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祖听得“驾崩”、“送终”几字,龙心一颤,费了半天劲才张开龙口,抖抖的道:“张卿,你、你、你怎的如此说话?”
“张卿”笑靥如花,樱口之中发出甜甜之语:“老不正经的只剩下一口气,如此半死不活的,多么遭罪?哪里赶得上去上天堂惬意?”
“唉,张卿,朕待卿家何等恩义,怎的卿家反助逆子做此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事?”梁太祖皇帝惊讶之声变成了叹息之声。
“咯咯,老不正经的,说这些话又有何用?老不正经的便是待奴家再好,奴家名份上亦是老不正经的之皇媳;咱们便是爱得惊天动地、刻骨铭心、海枯石烂,奴家亦是成不了老不正经的的皇后的!只有老不正经的的龟儿子当上了皇上,奴家才可名正言顺地母仪天下!”“絜儿”笑靥如花,朗朗的月光由樱口中射将出来。
“唉,红颜祸水,亡国丧家。今日,寡人才真正识得了此言之旨!”梁太祖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道:“为了佳人,家财万贯者不惜变为分文全无的穷汉;身份尊贵的王侯将相不惜变为下贱卑鄙之人;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不惜变为违规越礼者!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妄点骊山烽火,戏弄天下诸侯,失信于人,致使西周速亡;吴王夫差耽于西施温柔情之中,终使吴国亡于三千越甲;吕布迷貂婵,万夫不挡之躯化为烟灰;唐明皇专宠‘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之杨贵妃玉环,引得范阳鼙鼓,‘安史之乱’使盛唐走向衰落,动摇了李唐王朝之根基。孤家独幸卿家与湦儿二人,今日,孤家却要死于卿家的玉手之中,此亦算是报应了!人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亦风流’,哈哈,朕被专宠的佳人送上西天,倒也是件快事、幸事!”
“咯咯,老头子不愧是一朝人王帝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竟然识得如此多典故儿!老头子偌大年纪,且是将去佛国,还‘情’啊‘爱’的大肆渲染,好不肉麻!老头儿便不怕佛主怪罪么?只是老头儿今日才悟得世间之情的真谛,发出警世之感慨,不嫌有些晚了么?”“絜儿”娇笑道。
“张絜,你……”
梁太祖“你”字才出龙口,便被一声大笑声打断:“老头儿,张絜是你叫的么?”看时,却见“乌龟汉子”在仰天大笑。
“乌龟汉子”笑了一阵,又厉声喝叫道:“冯廷谔何在?”
“老仆在此!”见得一个肥胖如猪的彪形汉子挤至“乌龟汉子”面前,身子一躬,口中发出炸雷似的声音:“三殿下唤老仆有何吩咐!”
便见“乌龟汉子”“龟爪”猛然一挥,“龟足”狠命一顿,吼叫道:“冯廷谔,老头儿如此阴死不阳活的还满口放炮,别让老头儿丢人现眼了,快替老子打发老头儿上路吧!”
“吧”字才出“龟口”,便听冯廷谔应声道:“老仆谨遵三殿下吩咐!”冯廷谔口中说话,手中宝剑闪电般刺出,只一剑,便将梁太祖皇帝龙体上的锦被挑落于地;又一剑,对了梁太祖皇帝的龙月复旋风也似的招呼过来。
梁太祖见得明晃晃的宝剑直刺而来,直唬得龙胆破裂,虽欲躲避,耐龙体只是抖抖地筛糠不止,却是半点也挪动不得地儿。便听“噗”的一声声响发出,见得剑入龙月复,剑尖由龙背穿出。登时,便见得血如泉涌,顺了剑身,喷射而出,直至剑柄。
听得梁太祖龙口之中发出一阵怪叫之声,见得龙体在龙床上剧烈地颠动起来,龙手、龙足伸来蜷去,乱蹬乱挠。
“哈哈,冯廷谔,老头儿不好受,别让他受洋罪了,你便给他来个痛快的吧!”
