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刘才山终于接到了口信。这个口信，是蛇头传来的，要他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要带的行头，早已准备了。蛇头一再交代，轻装上阵，带上的东西，越少越好。
“吟秋，明天晚上，给蛇头的钱，必须凑齐。今晚，我们就得出条借钱了。”
“非要我出条子吗？”叶吟秋问。
刘才山说：“不然，一分钱也拿不到。”
“我写了条，人也要去吗？”
“最好要。”刘才山说，“现在，我们有求于人。你去了，话会更好说些。”
叶吟秋答应了。刘才山心中暗喜。虽然自己吃过药，也求过观音，但时间仓促，想有个娃儿圈住她，看来，这个希望已经没有了。现在，只有在她的身上，缠上债务，自己在异国他乡，才好用钱拴住她。
这天晚上，陪着刘才山，叶吟秋到了天道宾馆。
“稀客呀！弟媳妇。”
一见到叶吟秋，宰千道那双眼，在她的身上，就滴溜溜地转。他常跟人说，看美人就是爽，哪怕是不吃不喝，心里也是饱的。叶吟秋在座上，刚坐下来，他便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杯茶，递到叶吟秋面前，说：“弟媳妇，今晚能到本店，我天道篷壁生辉呀！”
叶吟秋微微笑着。她说：“过奖了，宰老板，你这店，我来过可不是一两回呀！”
“那怎么会一样？”
宰千道一说完，刘才山便问：“咋不一样？”
宰千道说：“从前，弟媳妇来这，是活动用餐，或接待应酬。那是公务。可这一次，是私人做客，你说一样吗？”
这时，叶吟秋想起，这宰千道眼尖耳灵，自己只要一踏进宾馆，他都会知道。每到席间，他都会进场，眼盯着自己，甜甜地叫了一声：“叶老师！”之后，再来一杯“弟媳妇”。叶吟秋知道他同丈夫的关系。不管怎么说，自己不胜酒力，他话题再多，举起酒杯，只能舌忝上一点，应酬几句，喝多喝少，反正他不会计较。
“宰老板，”喝了一口茶后，叶吟秋说，“你是场上混的人，特别会说话。”
“哪里！哪里！”被叶吟秋一夸，宰千道有点儿得意，他笑咪咪地说，“我喝的墨水少，说起话来，也是胡说八道。跟你们这些老师怎么能比？”
“宰老板，”叶吟秋想，这个宰千道，见到漂亮的女子，特别来劲，他很会啃。跟他磨，会没完没了的，多少时间都会耗得完。于是，她便单刀直入，问他道，“你知道，我们今晚来这，是干啥的吗？”
“当然知道。”说到这，宰千道故意不往下说。
“那就好。”叶吟秋说，“现在，我们该咋办？”
“不是都说好了。怎么，”看了刘才山一眼，宰千道说，“老弟，我们谈的，你还没有跟弟媳妇讲？”
“讲了。”
刘才山刚说到这，叶吟秋便接着说：“非要我出条子吗？”
“这是规矩。”又看了刘才山一眼，宰千道说，“我想，才山也告诉过你，在我们这，所有出国的，当事人都不能出条借钱。都是他们的亲属，而且要有名堂的。”
“那好，”叶吟秋说，“条子我写好了，就在我身上。你瞧瞧。”
宰千道接过纸条，仔细瞧了两遍后，便眉开眼笑。他说：“其实，弟媳妇，我们都是一家人，有没有这张条子，都无所谓。只是这十几万钱，全是血汗钱，拿出去我心疼呢！有了这张条子，心好受些。”
“这我理解。”叶吟秋说，“钱财上的事，就是亲兄弟也要当面讲清。你肯借钱给我们，已是我们的大恩人了，这条子么，我们要不出，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啧！啧！啧！”拍了拍掌，宰千道说，“你们当老师的，喝墨水多，就是懂事明理——”
“宰老板，”不等宰千道往下说，叶吟秋便插话道，“条子我给了，可钱，我们啥时候可以拿。”
“喔！我忘了。”宰千道说着，将条子递还叶吟秋，“对不起，这条子，你先拿着，明天，我们到信用社，钱转你存折后，你再将条子给我。”
离开了天道宾馆，俩人便直奔达理小吃店，匆匆忙忙的。
一见到他们夫妻俩，他们的来意，朱达理便有几分明白，于是请他们到里间。
“是取钱吗？”朱达理问。
“对！”
“那好，你们等着，我叫杨佩佩。我去去就回来。”
过了不一会，朱达理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杨佩佩。
一进门，盯着叶吟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杨佩佩的嘴里，便不停地“啧啧”着。
