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第三十回 行无常处无常无常是苦1

作者 : 北石2009

李克用逃离太原战场,惶惶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之鱼,打马如飞,疯狂逃窜,先向北,又折而向西,不顾高低、不管好歹地奔驰着。他于沿途又收了些残兵败将,这才敢让狂奔的战马放慢了足步,在众人的护卫下,狼狈地败退下去。

李克用率领沙陀兵丁只顾拼命奔走,却哪里又顾得问到了何处?只觉足下之路愈来愈崎岖、越来越坎坷了,其后,却已无路可言,满目之中,尽是些连绵的雪峰,纵横的冰川。众人行于其下,又哪里是“走路”,只能算是“爬路”了。众人之中虽是北人占了大半,但身处其境,亦觉奇寒无比,身子抖抖的难以忍受;众人中的南人,却是身子早已僵卧于地,再也不起。再行一时,便已然身处雪峰、冰川之中了。此时,更觉酷寒难当。

李克用见得此等绝地,心中悚然一惊,施又镇定下来。他喘了口气,命兵丁取过地图,细细地瞧了起来。他一看之下,不觉口中惊叫出声:“啊,原来退至祁连山中了!”

李克用所以如此惊慌,原是如此的。祁连山位于我国青海省东北部与甘肃省西部边境,由多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宽谷组成。因为祁连山位于河西走廊南侧,是以又叫南山了。祁连山长约二千里,最宽处达六百里;山峰多在海拔四千至五千米;最高峰为疏勒南山的团结峰,海拔六千三百余米;四千米以上的山峰终年积雪。如此贫瘠、荒蛮、酷寒之地,休说是人,便是鸟、兽也是罕至的,且是大多是不毛之地。是以李克用见得沙陀军退入祁连山中,心中才大吃一惊了。

李克用懊恼了一时,却又仰天大笑道:“哈哈,如此蜿蜒二千里的祁连山,雪峰林立,冰川广布,虽是绝境,却是易守难攻,人迹罕至,我们误入其中,岂非天不灭我沙陀么?虽是天气寒了些,却不正好借此磨炼我们的意志么?”李克用笑了一阵,又肃声道:“弟兄们,祁连山物产贫乏,此后,弟兄们便要随了本酋长过清苦日子了!”

“酋长说甚话来?酋长能过得,我们便能过得!”“我等愿与酋长同甘共苦!”……

光阴似箭,转眼便是一年。一日,李克用正与校场操军,忽见侍卫带领一位陌生男子走入校场来。李克用见了陌生男子,心中一惊,便向了他仔细瞧将过去,却见他头顶之上一毛也无,只是在脑后及双耳上方各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身子之上着长袍,直拖至地,足蹬皮靴。李克用瞧了一回,认得此人并非沙陀族人。他见得侍卫将一位异族之人带入校场来,心中有些不悦,于是口中便呵斥道:“三弟怎的不通报一声,便将客人带至校场来?此地是待客之处么?”

秃顶、长辫的异族人见得李克用面沉似水,不待侍卫开口,便双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礼,笑道:“在下如未看走眼的话,足下便是李酋长了?李酋长莫要责怪李侍卫长,此不关李侍卫长之事,是在下让李侍卫长领在下到此处来的。在下未经李酋长恩准便擅自而入,实是唐突至极、失礼至及,请李酋长恕罪则个!”

李克用见秃顶、长辫人谦恭有礼、说话得体,却也不便再埋怨“李侍卫长”,挥了挥手,大声道:“克光,去吧,此处未有你的事了。”他转过身子,对了秃顶、长辫人拱手道:“多承足下垂询,本酋长便是李克用。”李克用笑了笑,又道:“方才本酋长责备李侍卫长,只是怪他简慢了尊客,实无他意,请足下切莫介意!本酋长请教足下的万儿?”

秃顶、长辫人躬身道:“在下久闻李酋长的大名,如春雷贯耳、皓月当空,如今得见李酋长尊容,实乃三生有幸!”笑了笑,又道:“李酋长识得耶律阿保机么?”

“什么?足下便是耶律阿保机大人么?”李克用身子向前紧走几步,拱手道:“原来是耶律大人驾临鄙地,李克用倒是失敬得紧了!”

“哈哈,李酋长。在下乃是耶律阿保机的同胞之弟耶律世广。”长辫人大笑出声。

李克用识得自己性急,认错了人,心中颇觉尴尬,面上一红,身子退后几步,坐回座中,讪讪地道:“耶律兄千里迢迢,不辞跋涉之苦,来此恶劣之地,不识有何见教?”