冯廷谔听得“乌龟汉子”的大笑声,手腕一旋,宝剑用力往下划去。
便见得太祖皇帝龙体的下半身登时便被划成了两半,听得太祖皇帝龙口中惨嗥不休,旋又见得龙体上肥肠流出,淌了满地。一时之间,寝宫之中腥臭无比。便见得梁太祖龙颈一挺,怪眼一翻,龙体一硬,寻佛祖修行去了。其死状之惨,实胜于乱世魔王安禄山多多!梁太祖皇帝如此上半身龙体相连,下半身龙体分开,却不是一头被宰杀了的、尚未肢解的猪是甚?此倒真应了“张卿”昔日所言“死得猪狗不如”之言了。
冯廷谔乃是“乌龟汉子”的仆夫,是以冯廷谔才对“乌龟汉子”自称“老仆”了。
可怜一代开国君主,便如此惨死于一个仆夫之手。
“乌龟汉子”瞧着梁太祖皇帝的龙体,冷笑道:“坏老头儿,看你还能再打老子么?”“乌龟汉子”如此说话,原是因“乌龟汉子”恣纵放荡,阴险狠毒,却又如命,便是皇上的嫔妃,但要是“乌龟汉子”瞧上眼的,便是想尽千方百计,施尽万种手段,也是要搂于怀中的。因此故,便时时触梁太祖龙心发怒,常常遭太祖皇帝毒打。是以“乌龟汉子”今日才如此说话了。
“乌龟汉子”命人取过一张破毯来,将梁太祖皇帝的龙尸密密层层地缠了,尔后,他身子一跃,掠至龙案之上,怪目圆睁,厉喝道:“小子们,今日之事,谁他娘的胆敢走露半点风声,老子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剔他的骨,抄他的家,挖他的祖坟!”
众人识得“乌龟汉子”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哪里还敢放半个屁出来?尽是唯唯诺诺地点头不迭。
“乌龟汉子”见唬住了众人,转过身子,对了红衫女子张絜笑道:“臭娘们儿,老头儿升天了,咱们下一步又该他娘的怎么办?”
“他娘的,龟儿子,还用问么?瞎小子不除,咱们能安生得了么?”张絜星目一闪,樱口中发出大笑之声。
“好,臭婆娘说得对,老子这便带人马去攻打瞎小子去!”“乌龟汉子”大叫道。
“哼哼,攻打瞎小子去?龟儿子,瞎小子武艺高强,且是兵多将广,就凭你和你的这么一丁点儿虾兵蟹将,够瞎小子打一次牙祭的么,还想去攻打洛阳?”张絜冷笑道。
“臭娘们儿,如此说来,老子这个皇上当不成了!”“乌龟汉子”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便瘪巴了。
“龟儿子,怎的灰心丧气了?”张絜娇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抓住“乌龟汉子”的耳朵,拉至自己樱口边,向了里面吹了一阵风。
“小三儿,宫中那么大的地儿,甚么他娘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你不在宫中好好玩儿耍子,跑到这里来作甚?难道宫中玩不开你了不成?无事便快些与二哥走开,休得误了二哥的正事!”
“哈哈,二哥,慌他娘的什么?珪儿还未温热座儿,二哥便要撵珪儿走么?二哥先摆上酒来,与珪儿吃上两盅,别的事,吃完酒再说!”
“哈哈,小三儿,你他娘的大老远地跑了来,便是为了讨酒吃么?宫中甚么样的黄汤没有,偏偏来这里扰二哥?”“二哥”原是想将这“小三儿”尽快打发走的,但见得“小三儿”死皮赖脸地讨酒吃,却也不好过于驳他的面子,只得命人摆上了酒宴来。因是家宴,席上便只有“二哥”、“小三儿”,还有与“小三儿”一道来的一个青衣汉子在座。
席间,“小三儿”与青衣汉子兴致勃勃,谈笑风生,向了“二哥”殷勤劝酒。
“二哥”见得“小三儿”二人如此热情,又听得二人不断恭维自己,心中大喜,于是开怀畅饮。“二哥”如此的大碗黄汤灌来,不觉便有了些醉意了。他乘了酒意,问“小三儿”道:“小三儿,宫中有事么,老头子怎么样了?”
