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又是那破败的屋顶。爱睍莼璩有蜘蛛在上面爬着,还有看得见天光的小星点,它给房里添了些光亮,要是碰到下雨,也会往里面下几滴雨。每次睡着,都希望醒来一切都是梦,可每次醒来看到这屋顶,她就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空想。这些日子心中一直抑郁,偏偏又正好得了风寒,所以进客栈后就一直躺着,这客栈破旧不堪,连被子上都散发着霉味,然而只有这种小客栈才没有人认识她们,才不会有京城贵族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以为去取银两的女儿还没回来,头痛着正准备闭眼再睡一会儿,身旁却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纸张声。
她转过头去,只见夏侯嫣儿就蹲在床边,手里拿她们藏钱的旧鞋,此时她正从旧鞋里将夹层里面放着的银票全拿出来。白夫人见了立刻道:“放在这里好好的,你全拿出来做什么?这给人看见就完了。”
夏侯嫣儿不语,将空的鞋子扔下,然后就蹲在地上开始清点,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清点完后,她将其中一张和十两银子放在床上。
“娘,我要走了,一共三百两,我拿走二百五十两,另外五十两银票还有十两现银给你,这些钱足够你打发小二给你抓药煎药,也足够你过完后半辈子。”
白夫人一时愣住,吃惊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走?你走去哪里?”
“大昭。”她回答,似乎像平时说去什么药铺抓药一样。
白夫人更加吃惊:“你一个姑娘家的,去那里做什么?你知道怎么走吗,你知道外面多少强盗多少地痞么?”
“那我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一向笑意盈盈的她此时不见一丝温和,声音冷冷的,“娘你闻到我身上的馊味了吗?看到我头上的烂菜烂饭了吗?这是今天别人拿馊水泼的。今天还有人在街上替我吆喝,一个铜板一夜,谁要买。”
“你……”白夫人不禁难受道:“嫣儿,都是娘生病,让你吃苦了。”
夏侯嫣儿却一阵冷笑,“不,我不吃苦,要不是今天,我也不会下这样的决定,我还得感谢有今天。我不会留在这里了,我要去大昭,强盗又怎么样,地痞又怎么样,哪里也比留在这里好。”
“可……可你走了,娘怎么办?如今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幸好还有这些银子,我们母女省着点总能过下去。你等娘身体好些了,和娘一起去娘的家乡吧,身上有钱,你也能再找个不错的夫君。”白夫人说道。
夏侯嫣儿摇头:“娘,你没听清楚么?我不是单单要离开,我是要离开去大昭,除了大昭,我哪里也不去。”1d7Dq。
“那大昭那么远,娘的身子那里拖得动,你一个姑娘家也——”
“所以我让娘留在这里,等娘病好了,你愿意去哪里去哪里,女儿也管不着,至于女儿,去了大昭不管是荣是辱娘都用不着挂念。”她肯定道。
白夫人这才隐隐听出些什么,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再管娘了?你拿了大部分的钱,留点零头给娘,然后自己就走了?”
夏侯嫣儿看着她:“这一回我拿得多的确对不住娘,但女儿也是没办法,去大昭山长路远,女儿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当然只能多带钱。”
“那娘呢?你年纪轻轻,身子好着,娘这个年纪动不动就会生病,你让娘怎么办?这客栈里的小二就那么靠得住么,我们有两个人还好,要只剩了我一个,他见我身上有钱,万一动了贼心怎么办?你就是这样对娘的么!”白夫人气愤道。
夏侯嫣儿沉默半晌,冷声回答:“那娘又是怎么对我的呢?给我找了个做奴才的爹?你当初走投无路找别人生个孩子,我能理解,可在生下我之后你为什么不解决掉他,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不就是身体寂寞,图个风流快活么,结果怎么样?十多年的时间你都不解决掉他,十多年后,他不只毁了你,还毁了我,你要怕没人照顾,再把他找来就是了,正好你们也可做个老来伴。”
“你……你……”白夫人又羞又怒,起身一巴掌往她脸上甩去,可她病着,夏侯嫣儿却年轻,很快就躲开,白夫人扑了个空,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这一折腾让她全身都疼起来,她气红了脸,几乎发着抖地看着自己女儿,“娘再怎么样,在你面前可是一点错都没有的,那些钱也是娘辛辛苦苦存下来、再从王府转出来,就是防着怕有今天,现在你就是这么对娘的!你的良心哪里去了,都被狗吃了吗!”