“李酋长,在下奉家兄之命,奉请李酋长临潢一行。不识李酋长肯赏光么?”耶律世广大嘴一咧,笑道。

“让本酋长临潢一行?耶律兄,尊兄有何见教,令李克用非去临潢不可?尊兄便不能移驾祁连山指教李克用么?”李克用面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口中发出沉沉之声。

“李酋长。并非家兄摆架子、做样子,不愿来此拜会酋长,只是家兄来此有诸多不便之处,是以才让在下来请李酋长大驾一行了。便是在下来此,亦是悄然而行,他人是识不得的。”耶律世广拱了拱手,满面堆笑道。

李克用却不接耶律世广的话,目光只向了身旁的“周统军”瞧了过去,见“周统军”连点了数下头,便笑对耶律世广道:“耶律兄,李某便不容套了,请耶律兄回去拜上令兄耶律大人,便说李某随后便至。”

次日,李克用早早起来,安排了一下军中事务,便命人牵过二匹大宛良驹,唤上“周统军”,二人均着便装,各自上马,悄然向了临潢驰来。二人一路疾行,却已然到了临潢。此时,却见耶律世广早已恭候多时。三人会面,却不多说,便一前二后行来,径入一座大帐中。

李克用随耶律世广入得帐来,便以目瞧了起来,却见一位身材矮小但精明强悍的汉子端坐大帐中央,二目正炯炯有神地向外张望着。

矮小汉子见得李克用与“周统军”二人入帐,身子由座上疾忙立起,上前一步,拱手道:“李酋长果是信人,应约屈驾而至,耶律阿保机殊觉荣幸!二位千里驰骋,鞍马劳乏,便请先去歇息了,他事明日再议不迟。”

李克用见耶律阿保机说话如此直爽,心中却也欢喜,拱了拱手,满面春风地道:“耶律兄相召,李克用敢不来么?耶律兄如此慷慨激昂,真真令李某钦佩不已!李某得唔足下,实乃幸事!”李克用敛了笑容,又慨然道:“耶律兄快人快语,李某亦是一个心中装不得事的人。耶律兄召李某来,定是有所赐教的,耶律兄眼下若不指教一二,李某只怕要寝食难安了!”

“李酋长雄才大略,却又处事果断,天下豪杰,哪个能及?”耶律阿保机心思被李克用一语道破,顿感尴尬,他面上一红,讪讪地道:“李酋长,并非阿保机胆小怕事,只是慈事体大,令阿保机不得不小心谨慎了!”耶律阿保机叹了口气,又道:“李酋长是识得的,我们契丹兵寡势微,是以累受他族欺侮。耶律阿保机不堪族人受辱,曾屡次上我族联盟首领,劝其革新图强,振兴契丹,以免受他人宰割;奈我主昏聩,不仅置之不理我,且对阿保机大加斥责。唉,可怜阿保机一腔热血,数次努力,竟然付于东流!阿保机空有哀民之心,报国之志,却只能坐帐兴叹!今日,阿保机请李酋长来,便是要李酋长为阿保机拿个主意、指条明路的。”

耶律阿保机话音才落,便见一人立起身子来,口中发出冷冷之音:“耶律大人,请恕在下斗胆一言:贵族都首领既然如此昏庸无能,耶律大人又怀济世救民之志,具经天纬地、安邦定国之才,何不废了贵族都首领自立?”

耶律阿保机心中大吃一惊,看时,发话者却是与李克用同来的身长面黑的年轻人。前时,耶律阿保机将注意力只集中于李克用一人身上,对从人装束的“周统军”却未放于眼内,今听得“周统军”如此说话,才识得“周统军”必是个大有来头之人。便见耶律阿保机脸一红,口中干咳一声,面上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请恕在下不敬,尚未请教足下尊姓高名?”

“耶律大人,承问了,在下周德威。”“周统军”还一礼,口中淡淡道。

“请问周兄现做何职?”耶律阿保机笑问道。

“耶律大人,在下觍为沙陀统军。”周德威黑面之上瞧不出任何表情。

“哎啊,原来周兄身为一军统帅,怪不得有如此的胆略才识!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耶律阿保机失声叫道。他喝了口马女乃,润了润喉,面容一肃,又庄严地道:“周兄之言虽非无理,但为人臣者,只能效忠主上,为主分忧;即使主上昏庸,行为不端,亦只能尽心引导,尽力劝谏,岂能废主自立,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遭千古唾骂?”

