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了几秒,神情微变。“我跟她又不认识,有什么理由讨厌?只是觉得她不适合。你没看她昨天来面试,要她说一下她对摄影的想法,她连这都听不懂,要怎么做下去?再说了,要是客人问——”
“冒昧打扰一下,”门口传来声音:“请问你们在吵什么?我在楼梯口就听见李姿伶『骂骂号』的声音。”郑学彦斜站在门边,手里拿个汉堡啃着。
“她不见了。”
“不见?”罗元浩惊诧起身。“怎么会?”
“嗯,她好像有洁癖。那块黏了口香糖的地方她刮得好干净,而且她拖地时换了十几次的水,坚决要拖到拖把洗不出脏水才可以。还有啊,有路人经过踩脏了,她马上把被踩脏的地方重擦一次。这里人来人往那么多,每一个经过,多少都留下湿湿的脚印;后来我拿干拖把给她,把地拖干了,才解决这问题,不然不知道她要拖多久。”
“我是问你,她人怎么会不见。”
“不知道啊,拖完地人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她嫌累,所以不做了?”
“人多久以前不见的?”他皱着眉问。嫌累?不大可能,她和她母亲那么需要工作。
“刚刚要订便当,想问她要吃什么,就没看见人了。”
“没找找看吗?”
“千莹去找了,我订完便当也会去找。”
他挂了电话,随即往楼下走。他沉着眉眼,走出公司。无论施晴适不适合这工作,他都不能让人就这么不见。
他站在骑楼,两手扶在腰侧,左右张望骑楼下行走的路人。会去哪?这附近她熟吗?要是迷路了,他上哪找人?她会不会遇上心怀不轨的坏人?当他有些烦躁时,像听见她声音。
“总监!”施晴就站在马路中央,伸长着脖子看他。
他侧首见到那画面,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她已快步穿过车潮,向他走来。
“总监,我地扫好也拖好了。”施晴在他眼前站定,说话时还微微喘着。
“你跑去哪?”
“去买饮料。”她举高手中的塑胶袋。
买饮料?他沉了脸色。他在这里着急时,她居然去买饮料?“你很渴吗?”
“不渴。”她摇首,有点不好意思地用两手捧着袋里的饮料杯,伸长手臂等他接过。她笑得腼腆,说:“你咳嗽了,我想去买热姜茶给你喝,那个小姐说她家的姜茶是用粉去泡的,我就买了热的金桔柠檬,有加两颗话梅,很好喝,而且可以补充维生素C,金桔还有止咳的功能,可以压一下咳嗽。”
垂眸看她两手捧着的饮料杯,他喉头滑了下,低问:“你喝过这家的饮料?”
“没有。只是我以前感冒都会自己泡来喝。”
“你怎么知道金桔可以止咳?”
她笑了,眼睛弯弯。“我中医系的啊,对这些有研究过。”
他盯着她,带了点探究。“你记得中医那些?”
“记得。”
真是一种奇怪的车祸后遗症,像自闭又不是自闭,像失忆又不是失忆,该懂的她不懂,专业部分她却还记得。
他不说话。施晴动了动手。“总监,这要快点喝,梅子泡太久会太咸,金桔会变苦。”
罗元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袋子。“你怎么知道这附近有饮料店?”
“知道的。昨天来面试,我坐在妈妈机车后面时,我有在认路。”
“你认得路?”他疑惑。
她默不作声看他,看到他以为自己说错什么时,她才开口:“我只是有一点傻傻的,但我不是路痴啊。”
他心就这么胀了一下,好像忽然在极快的时间里被灌饱了气,莫名其妙的难受。他别开目光,呵了口气,才转眸看她。“刚刚品慈要订便当,没看到你,以为你不见了,下次要去哪,要说一声。”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点头。
“你想吃什么便当?我让品慈打电话过去加订。”
“不用了,早上妈妈买给我的饭团还没吃。”
他皱了皱眉。“早餐吗?为什么不吃一吃?”
“要先把工作做完。”
他想,应该又是她妈妈教的。“以后一定要吃早餐,工作等吃完再做。要是怕这样占公司便宜,你就在家里吃过再来上班。”
她想了想,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便轻轻应了声好。
他微抬下颚,示意她到里边去。“先去把你的饭团吃掉。”
施晴点了点头,推门步入。
看了她背影一眼,罗元浩随后跟上,感觉手里提的那杯饮料,特别沉。
进屋时,一室黑暗。罗元浩没什么心思去猜想妻子为什么不在,当然也有可能她是在的,只因为前晚他与她吵了一架,她不开心了,才躲起来不见他。
她总会出来,他想。
他把外套挂上玄关旁的衣架,走进厨房,倒了杯水。他靠在流理台,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水,然后洗过杯子,接着转身进房。
开了灯,他一路往衣柜走,一边摘了手表和眼镜,搁在化妆台上。拿了干净衣物进浴室,出来时是二十分钟后了。他发丝滴着水,身上白色背心部分被水滴染出湿痕,深色平口裤下那双长年包裹在长裤下的健壮长腿,显得更白皙,与他两条呈麦色的手臂天差地别。
他擦着发,目光扫过一圈,仍旧没见到她。他开电视,挑了回放的清穿剧;看了好一会,在剧情精采处,他切按了电源,画面一片沉静,身后一阵凉意,他身侧一团影像渐清晰。
“啊,正好看呢,干嘛关了?”赵艳霏坐在他身侧,轻轻靠上他。“我想看四爷哭嘛,小时候好喜欢吴奇隆哦,没想到他顶着半个光头也那么好看,超像国父啦。”
“不这样,你会出来吗?”他知道她在说笑,却不理会后半段,面无表情盯着没有画面的电视萤幕;萤幕上头,只映出他身影淡淡,原来他是这样孤单寂寥。“我要是有无所遁形术,法力一施,你还有得躲?”
赵艳霏干笑两声。“我没躲啊。”
“是吗?”罗元浩半侧着身子,看向新婚妻。婚前,她出现频率不一,可婚后,她几乎是每夜出现,她的说法他自然不信。
“当然是。”她噙着甜笑,有点讨好意味。
他盯着她笑意盈盈的美脸,心口就这么软了下来。本是不打算理她,她要躲多久就让她躲,他存心与她冷战,但此刻见她这般笑颜,心思又一转,深觉自己无聊。她不会不知道他此刻心思,她要装傻,他还能如何?
他抿了下嘴,绷着俊颜问:“施晴是你动的手脚?”
赵艳霏像是料到他会问起,神色并不意外,只是轻别开目光,不看他迫人的视线。“没有啦,我只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你也知道打喷嚏会有气,那口气就不小心把你放在你办公桌最上面要给李姿伶的那张履历,给吹落到你桌下去了。”
“……”他就知道一定是她,偏她还一脸无辜。他揉揉额际,说:“你知道施晴脑子有问题。”
他口气是陈述,非疑问,她自知瞒不过,老实应声:“我知道。”
“那么,你故意让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来应征工作,想整我?”罗元浩长指一探,绕玩着她微卷的发梢。“就因为前晚跟我吵那一架,这样整我?”
“哪有。我们吵架时,李姿伶那时间都已经联络好施晴来应征了。”
也对。他返家途中,李姿伶来电跟他要履历,他让她进他办公室拿;而他们吵架是在他返家之后,那时,李姿伶应该早就拿到那份履历,并联络上施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