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急冲冲地跑开,吕芳也跟了上去。
正德在位七年,如今已经一个二十三岁了。
这个年纪在现代社会或许只是一个年轻人,甚至还在大学读书。可古人成熟得都早,不少人十四五岁就已经结婚生子,到二十三四岁年纪,已是儿女成群。
而且,因为医疗条件落后,古人寿命都短,三四十岁去世的大有人在。即便是如弘治这样的九五之尊,也不过三十出头就撒手人寰。
正德二十三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以他以前的情形来看,搞不好这就是皇家唯一的帝位继承人。
福王乃是正德在一起酒后乱性同一个姓谈的宫女所生,那谈姓宫女也是没福,在生下王子之后,就因为难产去世。
福王没有了母亲,一直都生活在慈圣张太后身边。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太后慈爱有加。在福王生下来的第二天,就让正德皇帝封了他亲王爵位。并亲自起名朱载垣。
隔代抚养其实并不太好,福王从小身子就弱。
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重,皇帝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气道:朕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怎么生下这么一个儿子?四斤,就算是一只公鸡也不止这点分量。
确实,一只大红鸡公也有七八斤重。
从生下来到现在一年多时间里,每月总要吃上一剂药,加上又懦弱胆怯,很不得正德欢心。
这也是福王都一岁多了,却一直没有就太子位的缘故。
此次张太后将福王送过来,估计也是想让着父子俩多亲近亲近。
马昂的小妾带着富王在水阁玩耍,人心险恶,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这大明朝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永越想越害怕。
水阁正位于南海边上,看其形制,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若是在夏日傍晚,夕阳照耀,水波闪烁,风景绝美,倒是一处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现在正是冬季,寒风中,白雾茫茫,这地方真是冷进人的骨髓里去了。
走进水阁,张永不禁打了个哆嗦,只感觉身上再没有一丝热气。
他心中吃惊:福王千岁身子弱,等下如果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得了?
回头猛地看了吕芳一眼,正要责怪他是如何侍侯千岁的,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小孩子女乃声女乃气的声音:“冷,冷。”
不是福王又是谁。
然后,又是一个女子咯咯的笑声:“小皇子,挺凉快的,怎么会冷?对了,这里好玩不?”
“好好玩。”
“好玩就多玩玩再过去好不好?以后,咱们天天过来玩。”
“好。”小家伙好象很高兴的样子,但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冷得牙关打颤:“太后说了,不叫我跟陌生人玩的,你是谁?”
“什么陌生人,我可不是陌生人。”女子还在笑:“至于我是谁,咯咯,以后保不准你要叫我娘的。”
“你不是我娘。”小皇子道:“太后说,我娘早就死了。”
“你就当我是你娘好了,来来来,叫一声。”
“不。”
“叫一声吧。”
“我不,我娘早死了!”然后,就哇一声哭起来。
张永一张脸气得铁青,横了吕芳一眼:“没用的东西,你就是这么服侍千岁的。”
“谁,好大胆子,这里也是你能闯的?”听到张永的声音,里面那个女子呵斥一声,很不高兴的样子。
张永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宫中第一,再过得几年,别人就要叫他老祖宗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呵斥过,不觉一呆。
身边的几个太监却是按捺不住,一脚踢过去,“砰”一声将门踢开。
然后簇拥着张永进得屋中,就看到福王千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狐皮外套月兑得扔到地上,只穿了一件朱红色的袍子。天气实在太冷,小家伙一张脸已经冻得发白,身子不住微微颤抖。
他娇生惯养惯了,又如何知道去穿衣服。
见福王殿下冷成这样,太监们大惊,七手八脚冲上去,穿衣服的穿衣服,搓手的搓手。
看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一个女子的声音又惊又怒:“你们什么人,这里也是你们能够乱闯的,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众人这才愤怒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大约十八就岁的女子立在那里。
她已经有身孕,小月复微微坟起,看起来大约有四五个月身孕。
不用问,自然是送进宫来侍侯正德皇帝的,马昂的小妾。
说句实在话,这个女子相貌还算不错,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身材……当然,孕妇也谈不上身材,但丰乳肥臀还是算得上的。
只不过,她眉眼间距大,嘴唇薄,下巴尖,一看就是个刻薄之人。
她不问还好,一问,太监们立即就同声呵斥:“大胆刁妇,见了干爹还不跪下?”
女子冷笑一声对张永说:“什么干爹,那是你们的干爹,可不是我的。看你模样,估计也是宫中一个有点权力的人吧,搞不好还是管事牌子,我究竟是谁你想必也听说过。你们如此无礼,将来我若是得了万岁爷的宠,搞不好要做个贵妃什么的。到时候要你好看。怎么怕了吧?咯咯,还想让我跪下,我还要你跪下呢?”
“你,你,你!”几个太监一脸的惊愕,竟然说不出话来。
张永心中冷晒:这就是个乡下蠢丫头!
他不怒发笑,反问:“你真要我跪下?”
那女子:“其实,看你也是有点身份的人,叫你跪也有些伤面子,就罢了,你就赔个礼好了。如果话说得好听,没准我就不计较了呢!”
张永也懒得同她计较,再不理睬,回头对手下道:“掌嘴二十!”
“是,干爹!”
几个太监冲了上去,抓手的抓手,按肩的按肩。
劈啪一阵响,雨点一样的巴掌落到那女子脸上。
张永一行人多势众,可怜那女子一时不防,竟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福王毕竟是个小孩子,也不害怕,连连跳着,不住笑:“好玩,好玩!”
张永一把将福王从地上抱起来,道:“殿下,老奴救驾来迟。”
福王不住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