“耶律兄乃豁达之人,怎的亦囿于劳什子主仆之义?耶律见忘了‘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之言了么?耶律兄胸怀大志,月复存韬略,兼有爱民之心,众望所归,正可取代契丹族联盟首领而为契丹之主!”周德威说至此处,黑面一寒,又沉声道:“耶律大人若非如此,只怕到了契丹亡族之时,耶律大人便悔之晚矣!难道耶律大人‘大义’‘小义’、‘大忠’‘小忠’都分不清了么?”

李克用听周德威话说的如此尖刻,只怕耶律阿保机会承受不起,于是立起身来,拱了拱手,轻笑道:“耶律兄,周统军性情耿直,说话偏激了些,请耶律兄见谅!”

耶律阿保机笑道:“李酋长,周兄说话虽是尖锐了些,但细细思来,却是至理之言!”耶律阿保机略一思索,便断然道:“阿保机听得周兄高论,直有震聋发聩之感!为了契丹人免受奴役之苦,为了契丹族免遭灭族之灾,阿保机便是做个不忠不义的千古罪人,亦在所不惜了!”耶律阿保机对了李克用二人揖得揖,又恭声道:“李酋长,阿保机志大才疏,仅凭阿保机一人之力,自是成不得大事的,还请李酋长及周兄鼎力相助!”

“依耶律兄之意,那便又如何?”

“李酋长,请恕在下直言:凭阿保机一人之力,救契丹不得;但李酋长败于唐朝皇帝之手,元气大伤,若孤立无援,成大事亦难矣。沙陀、契丹若能结为联盟,生死与共,携手对敌,何愁大业不成?李酋长以为那又如何?”

“哈哈,耶律兄,沙陀、契丹结盟,李某求之不得!耶律兄如不嫌李某高攀,李某便与耶律兄结为金兰之交,那便如何?”李克用听得耶律阿保机道出结盟之事,心中自是“十六日拜堂成亲——喜出望外”的了。

耶律阿保机双手连拍,大笑道:“李酋长说甚话来?但要李酋长瞧得起阿保机,阿保机未有不从命之理!”他瞧了周德威一眼,兴高采烈地道:“周兄,咱们三人便同结弟兄,周兄又以为如何?”

周德威听耶律阿保机如此说话,心中大惊,目光不觉向了李克用瞧了过去,却见李克用不言不动,顿时慌了手脚,语无伦次地道:“啊……不……耶律兄,此事须问爹……啊……不……主公”

“哈哈,周兄于军国大事上当机立断,且是见识无人可及,怎的于人际交往的小事上,反不及常人了?”耶律阿保机大笑一声,又道:“周兄乃忠孝两全之人,阿保机甚为钦佩,但咱们结为弟兄之事却也无须考虑过多:李酋长这边,料来会给阿保机一个面子,恩准此事的;至于令尊大人面前,阿保机日后自会向他老人家解说、请罪的。如此,周兄便未有后顾之忧了吧?”

周德威闻得此言,面上热汗直流,黑脸愈显黑亮,双手相互揉搓个不停,口中连声道:“不,不,耶律兄,此事万万不可。”

耶律阿保机见周德威一味推辞,口中却又不说个所以然出来,心中自是不免有些生气。他面容一沉,肃声道:“周兄可是以为阿保机配周兄不上么?”周德威被耶律阿保机挤兑得无计可施,又见李克用亦未表示反对,便也下了决心了。见得他以衣袖拭了拭面上的汗水,口中发出漠然之声:“也好。”周德威一个“也好”由心中倒出,便觉胸口被搬走了一块巨石,畅快无比,口中亦长吐了几口气出来。

耶律阿保机见周德威应允,心中大喜,疾忙命兵丁摆设香案,插香于炉。三人跪倒于地,同磕了几个头,便算是结拜了。三人叙了叙年庚,却是李克用居长,耶律阿保机次之,周德威最小。李克用先起得身来;阿保机与他磕过头,亦站了起来;周德威是老幺,分别与李克用、阿保机磕过头,才站起身子来。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事,叙了一会儿话,便用了些酒饭。李克用才吃过一杯茶,便对周德威道:“周……”他“周”了半天,“三弟”却也总是叫不出口来,终于还是唤道:“周统军,事不宜迟,周统军便再辛苦一趟,速回祁连山,将‘鸦儿军’尽数带了来。”

