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飞舞着雪花,马儿在崎岖的山道上疾驰。悫鹉琻晓
寒风鬼哭狼嚎般透过缝隙灌入马车内,便是一阵刺骨的冰凉。几案上的琉璃盏流动着柔和的烛光,摇摆不定,在车壁上投下重重阴影。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羊毛软垫,炭盆里燃着银碳,却依然难以抵御沁骨的严寒。
上官玄锦一袭白袍静静坐着,一向挽起的墨发,如黑缎般披泻而下,随着寒风飘展,别有一番飘逸的风华,在烛火下闪着墨玉似的光泽,愈发显得俊颜苍白羸弱。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黑翎羽般低垂着,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黑。修长的双眉间,隐隐有些郁结,仿似有无边的痛苦辗转不去眇。
黄泉一袭黑衣,坐在他身后,徐徐伸掌,将掌心抵在他的后背上,运功,将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他体内。
萧浅浅跌坐在一旁,被青姝璃剥去指甲的脚趾上已经上了黑冥带来的治伤药,虽然还是阵阵作痛,却也不似先前的万蚁噬咬般的钻心之痛。她紧紧盯着他们,一双清眸染上浓郁的忧虑,一颗芳心也早已慌乱如麻。
车内寂静,唯有冷风呼啸,马蹄四溅聊。
随着时间流逝,上官玄锦的额头渐渐汇聚起晶莹的汗珠,慢慢滚落下来,一滴滴,有如雨下。
黄泉神色冷峭,忽然缓缓抬起手掌,朝着上官玄锦后背上一拍,上官玄锦身子前倾,“噗”地吐了一口血,喷涌在雪白色的毯子上,乌黑的有些诡异。
浅浅一声惊呼,慌忙伸手接住了那一袭没有生气、摇摇欲坠的白衣,心弦猛颤,狂乱不安,好似一颗心随时都要弹跳而出。
不是说运功逼毒就无碍了吗?可为何怀中的人依旧双目紧闭,素日里挺拔刚毅的身躯此时却冷如寒冰,无一丝生气。
此时的上官玄锦,看上去多么羸弱。
浅浅惊虑的目光对上黄泉时又是一滞,那冷肃的脸上亦有冷汗不断滴落,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冽而沉郁的表情。
极度的慌乱和不安排山倒海而来,压得浅浅差点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之人,颤声问:“如何?”
黄泉双眸一缩,眸光急剧变暗,眉宇紧蹙,忽然起身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无能,请夫人恕罪。”
浅浅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从青姝璃拒绝交出酥骨散的解药那一刻,她心中就有隐隐的不安。
可是,当时形势所逼,顾念太后的安危,她不可能强势要挟青姝璃交出酥骨散的解药;后来,又在宫外的密林中听得黄泉的劝慰,心中始终存着一丝侥幸。
可是如今,听到他的回答,她心头,还是好似扎了一根冰针般,带来的不仅是针扎般的疼痛,还有冰针化去后的寒意。
她低首,看向怀中昏迷的上官玄锦,他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仿佛那口气随时都会咽下,心头大痛,痛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手掌被刺穿,筋脉俱断;被离魂泪控制,傀儡般囚禁于密室;如今又极有可能内力全失、形同废人……
浅浅几时见过上官玄锦这等凄惨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他惊才绝艳,俊逸如仙,就像是她的守护神,总是在她危难之际似从天而降护她周全。即便是身负重伤,他也能气定神闲站在杀手中央令她毫发无伤。
这样强大自负的人,终是为了她,被青姝璃害得如此悲凉。亦为了她,失去了他的江山、皇权、自由和尊严……甚至是生命。
浅浅怔怔地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人,默默俯身,将一旁的狐裘披风罩在他身上,又紧紧拥住了他冰凉的身子,示意黄泉起来。
“可有办法……解此毒?”她强自按压下心中的剧痛,颤声问,不敢想象如果此毒无解,那上官玄锦该如何承受?