“哈哈,二哥,宫中屁事也无,一切平安,老头子还是阴死阳活的那个熊样儿,还能好得了么?珪儿久居皇宫,心中生厌,便想来洛阳看花解闷儿。”“小三儿”大笑道:“二哥,你是地主,今日得多吃些酒,吃完酒,二哥便领珪儿看花去吧!”却又与青衣汉子向“二哥”劝起酒来。
“小三儿,你他娘的怎的不透气儿?此时正是牡丹花落之季,到处光秃秃的,哪有甚好瞧的?用过饭,你他娘的与韩老大蹓跶上一圈,便回去吧,二哥却是未有功夫陪你玩儿的。”“二哥”口中说话,又将几大碗黄汤灌下肚去。此时,他已然是醉眼朦胧了。
“哼哼,朱友文,不用你撵老子,老子这便走!”“小三儿”“走”字才出口,便猝然出手,一掌向了“二哥”右肋拍了过来。与此同时,坐于“二哥”对面的青衣汉子亦向“二哥”劈出一刀来。
“二哥”便是朱友文了。
朱友文功力虽高,但哪里能料得到“小三儿”二人会猝然出手,心中自是无备,见得招式袭来,识得发招相抗已是不及,只得施展绝顶轻功,身子带椅腾空而起,避于一旁。朱友文虽是避得不慢,但“小三儿”与他挨身而坐,青衣汉子亦近在咫尺,且是朱友文又酩酊大醉,却也有些迟了,见得劲风过处,朱友文右肋着掌,左臂亦被砍中一刀,伤势却均是不轻。朱友文心中怒极,大骂道:“朱友珪、韩勍、我x你们的女乃女乃的,本殿下以礼相待你二人,你二人却暗下毒手,当真蛇蝎不如!”回过头来,向了门外大喝道:“侍卫何在?快与老子宰了这两个小子!”
“小三儿”、“珪儿”显见便是朱友珪了。青衣汉子自然便是韩勍了。本来,这韩勍于平阳之役之时,偷袭韩延徽,便已然降了晋人了,后来,他见得李存勖妄戮降将,亦觉心中发寒,便又偷空逃了回来。韩勍与朱友珪自十数年前便结为孤朋狗友了,韩勍由唐朝的统军摇身一变而为梁朝的平阳监军,便是得力于张絜向梁太祖吹的枕边风。韩勍由晋军中逃回汴梁,按律,当斩,但他靠着张絜玉面,不仅未获罪,反而当上了龙武统军。
韩勍听得朱友文叫声凄厉,有如中矢之怪兽怒吼,大笑道:“朱友文,瞎叫唤什么?发情么?哈哈,你便是叫下天来,只怕亦是不会有人上前来助你的了!瞎小子,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纪念日了!”口中说话,手中大刀飞舞,又连连招呼过来。
朱友文厉声呼喊半日,只听得侍卫远远地呐喊助威,却不见一人前来替他拼命。他心中暗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老子待人不仁,便不能怪人对老子不义了!唉,这也是天要灭老子,老子命该如此!”朱友文如此说话,原是昔日因他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常无罪责打侍从,侍从无不畏之如虎,是以他每次呼喊侍卫,侍卫均是你推我、我攘你,无奈之下,才畏畏缩缩地前来。今日,侍卫虽然听得朱友文呼声甚急,却也不敢疾忙便至,只是慢腾腾地移至门前;及近得前来,才见得是朱氏弟兄自相残杀,又有谁肯拼了死命前去相助?只是借了朱友珪带来的侍卫阻挡之由,虚张声势地大声呐喊,口中发出震天价的喊杀声,只是不来助阵,乐得作壁上观。
朱友文口中发出一声长叹之声,由椅上飞身跃起,取下背后的两枝判官笔来,施出三十六路点穴绝技,向了朱友珪、韩勍二人招呼过来。朱友文以重伤之身,酩酊大醉之后,黄山绝技施出,犹自出手如电,这份功力亦当真了得。但他毕是肋受一掌、臂中一刀,功力自是输于昔日多多,招式亦不若旧时精妙、凌厉,饶是如此,却也与朱友珪、韩勍二人拼了个平手。
韩勍见朱友文臂上伤处鲜血不断向外流出,又见得他嘴角亦似有血迹,识得他内外皆伤,且是负伤不浅,自是不宜久持,当下大呼道:“三殿下,瞎小子身负重伤,咱们不须与瞎小子拼命,只需拖住瞎小子,不与瞎小子喘息之机,便可将瞎小子拖死!”
