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到了西府后,仔细地思考了北方数次战役,除了满城一役,那一战将敌人逼到西山绝境之上,才歼敌六成以上,余下的那怕是雁门关大捷,都不能歼敌五成,更不要说使对方全军覆没了。然而臣于辽东黑辽河一役,俘获或击毙敌人近达七成,余下的辽军还全部逃散了,无一支军队是成形逃走的,若非兵力不足,那一役,可以歼敌九成!”
“宋卿,没办法,敌人多是骑兵,速度快。”
“正是速度快!”
实际还有一个例子,高梁河一役耶律休哥手中兵力并不多,而且耶律休哥昏迷过去,宋军诸将指挥得当,就那样,还将宋军杀得很惨。若是那一役中耶律休哥手中拥有更多的兵力,又没有昏迷,可以说大半宋军主力就留在幽州了。
这是赵匡义心中的痛,宋九不能说。
再有一例,耶律休哥将崔彦进等人杀得很惨,一路从拒马河追到莫州,但没有将宋军全面姓的击溃,张师被耶律休哥斩杀,然而他的部下平安撤回瓦桥关。
所以耶律休哥看到宋军的顽强。
但是崔彦进的几路兵马若是远在幽州,没有后方城池与诸堡砦的掩护,又会有什么后果?
因此宋九又说道:“我朝多是兵卒,盔甲沉重,十几年前臣在河洲,高怀德将军曾用箭射新式钢铁打造的钢板,以为喜。臣也窍喜。事实它确实减少了兵士的伤亡。但臣在辽东,辽军大败,掳获了许多武器盔甲。有的盔甲武器就是高梁河小挫时我朝大军丢散的。”
宋九说得十分委婉,实际那一战丢失的东西太多了,各种武器,盔甲,粮食,物资,兵仗,符印,旗鼓,包括部分伏虏弩,虎炮,火药……
“契丹人多将我朝盔甲做了改变,去掉近半甲片,臣好奇地派人审问一些抓获的重将,大多数人不知道,但有两个将领知道此事,那就是我朝盔甲不适合契丹兵士穿戴,如步人甲。马甲又嫌太重,影响速度。臣当时也不大注意,以为是契丹人耐寒,不喜着重甲之故。回到京城,来到西府,才知道数役大捷中,俘获的契丹汉兵也有部分是通过缴获我朝盔甲改造的,同样改得更轻便。臣就想到一件事,我朝援助辽东女真人,一是通过换装的旧式盔甲改造,后来臣到了辽东,陛下又刻意打造了一些新式盔甲,但皆为了节约成盔,仅有一个头盔,以及护臂与袄甲。可就是这个简便的盔甲,由于重量仅是我朝盔甲的一半,反而让女真人骑在马上更灵活地作战。”
这里宋九说得也不完全对。
在史上宋朝开国之初因为缺铁,装备铁甲的兵士并不多,直到西夏崛起,西夏铁鹞子全副重甲,战斗力强悍,宋朝才开始重视重甲。再到金人的重甲骑兵,让赵构感叹无甲何以御敌,重甲武装达到了巅峰。
因为宋九出现,导致宋朝钢铁产量激增,因此重甲步骑兵提前出现。
但也不能说宋九是反潮流。
因为这个潮流在军事史上非是进步的,而是一种倒退。
没有速度优势,想打赢很难,虽然重甲武装减少了伤亡,但严重拖累了速度。如行军,速度赶不上来,就无法快速到达决战地点,以至敌军提前做好准备。
如救援,没有速度,就无法及时救援。
如追敌,没有速度,就无法全歼敌军,甚至没有速度一旦大败,反而全军会覆没。
因此直到元蒙军队出现,轻甲轻骑,将速度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造就了世界冷兵器史上最强悍的军队。
宋九又说道:“于是臣刚才想到这个问题,重甲步骑虽减少伤亡,但拖累了速度。不能全歼敌军,甚至失败会因速度拖累将自己落入绝境。所以臣认为必须进一步派工匠改进盔甲,将一些不致命的身体部位甲片去掉,减少其厚度。”
“若那样……”
“陛下,臣也不打算减少其防御力。虽为了减轻重量,去掉一些甲片,减少厚度,但不能减少盔甲成本。首先说钢铁,不管什么钢铁,它不完全是铁,还有其他一些金属,这些金属在里面,有的起加强韧姓作用,有的起防锈作用,有的起强化作用,但有的却起了一些反作用。眼下虽无技术分辨这些金合的构成,不过成品可以测试。让工匠测试各地铁矿石冶炼后的质量,选择专门的优质铁矿石打造盔甲。其次每一副盔甲增加锤炼次数,提高其强度与韧姓。也就是将其重量减轻,但不能减少成本,而将防御力加强上去。”
出忽宋九的预料,马上赵匡义就同意了。
宋九忽然想笑,赵匡义同意得那么快无外乎是高梁河,那时他正穿着沉重的马甲亲自指挥,因此导致逃跑时马匹速度不是很快,几乎被契丹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非杨业及时赶到,真可能被辽国人抓走了。
君臣俩人又商议了一会。
与技术问题无关,这是军械监的责任。
商议的还是防贪问题。
一副盔甲均重近五十斤,成本却多达四十贯。铁成本在中间占的比较很小,主要是制造成本。
所以贪墨现象严重,以前那种盔甲就因为贪墨,导致许多盔甲不合格。如今将重量减少三分之一到一半,贪墨的空间会更大。
这必须从选择铁矿石,到冶铁炼钢,再到生成甲片必须要有一套更严密的监督检验措施。
宋九还说了一件事,未来宋朝不是内战,主要敌人是游牧民族,那么野战占据的比较增加。
因此军中诸伏虏弩必须要小型化,实际曹彬应当修正的,可是曹彬为枢密使与沈义伦一样,是一个不管事的主,依然象以前那样,生产许多大型伏虏弩,这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商议完了,赵匡义说道:“宋卿,今天陪朕进膳吧。”
宋九向赵普开火,有些不识大体了,但赵匡义并不怪,反而喜欢,这是因为如宋九所说的那样,他不长于权谋之术也。
这样的大臣,若是不善长政务也就那样了,偏偏善长政务,军事才能上又不俗,野心又不大,所以赵匡义反而格外看重。
不过赵匡义忽然又说了一句话:“宋卿,你家那个跳舞的为什么还让她呆在海外,你将朕看成了什么人?”
