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原来她要给他的是她自己,但不是活着的时候。
书韵或许曾经万念俱灰过,但有过两次的跳楼经验,她这次却并不是冲着死去的。人憋屈得太久了,总要发泄一下,不然,她怕自己会疯掉。商安年想利用尹柔保住商门,她没办法拒绝,胸间太过压抑了,只想迸发一下她的极怒。
商怀桓哪想过一向分寸有度的她会做出这么激越的事来?她像游泳运动员跃入泳池一样的动作从窗台跃下,就算二楼不算高,就算下面草坪再柔软,也足够将她的脑袋摔坏。
他瞬间以为,她不要命了!
爱她的、害她的全都逼她,她确实有不想活的理由!
商怀桓再没有心思去考虑其它,展开双臂就奔跑着迎向她。
但以他的速度是怎么都赶不上她自由落体的时间的。
好在窗户下方偏前一点的草地上有一株老海棠,与窗台相差不过一二米高度,书韵的头先落到枝桠间,身体随即便翻过来,在海棠树上打滚几圈后,平行着翻下地。
树的阻挡延误了她落地的时间,商怀桓赶到时,正来得及将她抱住,二人双双滚倒在草地上。
翻滚中,商怀桓听到一声“咔嚓”骨头摩擦的声音。稳住身后一检查,果然书韵的一条腿已经站立不住。
他倏地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地上,取下她伤脚上的高跟鞋。
她是注定逃不过一伤。树和他救了她,高跟鞋却最终还是害她伤了脚。
眨眼间,她那脚腕便肿起来跟馒头似的。
他青白着脸,一时间根本缓不过气来。无数想要教训她的话,都在看到她肿起的脚踝时尽数吞回肚里。
她是不该轻生!但逼她到连命都不想要的都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甚至他自己也推波助澜过,他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他只能自己控制着情绪,自己调节心情,将已经不知是被吓得铁青还是气得铁青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
她不需要教训,她需要关心。
是他不该忽略了她过去三个月所经历的磨难,他不该在她最需要爆发的时候跑来拦住她,他最不该搬出母亲来逼她。
商怀桓悔之莫及,低头与书韵额与额相抵。他再不敢开眼看她,他实在无脸见她。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书韵的眼下,逐渐化凉、蕴开,漫了她一脸。
耳旁似乎还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哽咽。
是她听错了吧?他居然也会哭?
其实那根本不叫哭。当他终于抬起脸时,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眼泪,只是眼睫略微有些潮。眨眼间,浓长的睫毛翻扑了两下,便连那些微的湿都已被风干。眼眸倒是前所未有地明亮。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是最清明的,但相比他的却还是略输一点。尤其他深刻的眼线镶嵌在他刚毅的面容上,属于男人的俊朗之气显然更能衬托得一双眼眸的澄邃。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叫人晃神?
商怀桓于是亲了亲书韵的面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了她,然后,自己起身去跟工程队的包工头交涉了一番。
几分钟后,机器开始运转,轰然,商门的大门首先倒塌。
商怀桓抱起书韵跨过残垣,迈到商门外。
停在门外的奔驰轿车已被人移动过,不远处更多停了一辆同标志的房车,莫弋斐就倚在车门外,不知看了多少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