朱友珪虽是一个恣睢放荡之人,却又是一个阴险狡诈之徒,焉能识不得眼前的形势,又听得韩勍一呼,却也不急于进攻,只将手中的双剑抡得圆了,使得风雨不透,将身子密密地护了,施展小巧绵软之功,与朱友文游斗。韩勍亦是如此施为。
朱友文乃一军之帅,眼前之势,又怎能识不得?却也将心一横,豁了出去了。见得他绝招迭出,且是拼了全力,向了朱友珪二人招呼过来。显见,其意便在速战速决了。但朱友珪二人功力均是不弱,且是又只守不攻,任凭朱友文如何出招,却也奈何他们不得。朱友文内伤不轻,臂上伤处又不断有血流出,拼斗一时,便觉头晕目眩,身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于地。
朱友珪见朱友文如此模样,大笑道:“韩老大,瞎小子不撑了,咱们加把劲儿,打发瞎小子上路便了!”手下招式陡然一变,由守变攻,向了朱友文痛下杀手。韩勍答应一声,亦突施反攻之招。一时之时,朱友文便被迫得险象环生。
朱友文心中怒极,大喝道:“贼子,怎敢如此猖獗,老子与尔等拼了!”再也不守门户,只将打穴绝技连环施出,向了朱友珪、韩勍二人拼命攻将过来。朱友文躁心一起,又拼命出手,却犯了武学大忌了,负伤的肺腑怎经得起真气的冲击?便见得他口一张,听得“哇”的一声,又有一股血箭喷出唇外。
韩勍大叫道:“三殿下,瞎小子要玩儿完了!施杀手,摘瓢子!”
朱友珪大笑道:“韩老大,老子晓得!”与韩勍刀、剑配合,各施绝技,专寻朱友文要害处招呼。
韩勍八卦刀本便是一绝,今又有朱友珪双剑配合,更是将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见得韩勍招式陡然一变,放开门户,施出八卦刀中的精髓来,大胆攻来,招招只向朱友文的脑袋招呼。此乃韩勍集数十年精力所创之绝技,使将出来,声势果是骇人至极。
一时之间,朱友文在朱友珪、韩勍二人的凌厉攻击下,被迫得无有招架之力,只是一步步地后退不迭。
韩勍身形如电,倏的转至朱友文背后,反手一刀施出,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发出,见得刀背正砸在朱友文背心之上。朱友文顿感胸中一阵翻腾,血气上涌,再也压它不住,口一张,便又喷出血来。
朱友文怒火攻心,厉喝道:“贼子焉敢欺人太甚!”他识得自己今日难逃丧命之厄,与其被敌人取了性命去,倒不如自寻了断的壮烈些。想至此,抬起右掌来,猛然向了自己脑袋拍下。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发出,见得朱友文的大好头颅已然变成了一个烂葫芦了。
“哈哈,好个他娘的瞎小子,倒也有种!”朱友珪大笑一声,飞身向前,趁着朱友文尸身未倒之机,宝剑猛然一挥,“咔嚓”一声,将朱友文的烂脑袋砍了下来。朱友珪左手疾伸,接住朱友文的破头,亦不顾头颅上鲜血淋漓,提了,走出宫门来。
朱友珪立身于宫门台阶之上,对了洛阳宫中众武士大呼道:“小的们,不要怕!老子便是太祖爷三太子!今日,本殿下奉太祖爷之旨,来取图谋不轨的朱小二的脑袋!”朱友珪扬了扬手中血淋淋的人头,又大笑道:“眼下,老子已然完成了使命,便要回京缴旨了。你们愿意随老子去的,便随老子走;不愿随老子去的,便滚他娘的蛋便了!”
朱友文大失人心,侍从大多久欲弃他而去,今听得朱友珪之言,各个欢呼一声,或随了朱友珪去汴梁;或各自归家;或将朱友文宫中之物抢劫一空,投沙陀人去了;或啸聚山林,做那逍遥自在的山大王去了。便是有几个为官者,心中有些不忿,但见得韩勍等虎视眈眈地站立于朱友珪身旁,又见得朱友珪手中的人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着血水儿,哪里还敢再出一声?
“僧兄,何必躲躲闪闪的,出来相见便是了!”
喝声才歇,便见得一道红光闪过,一人已由殿顶之上飘落于地。看时,却是一位红衣僧人。听得红衣僧人出口赞道:“阿弥陀佛,邓施主好眼力!”
