背一僵,听到她性感而慵懒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好像没睡醒,“梁树逸,我一直想过这样的生活。”

“不,兰芷,”他急于闪躲,她的牙磕到他的唇上,一阵生痛。

他一双眼睛特别真诚的看着她,“嗯,你嫁吗?”

她头也没抬,“我懂。”

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这人周身散发着的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多对着一分钟也是件煎熬的事。

“你真是不明白么,要扔我何至于等到六年后。”

她忽然安静了,看着他,“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沈益南似乎不打算放过她,“要是你刚才不进电梯,我预备让公司上下以后都对你行注目礼。”

沈益南却是笑嘻嘻地看着她折腾,好像越折腾他偏是越高兴。

当初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她从西江去了柳城,选择从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她最初的一年每星期要去心理医生那里两次,她知道自己有病,她不想毁了自己,她得让自己重新好起来。

兰芷也坐在旁听席上看着沈益南,这是自她出事后,她第一次看到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时候让他离自己远去的,她看着他,想看着一个陌生人,眼里一片死灰,空的没有一丝生气。

兰芷喝了一口水,喝得很急,呛得咳嗽。

吴令明心知肚明,立刻说,“好,在哪儿呢?”

复印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些资料是一份新的建材公司的资料,里面有工商营业执照及其他相关证书资料,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注册日期是前几天,她心一紧,这公司难道是沈益南新注册的建材公司。

“这里空气真不错。”吴令明下了车,以前虽开车路过不少次,却没有下车来看看。

听她会开玩笑了,他禁不住松了口气,又在她转身的上打了一把,“快去吧,傻姑娘。”

他刚从外地回来,一周的时间都在做空中飞人,忙得不可开交,建材公司开业在即,有许多事需要忙,却在周五接到孙云的电话,“沈益南,我看到兰芷了。”

她忽然用力的抱紧他,“我以为我可以,我还是接受不了。你现在要了我吧,跟我上床,也许这样我就不再排斥以前的这些人了。”

吴令明一楞,前段日子虽然他在沈益南授意下查了不少有关兰芷的资料,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有所了解,但这样面对面听沈益南提起这事还是第一次。

他仍旧笑米米地看着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淋了雨脾气就会变差。”

兰芷恨得牙根痒,“不管现在在哪,停车,让我下车。”

“你要真是疯了,我也要你。”

沈益南翘着二郎腿,手还在大腿上打着节奏,兰芷一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故意的。”

沈益南坐在车后座,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在车窗上轻轻地点了点,“开车。”

“梁树逸,你搞这一套是求婚吗?”庭去为平。

梁树逸真觉得这像一场梦,美好的好像一个泡泡,就怕风一吹或有人轻轻一动就消失了,他不由地将手抚在她的脸上,又将她的头发轻轻拂到耳后,“兰芷,我以为我一辈子都生活在地狱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逆转,谢谢你。”

兰芷说了地址,吴令明装模作样的绕了绕圈,最后才说,“我好像找错地方了。”

兰芷抱着自己的胳膊,躺在床上,她发着抖,不可抑制的发着抖,就像当初绝望地看到沈益南那张冷漠的脸的时候,就像她绝望地咬住他胳膊的时候,就像她当初拉着他求他不要走的时候,她躺在那里,连梁树逸从外面用钥匙开了锁进来也不知道。

沈益南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她,忽然问:“下班后有时间吗?”

她走车也走,她停车也停,马路上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觉得这一幕很有看头似的。

沈益南似乎很开心,问的问题也很绝,“兰芷,你跟梁树逸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吗?”

沈益南咄咄逼人,“没有对不对?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是你,你才像你本来的样子。”

“什么事?”她终于抬起了头。

车窗里忽然伸出一把伞递给她,她将伞往地下一扔,本来就被雨淋得浑身湿腻腻的,这人偏要来火上浇油,声量不由地就高了几度,“沈益南,你够了。”

他忽然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兰芷,来,告诉我,全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全部告诉我,以后将我当成你的保护神,不是六年前那个混蛋,行吗?兰芷。”

逃避了一个星期,他怎样也骗不了自己,他可以在事业上打击梁树逸,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兰芷。

兰芷和姜平枝走出法院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几步子,她频频回头,不一会儿看到沈益南正从法院门口出来,她忽然就冲了上去,咬住他的手臂,沈益南没有反抗,那冷漠的样子仿佛是在还兰芷的债,兰芷的脑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敲打着,拉扯着,她不可抑制地感觉有人在脑子里说话,是沈益南,面前的他虽然不说话,但他冷漠的样子却仿佛在说,兰芷,咬吧,咬得越历害越好,这样,我们就扯平。

这里跟六年前已是截然不同的样子,马路拓宽了许多,甚至在原来的小草坪上开辟了一个小公园,路灯也亮了许多,好些大学的情侣双双对对地拖着手在公园旁散步。

为了保险起见,梁树逸在周末还是约了一个心理医生让兰芷去了一趟,心理医生评估后觉得兰芷没有大问题,只是没有心理准备比一般人情绪波动大了些,只要自己多加调节,不需要就医。

