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刘才山的心里,异常的矛盾。他焦急地盼望着,自己能早日出发,免得夜长梦多,日夜担心害怕。但离开娇妻,终竟恋恋不舍,尤其是自己吃了药,在家里,多呆些日子,或许说,天随人愿,上苍开眼,给自己家里添一个娃儿。
于是,夫妇俩一干完房事,刘才山气喘嘘嘘,总是急不可耐地问:
“吟秋,咋样?”
“啥咋样?”
“有情况吗?”
“这咋会知道。”
“吟秋,”刘才山说,“如果有,要多久才会知道?”
“我也不懂。”想了想,叶吟秋说,“不过,我听别人说,有感觉,要等几个月后。”
“不是说,一个月就知道?”
“那只是猜测的。”叶吟秋说,“不能断定。”
刘才山兴趣骤起。他说:“能这么说,总有几分根据。吟秋,你知道吗?”
“女儿家,”叶吟秋说,“一个月不见红,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怀孕了。”
“照你这么说,不见红,还有别的可能?”
“那是当然。”叶吟秋说,“在妇科病中,有好几种,都不见红。”
沉默了好一阵,刘才山又问:“吟秋,在电视上,还有电影中,女人又呕又吐,总是说是怀孕了。这是真的吗?”
“这倒是真的。”叶吟秋说,“有的女人怀孕,反应很强烈。常常会呕会吐。”
“喔——我明白了。”刘才山说,“吟秋,能不能这么说,如果不见红,又时常呕,时常吐,这就是怀孕了。”
叶吟秋笑着,点了点头说:“可能性很大。这时候去找大夫,只要是喜脉,大夫一把就准。”
“不见红,又呕又吐。”刘才山反复叨念着。还牢牢地记在心里头。尽管还在吃药,可叶吟秋一换裤叉,趁着她不注意,刘才山总是偷偷模模地,将裤叉提在手里,盯着双眼,里里外外地翻瞧着。每天,不管吃饭刷牙,还是喝水品菜,只要叶吟秋在家,他总是悬着心,竖着耳,在听着她的动静。她只要轻轻一呕,他便会“霍”地站起来,走上前去,边搓着她的背,边问道:
“咋啦?”
“没事的。”
直到叶吟秋平静下来,他才失望地,回到原先的座上,痴思胡想。
有一次,学校过“教师节”,全体老师又聚在天道宾馆欢渡节日,叶吟秋多喝了几杯,回到家里,又呕又吐,刘才山眉飞色舞。他挨到叶吟秋面前,在她的背上,不停地搓着,边高兴地问道:
“吟秋,吟秋,是有了吗?”
叶吟秋说:“不是有呕都是那回事。要真的有,我会感觉得到。到时,我会告诉你的。”
知道了自己的失态后,沉默了一阵,刘才山才说:“吟秋,不管咋回事,你这么吐,总是有事。明天,我带你去,到医生那儿把把脉。”
第二天,半劝半扯,带着叶吟秋,刘才山找到了医生。昨夜,叶吟秋多喝了几盅,过一夜,就没有事了。刘才山咋想,叶吟秋自然心知肚明。他苦口婆心,叶吟秋心里十分烦,但还是忍着,夫妻俩马上要离别了,何年何月相见,谁也说不准。跟他闹别扭,不顺着他点儿,担心影响夫妻的感情,特别是现在。自己的形象,美好温顺,体贴可爱,得占据他的心。他在外头,才会记得牢自己。
“叶老师,你哪儿不舒服?”把完脉,医生问道。
叶吟秋说:“没有不舒服。”
医生愕然了。他说:“那你上这干嘛?”
“不不不!医生,”刘才山接过话茬,急忙说,“昨晚,她又吐又呕。”
“那叶老师,”医生说,“昨晚,你都吃些啥?”
叶吟秋说:“就喝几杯酒。”
“平时,你会喝吗?”
“不怎么会。”叶吟秋说,“喝一杯脸就红,喝两杯头就晕。昨晚我喝了三杯,所以过量了。”
“这就对了。”医生说,“喝多失肚,这很正常。”
“医生,”刘才山说,“从脉象上看,没有别的情况吗?”
“没有,”医生说,“放心吧,刘经理,你的爱人没有事。”
回到家里,刘才山坐立不安,心里头一直闷闷不乐,这个中的原因,如何瞒得住叶吟秋?但她佯作不知,直到刘才山问:“吟秋,你说,医生开的药,管用吗?”
这时,叶吟秋才回答:“要不管用,药用来干嘛?”
刘才山说:“要都管用,就不会死人了。”
叶吟秋说:“药是不能起死回生,但一个人病了,看病吃药,才有好转的希望。不然,只能是等死。才山,医生的话,我们得相信。”
“吟秋,”刘才山又说,“你说,会不会拿药的,将药抓错了?”