“哈哈,大师过奖了!邓某与大师相较,自是小巫见大巫了!邓某亦未有甚么好眼力,不过是‘卖糖稀的盖楼——熬出来的’罢了!”“邓施主”见得红衣僧人身似流星,却似鸿毛般落地,亦由衷赞叹道:“禅师好俊的轻身功夫!”
当下二人相视大笑。
便见得红衣僧人身子上前一步,双手合什道:“邓施主遑遑至藏宝殿,有何贵干?可是为寻宝物而来么?”
“哈哈,禅师真乃明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亦不登藏宝殿!禅师,邓某便实说了吧:邓某乃是奉三殿下之命,来藏宝殿取传国宝等物事的。禅师一个出家人,莫不成也是为寻宝物而来么?”“邓施主”尖声笑道。
“阿弥陀佛,诚如邓施主所言!”
“禅师乃方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视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功名利禄似海市蜃楼,怎的今日亦没来由的自寻烦恼?”
“阿弥陀佛,邓施主,此乃无奈之事,各为其主。”红衣僧人面无表情地道。
“嘿嘿,各为其主?僧兄,出家人之主乃是佛主,僧兄为佛主取传国宝等物事,难道佛主也想当皇上不成?”“邓施主”细腔细调地笑道。
“邓进思,你……”红衣僧人一时语塞。
“僧兄既然想为佛祖夺宝,便无甚好说的了,咱们比划比划便是了。僧兄为西天远客,便请先赐教吧。”“至阴子”大笑道。
“邓进思,休逞口舌之能!”红衣僧人哭笑不得,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言语反攻,只是苦笑道:“如此,老衲便得罪了!”气运周身,衣袖鼓荡,直向“至阴子”撞将过来。
“至阴子”冷冷一笑,身子却不退后,只是挺立如山,蓄势以待。
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发出,见得二人身子相撞,各自退后数步。
二人一退即上,又以此等怪异的招式连撞数次,却也未分出个雌雄来。此时,二人心中却均是着实大吃一惊,寻思道:“啊,他的功力怎的竟深厚至斯!”却也各个心存戒意,不敢贸然出手。
他人试探对手功力,或以手掌相握,或以手掌相抵,各自暗运内力,以决功力之高下。但“至阴子”与红衣僧人拭探对方功力之高低,却是以身相撞。这等怪异之法,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了。
“至阴子”与红衣僧人虎视眈眈,相持得许久,终见红衣僧人身子退后一步,又飞身上前,双手齐出,右掌拍向“至阴子”的脑袋,左手中指径点“至阴子”胸膛的膻中、中腕二穴。出招便是杀着。
“至阴子”见红衣僧人身子如飞,招发如电,口中喝一声彩,道声“好”,身子轻轻闪动,避开迎面袭来的掌风、指风,侧身欺进,左手抓向红衣僧人的脑袋,右爪向了红衣僧人的裆下招呼过来。同时施出湘阴派的绝技“摘星手”与“撩阴掌”来。
“阿弥陀佛,来得好!”红衣僧人口中颂声佛,身子兀立如山,左掌疾推,将“至阴子”左爪震开,右手施出招“神出鬼没”来,遍袭“至阴子”全身大穴。
“至阴子”见红衣僧人挺立不动,任由自己向裆下抓来,心中窍喜,不由笑出声来。“至阴子”只笑得笑,却又出声不得了。原是他手掌才触红衣僧人,却觉硬如铁石,心中一惊,疾忙收手。此时,红衣僧人右手已至“至阴子”身前。“至阴子”识得避已不及,只得将心一横,拼得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也不愿让红衣僧人沾了便宜去,便见他双爪齐出,向红衣僧人右手抓了过来。红衣僧人见“至阴子”来势极大,却也不愿硬接,口中冷笑一声,疾忙收手撤招。“至阴子”一时大意,险险的便要着了红衣僧人的道儿,竟然惊出满身冷汗来。