“啊。”
宋九十分惊讶地一声啊,让赵匡义大乐,道:“好好替朕做事,那就是最大的平安。”
“谢过陛下,”宋九道。
当初赵匡义也未太在意,然而窅娘一去数载也不让她回来,加上李煜之死,赵匡义还不起疑心吗?但是对宋九的小心翼翼并不排斥。
吃了饭,宋九回去。
潘怜儿担心地问道:“官人,你今天挑衅了王溥?”
“怜儿,若是他有气骨,德高望众,我会敬畏,会忌惮,但失去气骨,甘心做人家咬人的狗,一个进棺材的人,无论他以前有何资历,值得担心么?”
“陛下怎么让赵普欲所欲为呢?”
宋九摇了摇头:“不是,我先前也以为陛下太放纵赵普了,现在才知道不是。”
赵匡义刻意说了沈义伦,楚昭辅,卢多逊,王仁赡,实际因为赵普,处罚了许多大小臣子,但为什么刻意只提这四人?
不仅是因为他们官职高,资历深,若那样想宋九无药可医了。
实际这四人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赵匡胤有着紧密的联系!那怕是卢多逊。
赵匡义初登基时,为了安抚人心,给了这四人**厚禄,但始终不能算是他的人。不要说沈义伦等三人是赵匡胤的霸府功臣,就是卢多逊也是赵匡胤一手提拨上来的。
但让赵匡义自己动手,似乎不大合适,毕竟这些人为他成功登基打下了一些辅助基础,所以才借赵普与他们之间的矛盾,一起乘机拿下。如果薛居正不病死的话,同样也要被拿下。
可能卢多逊有些冤枉,然而这是赵匡义让赵普做他忠实打手的代价。
不仅仅是因为赵廷美。
也就是说,这中间真正的弃子只有卢多逊一个人,并且只能算是半个弃子。
至于其他人,与弃子无关,虽赵普协助赵匡义**赵三,但赵匡义给了赵普首相之权,不可能再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四个大佬下去了,挪出大量空间,让赵匡义提拨他所放心的人进入两府。这才是真相所在。所以赵匡义多次阻止宋九与赵普针锋相对。
将他喊入内宫,含蓄地做了提醒,也释放另外的一重意思。这一切在朕掌控之中,你不懂,所以你不要自做聪明,坏了朕的大事。
宋九又道:“陛下说让我将窅娘带回京城。”
“那就带吧。”潘怜儿道。实际窅娘也无心无肺,李煜死了,让她难过一阵子,随后就好了,呆在南洋,个个将她当成了主母,虽天气热,可她本来就是江南人,比北方人要耐热一点,加上南海的无拘无束,个个又尊重,似乎成了刘禅,在南洋乐不思蜀。
听到这个消息,潘怜儿又安心又郁闷,但终是一家子人,一个在南海,一个在北国,一个在京城,这成了什么?
“再看看吧。”宋九道。
赵匡义刻意让宋九将窅娘喊回来,也是让宋九吃安心丸,他自己似乎也有信心掌控。可是宋九不放心,若是事态发展不妙,纵然是他,也照样会被赵匡义做棋子,顶多比卢多逊结果会好一点罢了。
因此宋九对自己所做的并不后悔。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是如此,国亦如此。
真自己一言不发,赵普与未必会放过自己,而自己一言不发,会给人一种软弱可欺的印象。
到时候王溥也象对付卢多逊那样,带着七十二名大臣向自己狂咬,那时赵匡义想保也未必能保得住。
所以再看一看,若局势有利,才将窅娘接回来。
潘怜儿忽然担心起来:“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曹彬将军与父亲大人那就危险了。”
宋九摇头:“他们不同,陛下一心想收回燕云,但缺少放心的主帅,一时半会离不开他们。”
但接下来发生了数件大事,以至宋九无暇分心他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