叶吟秋莫名其妙，冲着杨佩佩，笑了笑说：“咋啦？大婶！”
“啧啧，”杨佩佩说，“绝了，怎么瞧怎么俊。妹子，我活了这把岁数，有你这么俊的，还没有见过呢！”
“大婶，”淡淡一笑，叶吟秋说，“你夸张了。”
“好了，佩佩，”朱达理插话了。他说，“钱咋过，是现金，还是银行走？”
“现金。”杨佩佩说，“刘经理有恩于我。他现在用钱，我杨佩佩早准备了。你呢？”
朱达理说：“要是昨天来还没有钱。刚好早上有人还了一笔钱，正好是五万。还没有存进去呢！”
“那太好了。”刘才山说，“今晚，我们俩都来了。我们就将钱带走。”
杨佩佩转身，想回去取钱，但刚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折了回来，问刘才山说：“不过，刘经理，要是今晚拿走，借钱的时间，不是要写今天的？”
“是呀！”刘才山说。
“今天一天都过了。要是这样——”眼看着叶吟秋，杨佩佩说，“你们的利息钱，不是又多出了一天？”
“这不打紧。”朱达理在一旁，听了这话便说，“把写条子的日期，写到明天，这不是很清楚了？”
对朱达理的回答，杨佩佩似乎很不满意。她瞪了眼朱达理后，便笑着对刘才山说：“刘经理，刚好，我还差一千块钱。那就等明天吧。明天凑齐了一起拿。”
朱达理张张口，正要开口，叶吟秋先说了：“大婶，今晚，你要给钱，借款的日期，就写今天的，这不要紧。这一千块钱，你能先向别人借一下吗？”
“那好，我回去问问。”
过不久，杨佩佩就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里头鼓鼓的。她一进门，就说道：
“恰好，我女婿过来。他身上带着钱。现在凑齐了。来！”
四个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刘才山在数钱。叶吟秋她，则开始写借条。
忙碌一阵子后，叶吟秋将写好的条子，分别给了朱达理和杨佩佩。但是，杨佩佩一看，便惊叫了起来。“哎呀！这咋了？”
三个人全愕然了，眼望着杨佩佩。
杨佩佩说：“这借钱的人，明明是刘才山，咋成叶吟秋了？”
“不是都这么写？”叶吟秋说。
“哪里，”杨佩佩说，“刘经理拿走钱，怎么是你出条子，这咋行？”
叶吟秋看了眼刘才山，见他正看着自己，表情尴尬，一阵脸红，一阵脸白，便说：“大婶，我再写一张，叫刘才山给你签字。”
“算了，佩佩，”朱达理说，“他们是夫妇，谁出条子，还不是一个样！”
杨佩佩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一样，那你就不用换了。”
“那好，”朱达理说着，就将那张字据收起来，放进兜里。“我就不换了。”
第二天，到银行办完宰千道那笔款，刚回到家里，刘才山夫妇，远远就望见自己的门口有一个人。她在那儿踱来走去。叶吟秋细一看，是杨佩佩。
“哎呀！”一看见，杨佩佩便迎了上来说，“等你们等得好苦啦！”
“大婶，”叶吟秋说，“你来多久了？”
“快两个钟头了。”
“这么久了？”叶吟秋说，“来，先进屋里坐坐，有话慢慢说。”
在大厅的坐椅上，杨佩佩刚坐下来，叶吟秋便递上一杯茶，说：“大婶，这么早，是啥事，让你紧张成这模样？”
“不好意思，叶老师，”杨佩佩说，“就是那张条子的事。”
“喔？”叶吟秋一愣，“那条子写得不对吗？”
“不是你不对。”杨佩佩说，“是我不对。昨夜里，我在床上，琢磨了一个整夜……我听说，你到宰老板那头，也借了钱，我打听过了，你们借他的钱，都是你出的条子。所以说，我……我……”
叶吟秋明白她意思，不等她往下说，就接过话题问：“大婶，你是想将那张借据，换成我出条借的。是吗？”
“对对对！”杨佩佩说，“当老师的，就是聪明，脑子转得快。”
“条子带来了吗？”
“带来了。”
写完了借据，打发走杨佩佩，见叶吟秋的额头前，噙着汗花，刘才山取过毛巾，给她擦了一把，说：“吟秋，都是我拖累了你。”
叶吟秋笑了笑，说：“别这么说，谁叫我是你的妻子。我吃点儿苦，不打紧，我只希望你出去后好好干。”
“我会的，”刘才山说，“吟秋，现在，啥事都妥了。只是有件事，上天要能开眼，那就圆满了。”
“是娃儿的事吗？”
“是的。”
“吟秋，这几天行吗？”
叶吟秋羞涩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