二人一触即散,一分即合,瞬时之间,便已然拆过了数百招,却是谁也未沾得半点便宜去。
“至阴子”识得二人如此一招一式地斗下去,即便再拆上数千招,亦是不会分出高低上下来的,心中自是有些着急。他求胜心切,招式陡然一变,拿出看家绝技,施出至刚至柔的阴阳掌来,向了红衣僧人招呼过来。但见他左掌五指乌黑如墨,右手五指赤红似血,双爪齐出,环环相扣,连连击了过来;听得“嗤嗤”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阵阵腥臭之气发出,数丈可闻。
红衣僧人见得“至阴子”招式才出,便觉“至阴子”左掌所发之阴气寒似万年玄冰,侵人骨髓,右掌所出之阳气又灼如太上老君八卦炉中千载烈焰,焦人肌肤,哪里还敢怠慢,口中发一阵长啸之声,施出压箱底的绝技瑜珈功来,真气由全身各穴道刺出,有如大海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滚滚不绝,直向“至阴子”阴阳之气压将过来,将它阻于丈外。
“至阴子”觉得阴、阳之气受阻,心中一惊,当下将双掌催开,劲力尽数吐出,汹涌澎湃的激流,向了红衣僧人的护体真气直撞过来。但红衣僧人真气破空刺出,有如铜墙铁壁,“至阴子”阴、阳之气虽是凶猛至极,却也休想攻进半寸。红衣僧人护体真气被“至阴子”阴、阳之气吸住,却也撤回不得了。二人便如此苦苦相持起来。二人功力势均力敌、铢两悉称,今以内力相拼,自是惨烈至极了。当今之世两大魔头比拼内力,只怕便是乾坤子长老复生,闲云长老、苦渡大师与玄微大师赶至,也是无法将二人分开的了。
二人如此的拼斗二个时辰,犹自苦苦相持不下。“至阴子”阴阳掌虽是厉害无比,却是最耗真气,此时,却已至强弩之末之境,看看将要气尽而毙。红衣僧人护体真气虽强,终阻“至阴子”阴、阳之气不住,受掌毒侵害且是不浅,全身颤颤地抖个不住,头面之上,更是冷汗滚滚而流。此时,二人惧生悔心,却又罢手不得:如若一方先行收招,对方真气定会乘隙而入,此人必被击残确是无疑。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此时,红衣僧人双腿已然撑持不住,只得身子蹲坐于地。“至阴子”受红衣僧人真气所迫,亦是身子踉踉跄跄欲倒,胸口但觉奇闷无比,眼前金星闪个不住,面如死灰,口、鼻之中“呼呼”地直喘粗气。此时,便是一个不习武功的小小孩童亦可轻而易举地将二人的性命取了去。
看看“至阴子”、红衣僧人二人堪堪待毙。便在此时,忽听“呼”的一声声响传出,见得一个物事横空飞了过来,落于二人中间。物事受二人真气夹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登时变得粉碎。二人借势收招,身子却立足不住,各个跌倒于地,口中“哇哇”地喷血不止。
便听一声大笑声传将过来:“哈哈,邓老二、秃和尚,还打个球?秃和尚,朱小二杂种的瓢儿都被老子摘了来了,秃和尚还为哪个卖命?”
红衣僧人循了声音瞧了过去,便听他嘶声问道:“阿弥陀佛,三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么?”
“三殿下”自是朱友珪了。朱友珪听得红衣僧人之言,大叫道:“大休老秃,老子骗你作甚?方才被你老秃与邓老二击碎的物事不是瞎小子的瓢儿么?”