“要不是有我的忍辱逢迎,有我想方设法讨好辰妃、讨好那些贵夫人们,你能有机会存下这些钱么,你连让我们吃饱穿暖的钱都没有!我当初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可就因为你的yin欲,不只把自己毁了,也把我毁了!”夏侯嫣儿痛声道。
白夫人看着她,喉中开始哽咽,泪水开始往下淌。从王府诸事被揭发那一刻,她就忍受了无数的嘲弄与辱骂,可只有这一次最伤她,只有这一次能让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的疼,这是她的女儿,这是她的女儿啊!她以为再怎么样,她们母女总可以相互依偎,却没想到今天,自己的女儿就站在自己床前骂自己。
夏侯嫣儿将银票收入怀中,收拾了旁边自己几件衣服,然后抬头道:“娘,母女一场,我们是各有亏欠,今天我拿了多的钱,算是扯平了,以后我万一荣华富贵,也许还会想起你来回来找你,万一我没音信,兴许就是死了,你好自为之吧。下辈子若要生女儿,最好给她找个过得去的爹,也给自己弄个过得去的身份。”说完,拿起只装了几件衣服的包袱,转身就走。
白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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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回大地,草长莺飞,天气暖和了很多,以前一眼望过去地面都是枯黄一片,现在一眼望过去地面却已经是新绿色了,有时候路边垂柳迎风飘着,马上就让人想起“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诗句。可是到中旬,一场大雨把前往大昭的队伍拦在原地足足等了一天还没动静。
前方就要过桥,结果那桥年久失修,竟然在大雨中被冲垮,这又是个偏僻地带,当地官府马上加派人手修桥,承诺三天内一定修好,队伍里也派了一部分人去修,一时间忙得人仰马翻。
但这并不关祁天晴什么事,她只知道这几天会很清闲,她必须待在帐篷里看雨看三天,而且她腿又好了,正是想活动活动的时候。
好在,暂时还没想到破解“三丈外”命令方法的她竟在这片荒凉地里发现了异常。
听说这已经是黎国的边境了,看上去又荒凉,好像刚经历过大战一样,她以为这不过是个仅仅需要军事防守的地方,结果却在营地附近发现了墓葬的痕迹。
夫破看些得。埋死人的地方,要是非要按等级分,小的叫坟,大的叫墓,再大的叫冢,最大的叫陵。而她发现的这个地方,虽然上面是片连颗舂米都没种的荒地,竟然可能就是个冢。
她的确是死在古墓里,但这并不代表所有墓都是有危险性的,她不可能因为一次被鱼翅卡住就终身不吃鱼,所以很快就找好了工具,晚上出营地就开挖。
这墓的规模不小,但也并不太大,她没想仔细探究,只打算花一夜的时间挖点东西就好,所以在探测好墓形之后直接挖洞往椁室去。
这个墓地的葬品很奇怪,玉器的形状,金器的花纹,都不像是黎国现在通用的样子,可是看器物年代,又不像是久远的古墓,大概不过百年内的墓而已。
不是古董,那就只值个本身价值了。她早从上面就猜测到这墓的时间不久,却没想到不久到这程度。最后只拿了些小件东西,拿包袱一裹,就背在了背上,然后走到盗洞下方,将一根系了麻绳的铁棒扔上去横在洞口,这才开始往上爬。
一个人盗墓有些危险,因为自己下来了不知道上面的情况,比如万一有人守在上面,只等她探头一刀砍过来她躲也没法躲,再万一直接把洞口堵死那更是死得痛苦,可她心里却想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危险,只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好端端的,竟然又下雨了。
她一边往上爬,雨一边往下面淋着,要不是背后背着约模五百两的财物,她是真要后悔没好好躺在被窝里做美梦,却半夜三更暴雨夜,跑到这野外来会死人。
“大爷的,终于上来了!苏幕这死没良心的,竟然给老娘下毒,搞得老娘现在腿还不利索,要不然早上去了!”说着她就攀着洞沿探头上来,却在目光触及地面那一刻同时也看到一双纯白纯白、然后沾了些微泥水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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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不要太担心负面人物啦,一般影响不到欢乐的小晴,更加影响不到小晴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