“不会的,”叶吟秋说,“你拿回来的,全是疗程的药,整盒整盒的,上头都有说明,我都看过了,错不了。”
“要不然,”呆了片段,刘才山说,“只有一种情况了。”
“啥情况?”
刘才山说:“医生他,误诊了。”
“不会,”叶吟秋说,“才山,你想多了,放松点。”
“要不,吃了这么多的药,咋不见效?”刘才山说。
“才山,”叶吟秋说,“你心太急了。得耐点儿性。你看,有多少夫妻,身上没一点儿毛病,也一样结婚好几年才养娃儿。”
刘才山不吭声了。但在房里兜来转去,走了几圈后说:“吟秋,这不行,我看,得双管齐下!”
“啥意思?”
刘才山说:“明的暗的,一齐下手。”
叶吟秋摇摇头,扑闪着眼,望着刘才山说:“哈意思?”
刘才山说:“明的,就是上医院问医求药,暗的,就是上寺庙,找菩萨求子。”
“这——这码事,烧香求佛管用吗?”
“管用,绝对管用!”刘才山说,“要不然,观音堂的香火,咋会那么旺?”
见到刘才山兴致勃发,叶吟秋也不敢扫他的兴。现在,“明的”已断定,自己养不出娃,是他的错。刚才,他提出再走“暗的”,要是自己不愿,他吃了那么多药,一时半会,若养不出娃,那他的心里,一定窝着火,恨自己不配合,想断他刘家的根。反正走一趟寺庙,上几柱香,磕几个头,不丢心失肉的,陪着他走一回,了了他心愿,日后不管咋样,也责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才山,”于是,叶吟秋说,“主意是你出的,寺庙那么多,那你说,我们要去哪儿?”
“上天坪峰!”
天平峰,在安德镇的最东边,再过去,就是大海了。这天坪峰,虽然称为峰,但海拔并不高。峰顶头有块地,平展展的,方圆有几百丈。山巅的东面,是直立的石崖,有好几百丈高,往下看,那跳荡的船,就像只鞋子在浪里飘着。天坪峰上,有座观音堂。前来上香的,多是安德镇一带的信士。
第二天,刘才山带着妻子,早早地登上了天坪峰。这个地方,叶吟秋从没有来过,更不用说烧香拜佛了。她一走进大厅,就手脚忙乱,不知从何做起,还好观音像前,有一个人,在那儿捧着链珠,边数边念,还时不时地敲打着木鱼。叶吟秋上前去,叫了一声:“师傅!”
那个师傅扭过头,一见叶吟秋,大吃一惊。“你——你——你是——”
“师傅,”面含微笑,叶吟秋说,“我是来烧香的。”
叶吟秋这么一说,那个师傅才缓过神来。她说:“妹子,你长得太俊了。刚才,乍一看,还以为观音菩萨显灵了。”
这时,外头进来一个人,也穿着道服。她见了叶吟秋,怔了怔,便喊了一声:“叶老师。”
叶吟秋一愣,扑闪着眼,望着她说:“你——你是?”
“我是这里的主事,人们叫我王嫂。我的女儿,也在你的学校,教孩子唱歌的。她的孩子就在你班上。那次,她妈外出学习,我去接他。我见过你。”
“喔——原来是伯母。你好!”叶吟秋说。
“叶老师,”王嫂说,“你是来烧香的?”
叶吟秋点点头,说:“是的,伯母,我从前没烧过香,现在不知咋弄的?”
王嫂说:“来,我教你。”
“伯母,”手指着刘才山,叶吟秋说,“这是我丈夫。烧这香的,是我来,还是他来,或是一齐来?”
看了叶吟秋一眼,王嫂说:“叶老师,你家里孩子多大了?”
“还没有。”
“我明白了。”王嫂说,“求子嘛!还是我们女人来。你跟着我,先洗洗手。烧香拜佛,手要干干净净的。”
洗罢手,擦干净,刚站在那儿,王嫂便问:“叶老师,香烛纸钱呢?”
“香烛纸钱?”呆愣片刻,叶吟秋才想起,她说,“伯母,我没有。”
“没有咋烧香?”
“哪咋办?”
“别急!喏!”王嫂努一下嘴说,“那边的桌面上,有备着。你在那边上的箱子里,投进二十元钱。就可以取一份来。”
跟着王嫂,叶吟秋在堂里,圈来兜往,上了香,许了愿,化了钱,忙碌了一番后,刚回到刘才山身边,他便问:
“王嫂,那我呢?我要动手吗?”
“那好!”王嫂说,“你到菩萨前,多拜几拜,以表诚心。”
刘才山跪拜完,刚出观音堂,便说:“吟秋,不知咋的,这趟一走,我浑身舒服多了。”
叶吟秋说:“有这种感觉,那就好。”
“吟秋,”刘才山说,“今晚,我们再来一次,一定会中。”
叶吟秋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