沙陀人原来的“鸦儿军”几乎被唐军歼灭殆尽,李克用与周德威进入祁连山后,又练成了一支新的“鸦儿军”。

周德威尚未搭话,便听耶律阿保机关切地道:“大哥,三弟千里驰聘,还未歇上一歇,便如此连夜赶回,身子能吃得消么?不如明日再去的为是了。”

周德威大笑道:“多谢二哥关心!只是小弟以为兵贵神速,小弟还是眼下便走的好。且是小弟吃惯了苦,这点劳乏又算得了什么?”又对李克用与阿保机躬身施了礼,出帐上马,疾驰而去。

临潢距祁连山虽有五千里之途,但周德威功力超人,“鸦儿军”亦强悍无比,是以周德威只用了不足二十日的功夫,便将“鸦儿军”尽数带了来。周德威将人马隐于契丹营外,只身来见李克用与耶律阿保机。周德威入帐一时,便又见他悄然而出。

是夜,才入定更,契丹营外便现出一些黑色铁骑来,直向契丹营中冲撞过来。契丹人以马背和帐幕为家,不似汉人的城池有高大宽厚的城墙护卫,加之黑色铁骑又是突然袭击,是以一时之间,便被铁骑冲入了营中。

黑色铁骑冲进契丹营中,马上骑者各以手中之兵,向了帐篷、契丹人马招呼过来,却如砍瓜切菜、风卷残云一般。霎时之间,便见一座座帐幕被挑得底儿朝天,一颗颗人头、马首滚落于地,一个个断肢残骸乱走横飞,又听得一声声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

骑者正杀得起劲儿,却听一声“呀呀”的暴叫之声传了过来,便见一个半截铁塔似的老者手执二把斗大的金锤,向铁骑直冲过来。高大老者闯入铁骑队中,双锤抡开,施展平生功力,痛下杀手。他天生神勇,手中又是重兵,今又含恨出手,是以虽是铁骑凶悍无比,但他所至之处,铁骑却也无不倒地。

高大老者正杀得痛快,忽听一声暴喝之声传了过来,见得一人如飞掠了过来,离得老远,便倏忽一掌,向了高大老者当胸击了过来。高大老者不及多思,双锤一抖,迎了掌风砸了过来。便听“轰然”一声,却似打了个沉雷,见得掌风、锤风相撞,看二人身子时,均被震退数步。

高大老者口中“咦”了声,以惊疑的目光向了敌人打量过去,却见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年,身长似竿,面黑如铁似墨。高大老者纵横北国数十年,从未遇到过对手,今见得黑衣少年小小年纪竟与自己对了个平分秋色,拼了个势均力敌,心中自是恼怒至极,且是惊讶。高大老者口中“咦”了声,又发出一阵怪叫声,手中双锤飞舞,向了黑衣少年招呼过来。

黑衣少年与高大老者拼了一招,识得高大老者功力高强,倒也不敢小觑于他,今见得高大老者双锤走开,“呼呼”风响,更是不敢有半分疏忽,听得他冷笑道:“耶律连波,偌大年纪,竟然功夫不老,真不愧为迭剌族第一勇士、契丹都首领!哼哼,你虽有余勇,毕是年老昏聩,且又骄奢婬逸,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了,又能撑得了几合?”口中说话,双掌挥动,施展绝技,与高大老者斗于一起。

论得功力,耶律连波二人却也只在伯、仲间,按说一时之间是分不出胜负的,但诚如黑衣少年所言,那耶律阿波十数年养尊处优,功夫早已搁下,且又沉湎于酒色之中;加之他乃是马上之将,自是不善步战的了;且是他赤身披了件长袍,未及束扎,长袍曳地,已是不便,还要顾羞。因了此些原因,是以二人拆过百余招,耶律连波便渐感不支,已然是守多攻少了。耶律连波所以以赤身披了件长袍,原是黑色铁骑杀入契丹营中之时,他正倚红偎翠、左拥右抱地与夫人们寻欢作乐。契丹人有一个陋习,便是都首领之位乃是以武力夺取的,取胜者不仅可以继承都首领之位,便是原都首领的妻子,亦是可以继承的。此种风俗,倒与匈奴人相似了。耶律连波正于床上练兵,忽闻帐外杀声四起,蹄声踏踏,心中不由吃了一惊,慌忙起身,顾不得穿衣,只抓了件长袍于身上披了,便趴于帐幕缝隙处向了外面望将过去。耶律连波一望之下,但见火光冲天,千万铁骑纵横来去,心中更惊。耶律连波见得铁骑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将契丹兵丁一个个地撞翻于地,马上骑者更是如狼似虎,手中兵刃狂舞,将契丹将士一个个的送上了“望乡台”,不由的怒气冲天,又哪里还顾得再穿衣束带,一把抓过双锤,披着长袍,冲出帐外。

