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萱微微一愣,旋即,欠身行了礼。
这个时候,闫染也退到了门口,道,“娘娘……奴婢会看着的。”
璟萱会意,轻轻地踱到了床边,看着床上那人虚弱的样子,原本俊逸的脸已经是无比瘦削。她眼看着闫染关上了门,才敢坐在床边,轻抚着那阔别不久的面孔。
“明明才没有几日,我却觉得,咱们好几生都没有见面过了……”
一滴滴清泪打在了永陵的面颊之上,璟萱轻轻拭去,不禁掩住了自己的口,深吸了几口气,来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璟萱的手,错愕之中,璟萱瞥见床上的那个男子睁开了眼。
“王爷……”
璟萱一时激动,竟忘了月兑开他的手,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本王……”永陵嘴唇干涩,眼中尽是疲惫,此刻,他悠悠转醒,瞧见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地方,却多了个她。他顿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很多话,竟然都说不出口了。
曾经想过,如果还有机会跟她单独见面,一定要好好地说说话,好好地说说从前,再说说自己的打算。过去是过去了,只不过自己始终难以放下,唯有那份情,自己可以试着放开。
永陵却始终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她时,他根本放不下心底那份隐秘的深情。
璟萱见状,连忙起身去了一旁,为永陵端了一杯茶水来,道,“这么久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一会儿我再去叫御医来给你瞧瞧……”
说着,她便扶着永陵的背,帮他起身,接着,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一只手。
“王爷……”璟萱脸色一沉,就要抽出自己的手。
“别走……就这一会儿,等你回去了,你还是他的人……”
听见这句无力又无奈的请求,不禁鼻酸,璟萱任由他牵着,即便这很危险,这很任性,可是……也就只有这一会儿了。
“是皇兄叫你来看我的?”永陵紧蹙双眉,他的目光不断地在璟萱那隆起的小月复上打转。
璟萱微微颌首,“皇上方才被下人叫走了,本宫只希望王爷身体康健,懂得珍重自身。”
永陵错愕,一时间,二人竟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什么才好,也许,他俩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吧。
永陵握着璟萱的手,并不想放开,他好希望,此生,能够就握着这双手不放,一直一直,直到百年……这个希望,他曾经奋力追寻过,直到现下,他再也没有追寻的资格。
“你的女儿……我……没有追回她,实在是我的失误……”
说到这句话,璟萱才低低地应了一声,“王爷也是尽力了,本宫和皇上都不会怪罪王爷。王爷尚在病中,还是不要多虑得好。”
什么时候,二人之间已经全然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语交流。
这不长的时间里,璟萱也就是喂着永陵喝水,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还有那只无神的眼,微微心痛。
“本王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这么付出了,做不到的事情还是做不到,你和你的女儿,本王一个都追不到。”永陵深情地瞅向了璟萱。
璟萱哑然,忽而笑道,“王爷风趣,王爷日后总会有自己的王妃的,即便现下没有王妃,王府之中伺候王爷的女子并不少啊。何况,王爷为了本宫的女儿都坏了眼睛,这种恩德,本宫怎么受得起?”
目光一黯,“从前,你并不会说这种话。”
唇边一笑,“从前,你并不会这么忧愁。”
忽而,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璟萱下意识地扫了眼窗边,竟然差点滑了碗,她愣愣地盯着那里,方才,一个黑影从窗边一闪而过。
“怎么了?”他也激动地起了身。
“没什么。好像刚刚有个人过去了。”说着,璟萱就站起身来,依礼站到了一旁道,“王爷,本宫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安婧彤了,还望王爷宽心,一切,本宫自有分寸。本宫也想劝王爷一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总还会有适合王爷的人,还请王爷珍重自身。”
永陵轻笑一声,“适合‘王爷’的人从来不缺,适合永陵的唯有一个。”
璟萱微怔,房门骤然打开。
“六弟!”
只听得永煌激动的声音,璟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只见永煌奔走到了床边,紧紧地握着永陵的手,“六弟,你的眼……”
永陵神色一黯,“臣弟……”
“朕去为你找最好的御医来……”永煌紧蹙眉头道。
永陵无奈地叹了句,“只怕是最好的太医也医不好臣弟的眼睛了……”
“不会的!朕就是为你寻遍了天下名医也一定要医好你的眼!”
