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整我,难道想整施晴?你何时认识这个人,与她有何过节?”
“我整她做什么?只是她的履历表我看了喜欢,感觉人老实单纯,才把你原先看中意的那一个人选换掉。”
“什么怎么样?”他拿了电视遥控器起身,走向床铺,扭开床头灯,枕头摆妥了就靠坐在床上。
“个性啊。”她跟上,靠在他身侧。“很乖是吧?”
“很乖吗……”他忽然停顿,咳了起来,连咳了好几声,才道:“第一天上班,就算不乖也不敢表现出来吧?”
“她才不会咧,她真的很乖巧的……”
“你怎么知道她很乖?你跟她很熟吗?你哪时认识这样的人,我怎么……”他又咳了几声。
“你是不是感冒了?前晚就觉得你体温比平时高了点。”
“大概。”他长臂一揽,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怎么不赶快去看医生?要拖到严重了才愿意去看吗?”见他要开口,她抢着又说:“别拿你工作很忙当借口,看病花不了多少时间。”
罗元浩盯着她看,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在笑。“话是你说的,我可是什么都没讲。”
“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知道病了就是要看医生?”
“就是因为我这么大了,生病也不像小孩子那样容易变成重症,所以不用看医生。我想,多喝开水,过几天应该就会自动痊愈了。施晴中午还跑去买了金桔柠檬给我,喝了好像没那么咳了。”他笑了笑,用力揽住她,把脸埋在她凉凉的肩窝。
他始终忘不了第一次抱住现在这个她的感觉。那是她车祸离开不久,他有段时间经常梦见到,后来,她像从梦中走出那般,真实出现在他面前;当然,仅限于夜晚时分。
他以为他是碰不到灵体的,可一次情不自禁就想拥抱她时,竟是让他抱住她了。他还记得他探出去的手像是遇上阻力,整条手臂发麻,他却未有惶恐,直想着他就是要拥抱她;他稍使了点力气,穿过那团阻力,真让他成功抱住了她。
每当与她接触时,他身体总是不受控地微微颤动,几次下来,当初那种麻和颤动再没出现过,不知是他习惯了那种泛麻与颤动的反应,还是他这身体已适应灵体。
“你以前不怎么生病的。印象中,好像只感冒过一次。”
“是不常感冒,所以我够壮吧?”他在她颈畔低笑。“这样就表示,这次感冒我不用看医生了。”
赵艳霏推开他,认真开口:“你以前不大生病,但那是我还没死之前;可这两年来,我看你常常生病。”
“因为年纪愈来愈大了,免疫力没以前好的关系,你别担心。”
“不是这样。”她摇头,看着他。“是我的关系。我太常与你接近,尤其是婚后,你身上的阳气因为我而耗损,久了身体就会虚弱,病痛就找上你。”
他不说话,等着她说。
她抿了下唇,神色再认真不过。“元浩,你考虑一下我前晚跟你提的事吧。”
罗元浩微抬下颚,半眯着眼看她,气息微沉,道:“前晚吵一次还不够,昨晚你故意躲着不出来,今天还要为了同样的事跟我吵架是不是?”
“没要跟你吵,只是跟你提一下我的想法,前晚也是你先发我脾气的,不是吗?”前夜两人为了他再娶的事吵了一架。在这之前,她也没想过让他再娶妻——当然是娶他在阳世的妻,不是她这种冥婚结来的鬼妻;若不是贾妈妈他们提醒了她,她怎愿与另名女子共事一夫?
贾妈妈说她不可能陪他一辈子,她会投胎,他会老。她投胎时,阳世的他怎么办?这样的她不可能为他生子;他年华老去时,又有谁能陪伴他身侧?她与他总是阴阳两隔,无论是他身上的阳气,或是她的阴气,都会影响彼此气场。
“又是什么贾妈妈他们给你洗了脑?你就这么听他们的话?”是她在那边的邻居,听她提了几次,娶小老婆也是那些邻居给她灌输的想法。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怎么会是洗脑?人和鬼本来就不可能一辈子相守。你会老、会死;我会投胎、会新生。你这是要让我别投胎,只能像现在这样当个无所依靠的阴魂是不是?”
他震愕的神色看着她。投胎、新生……他确实未想过。
“你这么固执,要是我真有好机会能投胎,你能让我放得下心去投胎吗?你不肯再娶,将来老了病了时,谁照顾你?我这么做也只是希望你身边有个伴侣,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孤单,回家了一室黑暗,也没人给你做饭洗衣,没人给你生孩子,我、我……我就是会舍不得你。结果为你着想,你还要这么凶。”她深爱着他,却还要为他另觅伴侣,难道她就好受?
他不是不知道她心思,只是他心里爱着她,现在要他为了日后有伴而转身去爱另一个人,他如何做得到?
罗元浩没有说话,一迳注视她。稍后,他忽然笑开,笑声朗朗,在这气氛下听来倒有些令人发寒。“赵艳霏,你对我真好,没见过像你这么大方的老婆,还会鼓励老公找小老婆。”
如此冷讽,她听着难受。她眨眨眼,说:“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如果不是我变成这样,我也不会这么做。”
“你这样又如何?我在意了吗?”他扳过她下巴,对上她视线。“你是要我每天说我不在意,你才相信是不是?”
赵艳霏张了张嘴,却挤不出声音;良久,她才哑声低喃:“我真不该回来找你的……”依恋太深,执念太过,现在却害得他无法自这段感情中抽离。
“你什么意思?”他可以感觉她像要离开,每每这时,他周遭空气总会少了凉意,皮肤感受不到冷凉时,便是她要离开的征兆,如同她来时般,定会先携来凉气。“你要是又跟我闹别扭,突然就躲起来让我找不到的话,我就会——”说不下去了,他还能对她怎样?
她瞪大眼,道:“你就怎样?”想了想,她语气略显尖锐:“如果你要对我这么凶,我干脆不回来了!我就让你一直看不见我!马上!直到我投胎为止!”
“你——”她身形渐淡,轮廓变得模糊,他怒目以对,咬牙说:“赵艳霏,你现在要是……赵艳霏!”他瞪视面前那团空气,哪还有她的模样。
良久,他忽感一阵挫败袭来,深沉的,一种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