“这个……”黄泉沉吟着,眸中忽然闪过雪亮的光芒,声音里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属下曾听闻,当世之中有一位医术高超的狂医,但凡疑难杂症,只要经他之手均可治愈,天下间亦没有任何毒可以难倒他。他一直隐居于西罗国的云隐山中,只要我们安全到达西罗国,恳求西罗皇帮助,必然可以请到他为皇上救治。”
浅浅闻言,一直吊在喉咙的心终于慢慢回落到胸中。目光落在上官玄锦苍白憔悴的脸上时,已然多了一丝欣喜。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如若不行,便只有找青姝璃拿回解药了……
“这山路怎地如此幽静?”车外忽然响起黑冥的声音,隐约透着不安。
“是有点怪!”黄泉沉沉答道,单手挑开了窗帘,鹰隼般的双眸警惕地注视着暗黑的夜幕。
浅浅心中一滞,也隐隐感觉到这寂静有些诡异,便透过窗户向外张望。
暮色沉沉,笼罩大地。树木山石笼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如面目狰狞的鬼怪岿然不动地隐藏在重重暗影里。
翻过这座山再行百余里便是西罗的边界,十一月的天气,在梦华是寒冬,在西罗却才是深秋。
只是,深秋大山的夜晚依旧寒冷,空中已见有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安静的能听见。细细望去,山道两边的暗影里似有隐隐的亮光,偶尔跳入眼帘,好似一面镜子反射了清冷的月光。
只是,这荒山野岭,又怎么会有镜子?
“黑冥,放慢车速。”黄泉瞳孔一缩,声音冷冽如冰,浑身散发出萧杀之气。
话音方落,只听外面一声呼哨,草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天而起,直逼而来。
宝耳好似受了惊吓,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停驻不前,不安地原地踏步。
浅浅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抱紧了仍旧昏睡的上官玄锦。
黄泉目光冷凝,略过嗜血的杀意,他勾唇冷笑,手指紧紧握住了剑柄。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身形疾动自车内飞速掠出。
刹那间,数道凌厉的剑光自阴影中破空而出,直直逼向那矫若游龙的黑影。
黄泉足尖点在灌木上,借势附身,手中长剑往下横扫一周,剑气凛冽决然,带起数道血箭冲天,只听闷哼之声骤起,有利器当啷落地。
有液体自他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剑刃蜿蜒而下,月光下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缓缓掉落。
天际乌云浓郁,遮去了惨白的月光。地面狂风肆虐,刮起落叶飞卷于空,幻化成一片气流直逼而来,黑冥端坐在马车前,长剑舞出无数光影,将扑面而来的落叶纷纷扫落。
耳边忽听“叮——”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擦过脸颊钉入车壁之中,浅浅定睛一看,却是一片叶子直直没入木桩内,心中骤然大惊:连落叶都有此威力,可见杀气之重。
“哈哈哈……”刺耳的尖笑声忽然响起,回荡在空寂的山里,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月光透过云层奋力将惨淡的光芒投向大地,照亮了从四周暗影里包围过来的黑衣人,无数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在月光下浮动着死亡的阴郁冷意。
他们,被包围了!
浅浅的心骤然一寒。前无去路,后无退路,身侧十丈开外,便是万丈深渊。
“你们逃不掉的!”一个撕裂的嗓音蓦然传来,伴着阵阵阴森可怖的冷笑,“阁下是聪明人,就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把车里的人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别怪本门主心狠手辣!”
浅浅透过车帘的缝隙凝眉瞧去,只见沉沉暮色中,一个黑衣男子迎风而立,身后的墨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飞扬,他脸上带着青狼面具,看上去有一丝狰狞可怕。他只是随意立在那里,但周身上下透着一丝令人窒息的冷厉,那种逼人的气势,有种令人窒息之感。
风鼓起车帘的刹那,浅浅看到,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眸光忽然闪亮了一下。
“古夏皇座下血煞门门主果然好胆识,在下佩服!”立在灌木丛上的黄泉只是冷冷看着他,忽然勾唇一笑,干涩冷冽的声音如寒冰一般冷彻,“不过,想要把人带走,在下却是不许。”
“哼!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那男子哼笑一声,尖利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冷意从风里飘来。
“笑话,我们可不是怕死之人,想要带走车内之人,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
黄泉冷笑一声,高声道,“黑冥,保护好主上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