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暗爽,玩也玩够了,于是跟吴令明说,“开锁。”

“嗯。遇到孙云可能让我太意外了,现在又像是没事了。”

兰芷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楞一楞的,跟梁树逸在一起时,他们完全不这样的,她温柔,几乎没有耍性子的时候,梁树逸更是一个完美的过分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永远像一杯温吞水,不愠不火,很舒适,却也少了些什么。

她从他怀里挣月兑出来,却很诚实地告诉他:“梁树逸,我刚才遇到孙云了。”

真讨厌老是在预言的沈益南,她冷哼一声把包抢过来,把脸扭向车窗的位置,也不理他。

说着,她抖的更厉害了,她哆嗦着月兑他的衣服,冰凉的嘴唇吻上了梁树逸,“梁树逸,来,你要了我吧,像六年前那样。”

她终于清醒下来,眼神很迷茫的看着他,“我需要看医生。”

她哈哈一笑,“你说我们俩要是一发请柬不得吓死一帮人啊,肯定人家要说我们当初就是勾搭成歼了,虐恋情深什么的好有故事性。”

电梯停在这一层,他和吴令明先进去了,其他几位员工都没敢进去,兰芷也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兰芷气呼呼地把湿透了的包放在座位上,像是在跟情人耍小性子。

兰芷抿着嘴,拒不说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一年,她渐渐好了起来,粟瑶瑶也经常来陪她逛街吃饭,她几乎不太做梦了,虽然有时侯她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但她终于挺过来了。

“去那里吧。”

兰芷却没有慌张,她凑近他耳朵,在一个大家都看不到的角度,张嘴咬上了他的耳朵,这姿势极度暧昧,外面的人看上去像是他们在**,吴令明却看得清楚明白,沈益南痛的脸一白,却只得忍着,她放开他,擦了擦嘴唇,慢条斯理地踱出了电梯。

“那我可端出去了,大早上腻腻歪歪的,真够肉麻的。”

她似乎有些吃惊,语气却淡淡地,“不需要了,你都扔了吧。”

她背着包出门的时侯,却在电梯旁遇到了沈益南,他将手放在裤兜里,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对,我故意的。既然上了贼船,就从了吧。”

电梯再度下行,吴令明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益南被咬得红红的耳朵,一个字都不敢说。

“赶紧吃去。”他浅笑。

“兰芷,冷静一点。”他摇了摇她的肩,“这没有用。”沈益南还是放弃了继续往下说,他曲着腿将扔在地上的烟头踩了踩,“回去吧。”

“你真不怕?”他悄悄的靠近了几步,“这个呢?”他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就将带到他怀里,飞快地吻在她的唇上,还来不及抽身,电梯响了,他们停在了一层,电梯门一开,迎接他们的就全是惊异的眼光。

“兰芷,怎么了?”梁树逸抱起还在发抖的兰芷,叫着她的名字。

他握着她的手一楞,兰芷却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流苏台上,“我真的有点饿了,昨晚都没吃东西。”

“你嫁吗?只要你不嫌太快。”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弄好了。”

她始终安静,安静得让陪在她身边的姜平枝开始担心,只盼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兰芷第二天终于在锐标的办公室见到了沈益南,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冷冽地像是一块冰。

“不知道我是恨嫁女吗?就怕不能太快。”

她跑了?这丫头,真不是表面这样硬朗,受伤了吧,想起了从前吧?

兰芷站在公司门前等出租车,梁树逸中午打电话说晚上可能会晚一点直接回家里,一再叮嘱她下了班早些回家,可是没成想出了大门,才发现下雨了,兰芷站在那里进退两难,连想打辆出租车也不易了。

他一只按着电梯的停止按钮,一边叫她,“兰芷,走。”

她脸庞一热,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好吧,本女王赐你无罪了。”

她有时觉得人生太奇妙了,这个男人害了她,现在自己身边能依赖能帮他的人却只有他。

他从床头拿了一杯水,扶着她,“来,喝一口水,然后冷静下来。”

他没吱声,这样情况下,吱声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个时候沈益南更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吧。

他握住她的手,“兰芷。相信我。”

“不,我有罪,这辈子做牛做马做猪做羊,你的仆人,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爹什么角色我都做成吗?”

他紧紧的握着手心里那把钥匙,不由地使了劲,钥匙的轮廓深深的嵌进他的掌心,硌得生痛。

她撑开伞,沈益南关上车门,车就从她面前驶了过去。

她在雨雾里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大学路,就是她家小区的门口,她跺了跺脚,气得破口大骂,“沈益南,你个混蛋,敢玩老娘。”

沈益南坐在车里打了个喷嚏,他模了模鼻子,“这丫头这会儿一定在骂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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