黑衣少年、耶律连波二人又斗了十余合,耶律连波便只是忙于应付招架了,又哪里还有还手之力。耶律连波的身子不住地后退,一个不慎,脚下被尸体绊了一下,见得他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于地。黑衣少年哪肯放过此等良机,猛然一掌,向了耶律连波当头劈下。此时,耶律连波发招相抗、身子躲避,均已不及,只得二目一闭,听天由命了。

眼见得这耶律连波的脑袋便要变个“万朵桃花开,”忽见一骑如飞驰来,离得老远,马上的骑者便倏的甩出一物,直向耶律连波飞了过来。见得此物落下,正套于耶律连波腰间。便见骑者手臂轻轻一抖,耶律连波庞大的身躯便被甩出了丈外。

耶律连波功力毕是不弱,随着飘摆之势,身子飞了出去,又轻轻落于地上。

此时,众人才瞧清将耶律连波甩出之物,乃是一根套马杆。

便在此时,却听契丹将士齐声欢呼道:“原来是耶律大人到了!”

众人呼声未止,却见“耶律大人”收回套马杆来,又向了黑衣少年甩了过来。“耶律大人”收招、发招之速,端的无法形容。他一根套马杆在手,飘忽施出,运用自如,绝不逊于任何坚兵利刃。

黑衣少年见得套马杆当头套来,冷笑道:“耶律阿保机,人言你雄才大略,武功高强,且是德高望重,乃契丹中的俊杰之士,今日,某家倒要试你一试是否浪得虚名!”口中说话,右手疾出,“呼”的一掌,向套马杆的套儿直击过来。岂料掌风才触杆头,便见得套儿一曲,竟向了黑衣少年的面上抽了过来。原是套儿乃是软的,吃他掌风一击,便要改变方向了。黑衣少年哪里又能想到此一层?见得套儿抽来,心中一惊,疾忙闪身躲避,逸了出去。也亏得黑衣少年见机得快,不者,只怕他要变个满面开花了。

耶律阿保机一击未中,亦不收式,套马杆在空中疾速一翻,又连连甩了过来。黑衣少年似是从未见过此等怪异的兵刃,亦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式,在套马杆的连环攻击下,被迫得无有还手之机,身子只是不住的后退。

耶律阿保机得势不让人,手中套马杆快逾闪电,连环数招,将黑衣少年迫得手忙脚乱。黑衣少年似是识得自己实非耶律阿保机的对手,取胜无望,口中发出“唿哨”一声声响,猛出一掌,将套马杆荡歪,转身掠出圈外,夺了一匹战马,率先退出契丹营外,黑色铁骑紧随其后。

便在此时,契丹各部落的大人得讯,亦率本部人马赶了过来,与阿保机一道,将侵入耶律连波营中之敌赶了出去。众大人见得黑色铁骑虽是撤退,阵势却不混乱,加之天黑如墨,却也不敢过于追赶,虚张声势地追了一阵,便也各自收兵返回。“大人”乃是契丹人对各部落首领的称呼。

耶律连波见得耶律阿保机返了回来,疾忙迎上前去,拱手道:“贤侄啊,今日,若非贤侄及时赶至,只怕老叔之命便要丧于那黑小子之手了!唉,贤侄,经此一事,老叔才识得自己真正老了,不中用了!看来契丹大业,日后便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振兴了!”

“哈哈,阿叔说甚话来?阿叔武功不减当年,只是猝不及防,才遭受到一点小小的挫折,但这又算得了什么?阿叔怎的便如此灰心丧气了?”耶律阿保机大笑道。

“贤侄,别说宽心话安慰老叔了!并非老叔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就今日之事瞧来,若是他族来犯,只怕咱们契丹人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耶律连波摇了摇头,叹了叹气,面容一肃,又庄重地道:“看来贤侄昔日说的话颇为有理,契丹若是再如此下去,便真要有亡族之虞了!契丹之军极需整治,只是眼下,咱们族中正缺少一个雄才大略之人统管军机要务。既然贤侄通《三略》、精《六韬》,武功、人品俱佳,从即日起,老叔这夷离堇之职便不再兼任了,便由贤侄来担当吧。只是贤侄日后统帅契丹各部之军,可是要比原来大大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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