璟萱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二人的对话,当真是兄弟情深,皇家能够如此,实属难得。
“皇兄不必太过挂念臣弟,臣弟即便是少了这一只眼睛,也还是王爷,过得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永陵道,“倒是皇兄的女儿……燕国的公主竟然被贼人劫持,流落在外,过得日子,臣弟是想都不敢想……”
闻言,璟萱一阵错愕,她怎么都想不到,永陵会如是说。
“嗯,臣弟说的是,这事,朕有责任。”说着,永煌便转向了璟萱,一脸歉疚,“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还让六弟受伤了……”
璟萱看着永煌一手牵着自己,一手握着永陵的双手,心中不是滋味,强撑道,“说什么不是,也都不是皇上的不是……皇上纵然英明,可是那些心存歹念的小人哪里是说防就能防得那么好的?臣妾相信皇上会救回咱们的公主,好好地惩治那些心怀歹念的人。”
璟萱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这些无一不让永陵的心逐渐下沉,下沉,沉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深处,她的心底终究还是相信皇兄的吧。
“嗯,朕一定不会叫爱妃和皇弟失望的。”说着,永煌便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朕也安排好了御医,今个儿,朕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希望皇弟好好休息,朕等着你早日进宫给朕请安。”
“本宫也祝六弟可以早日身体康健,还多谢六弟了!”依礼行礼,神色漾着满满的感激,看起来,并无不妥。
她还真是小心,永陵在心中感叹着,这副神色,仿佛从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根本什么就都没发生一样。
璟萱最后还是将闫染暂时留在了六王府中,自己独自跟着永煌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平稳,永煌在车上揽过了璟萱,他的脸紧紧地贴着璟萱的脸,道,“很多事,朕不能亲自为你去做,很抱歉。”
快要合上的双目,无力的语气都让璟萱微微一怔,这个男人,在向她道歉。
冷静之后,璟萱不禁在心中轻笑,自己还真是个太容易感动的人,他曾经对自己做过双目,自己还是记得了。他不能亲自做的事情很多,能亲自做的,也不少。
“皇上贵为天子,某些事,又怎能劳驾天子呢?”
“可是朕……真的很想亲自去寻回我们的公主……”永煌似乎感觉到了璟萱在他怀中的挣扎,不禁再次搂紧了她。
“臣妾知道皇上有这份心就已经是万分的感动了,只不过在外实在是艰险,皇上不宜亲自犯险。”
“嗯。朕只要你安心就好,这孩子,月份也大了,咱们又快有一个孩子了。”永煌轻抚着璟萱隆起的肚子,唇边漾起了一抹浅笑。
那日之后,璟萱回到宫中,不知是少了闫染的陪伴,还是一心牵挂着永陵,心中总是不安,一阵接着一阵,从未停下过。
这些日子,中宫位缺,各位妃嫔也就是时不时地去给太后请个安。不必日日晨昏定省,这样一来,妃嫔的闲情便更是多了起来。
免不了在宫中生事。
吴烟岚前几日买通了宫中的几位内监给皇上送了不少的情信来表达心中的思念,更是陈情说是当日之事,只以为是冒充颐妃娘娘的人儿才会想要好好教训一番。
璟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轻笑了一声,这宫中就这么多长得像自己的人?言下之意,莫非是在恐惧,旁的人也像自己一样,借着和自己原貌相似的那张脸去攀附皇恩?
为着这事,永煌还曾经来找过璟萱,那意思无非就是求她的谅解再放出两位妃嫔。
这事,自己不同意又能撑多久?再说了,这个宫里,恨她们的人那么多,若是她们禁足时候出了什么事,自己岂不是要多担一个罪名了?
璟萱脸上只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看着永煌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着对未来的规划还有那些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话用在永煌身上好像是错了,也许,这话用在男女之间本身就是个错误。
同意了便少了眼前的烦躁,他心中的愧疚也会多上一分,何况,收拾她们也不急于一时。
想通了这些,璟萱自然是无所畏惧了,只不过这两个女人出来,闫染也该回到自己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