大休向了地上仔细瞧了一回,识得朱友珪所言是实非虚了。此时,再向了大休瞧将过去,但见他目眦尽裂,二目赤红如血,额上青筋跳起,直似豆角,听得他悲声唤道:“阿弥陀佛,二殿下,老僧有负重托,再难见人!二殿下英魂慢行,老衲便要随二殿下去了!”又听他大吼一声,将所受“至阴子”掌毒运于通身,真气一鼓,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发出,见得他的身子向了四处崩裂开来。一时之间,但见血肉横飞,阵阵腥臭之气传出,令人作呕,一些离得近些之人,被碎骨烂肉击中,登时便倒地昏迷过去。想见“至阴子”掌毒之甚了。
大休道:“老僧有负重托”,原是梁太祖极宠养子朱友文,拟日后将皇位传了于他,为使朱友文得到历练,且是让朱友文为日后继承大统捞些资本,梁太祖便遣朱友文去洛阳统兵;朱友文临去洛阳之时,留大休于大内作耳目,以待有变,且有事也好传于洛阳;前时,大休见朱友珪去太祖寝宫,便猜想皇上可能要驾崩,才召朱友珪受命的,却有些慌了手脚。当时,大休心中寻思道:“便是皇上欲传位于朱友珪,但老衲若是将传国玉玺等物事抢于手中,这朱友珪没有传国宝等仪杖法物,也是当不成皇上的!老衲便先下手为强,去抢传国宝了!”想至此,便飞身来到藏宝殿。大休才至殿外,便见“至阴子”如飞奔来。大休心中一惊,不及多思,便身子凭空跃起,掠上殿顶,潜伏下来。大休伏身于殿顶之上,心中寻思道:“看来这‘至阴子’也是为取宝物而来的了,老衲便不忙现身,待‘至阴子’将宝物寻到手中,老衲再出其不意地由他手中抢回,如此,岂不省了老衲的事了么?”大休心中一喜,不觉口中便发出一丝声响来,却被“至阴子”发现了行踪,只得现身出来。后来,大休见得朱友文的破烂脑袋,识得大势已去,又知自己负伤极重,不仅取传国宝等物事再也无望,且是有朱有珪在此,自己定会百般受辱,且是难逃性命,与其受尽凌辱而死,倒不如自我了断的为是,想至此,才道出了“老僧有负重托”之言,自戕而亡。
朱友珪见得“至阴子”口中喷血不止,疾忙伸手入怀,模出一粒丹丸来,递与“至阴子”之手,大笑道:“邓老二伤势颇重,只怕他药无效,邓老二便将老子师父的果丹吃了吧。”朱友珪的师父英望月,武功虽然算不得炉火纯青,却极善配制各种丹药,当今之世,只怕未有能步其后尘者。英望月所制之果丹,治疗内伤,更是神奇至极,当真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乃是以年深日久的山参中的极品、熊掌、熊胆、驴皮胶、龟甲胶、鹿角胶、蟾衣、牛黄、麝香、冬虫夏草、灵芝、赤豆、人之脏器、人乳精等数十种物事精制而成的,因其形如**婴孩,是以英望月便为之命名为“果丹”了。如此珍而贵之的数十种极品配制而成的丹药,自是一粒便可值千金之价了。
“至阴子”接果丹于手,顿觉异香扑鼻,又见光滑圆润,赤红无比,甚是喜人,哪里还顾得细瞧,便疾忙吞下肚去。“至阴子”服下果丹,丹田之中顿觉猛然升起一股热气来,遍涌全身,识得药效已然发生,心中大喜,当下对了朱友珪拱手道:“三殿下赐邓某神丹,使邓某重获新生,三殿下恩同再造,邓某日后虽肝脑涂地,亦是报答不尽三殿下的深恩的!”
朱友珪身子一抖,肩膀一耸,两眼一挤,嘴巴吧嗒吧嗒的,却不出声,只是瞧了“至阴子”,冷笑不休。
“至阴子”见得朱友珪冷笑,正不解其意,忽觉月复痛如绞,浑身血脉膨胀,体内有如万根钢针乱刺,一时痛楚无比,当下他心头雪亮。“至阴子”强忍犹如万条毒蛇狂噬的痛苦,叹声道:“三殿下,今日,邓某才真正识得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之旨了!唉,邓某自诩聪明异常,且是一生杀人如麻,料不得今日竟然着了一个后生小辈的道儿,将要毙命他手,此亦算是报应了!邓某能死于将为一国之君的挚友之手,倒也是件幸事、快事,且是死得其所了!”
“哈哈,邓老二,别发他娘的无谓感慨了!急切间,你是死不了的,你便珍惜珍惜这眼前的大好时光,好好地活上一会儿吧!”朱友珪大笑一声,又道:“邓老二,你可有后事要交代么?”
“三殿下,生而何欢,死而何惧?邓某死便死了,又有何可说的?哈哈,邓某十八年后,不又是一条好汉么?”“至阴子”大笑道。
“好,邓老二,有种!”朱友珪高声赞叹一声,又面上现出神秘之色,低声道:“邓老二,你既然无话可说,可想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么?”
“天大的秘密?三殿下,任它什么秘密,邓某一个将死之人,晓得了又有何益?且是邓某对任何事情都是不感兴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