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叫排长肉,纪念你当排长嘛。”肖晗严肃地纠正道。
整整一盘“排长肉”,全让杨冬晓干下去了。吃完饭,几个人分了手,各自归位。杨冬晓走回连队,可他并没有进连队的门,而是打门前溜过去,到小树林那儿,一阵哇哇狂吐,一盘“排长肉”全进全出,成了预备肥料。吐完了,他找个干爽的地方坐下。这个月份,天还是挺冷的,春分刚过,中午还有些热乎气,到了夜晚,野地里差不多就是个大冰窑,杨冬晓只坐了一会儿就挺不住了,站起来,四顾茫然。胃里现在空了,好受是好受了,可是饥饿感紧跟着就来了。他抬脚朝一棵树踹过去:肖晗,你个瘪犊子!又朝另一棵踹过去一脚:踢碎你的眼镜──文瞎子!最后,挑了棵细点的,上去啪啪拍了两掌,拍头一掌时,口里叫:赵小青。拍第二掌时叫:赵工程师。这些做过一遍,肚子里叽叽咕咕响了几声,更饿了。这可咋整,漫漫大长夜,明早起来还跑五公里呐!
没办法,就得找你了──杨冬晓一边在心里叨咕,一边给陈玉玲发了这样的短信。
陈玉玲这里什么都有啊,都是他想要吃的。
“你是把胃吐空了,见到什么都想往里装。”陈玉玲说。
杨冬晓同意陈玉玲的说法:“看来是这样,虚怀若谷这个词儿就这么来的。”杨冬晓蹲在陈玉玲的小冰箱跟前,“你看你这里呀,盐炒花生、华夫饼干、德芙巧克力、无核小枣……都是我能用的。我多灾多难的胃啊,终于找到了幸福的家园──找你算是找对人了!”
“还想找谁啊?”陈玉玲淡淡道。
杨冬晓让这话噎了一下,抬眼望着陈玉玲:“找谁啊,有谁好找啊!当我站立在茫茫黑夜之中,放眼一望,也就你这里有我向往的一盏希望的小油灯──别闲撇了,真饿了!”
杨冬晓朝陈玉玲伸过手去,接过一包已经扯开包装的华夫饼干,抽出一块,塞进嘴里。一块在口,又抽了一块握在手里备用。这时,陈玉玲却朝他伸开手掌。
“限量供应?”杨冬晓举起手中的饼干说道。
陈玉玲一把将杨冬晓手中的饼干抄在自己手中:“你吃饱了这个,晚上非闹床不可,还是给你煮碗面条吧!”
“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看陈玉玲真的动作起来,杨冬晓又说,“不好意思,太麻烦了吧?”
“倒楣呗,天上掉下个饿死鬼。”陈玉玲边说边拿出一个电磁炉,又端出一只不锈刚小锅,“手擀面和鸡蛋面,喜欢吃哪种?”
“手擀面?“杨冬晓好个惊讶,“你什么时候擀的?”
“就你这号的,将来成了家也是个麻烦──告诉你,挂面也有手擀的。再告诉你,鸡蛋面也是一种挂面,面里添加了鸡蛋成份。”“一个破挂面,里边还有这么多知识……来手擀的吧!”杨冬晓挠着脑袋说道。
水开了,陈玉玲开始煮面。杨冬晓觉得自己不好一边躲清静,就凑过去,站在陈玉玲身边,弯着腰看她煮面。
“清汤浑汤?”陈玉玲问。
“浑汤、浑汤。”杨冬晓赶紧说。说完了觉得不对,“这都煮上了,还怎么浑汤啊?”
陈玉玲不搭理他,一样一样朝锅里放东西,姜粉,鸡精,干葱末,酱油和醋,最后淋上香油,断电熄火,一锅热腾腾的浑汤面条就成了。杨冬晓看得眼睛发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下了。“真好!”他抽了一下鼻子,眯着眼睛说道。一睁眼,见陈玉玲变戏法似的拿着个玻璃瓶,拧开,用筷子伸进去捣弄几下,然后朝锅里抖,抖出一团翠绿的末状东西。那团翠绿立即散落在锅里化开,一股鲜香袅袅升起。陈玉玲告诉他,这是冷冻的香菜,早就加工好的,随时可以取用,效果跟鲜的一样。
“哇噻,你太牛了!”杨冬晓月兑口赞叹。
“吃吧!”陈玉玲随手捞过来一本杂志丢在桌上,把锅从电磁炉上端起来,放在那本杂志上。
“没碗?”杨冬晓有些为难地望着陈玉玲。
“一个人吃饭,用什么什么就是饭碗。”陈玉玲说。
杨冬晓呼噜呼噜地吃面。“看刚才的架式,你这里应该什么都有的,碗啊盘啊高脚杯啊牙签筒啊……”吃了一阵,月复饥有所缓解,杨冬晓就对陈玉玲说。
“我这里是单身干部宿舍,不是随军干部的公寓,该有的有,不该有的坚决没有。”
杨冬晓一副突然受到启发的样子。“取舍有度,有用的有,疑似有用和没用的坚决没有。”他总结道。
“还吃不吃啊,都凉了!”陈玉玲指着面条。
“吃,吃。”杨冬晓端起锅,像端碗那样,连倒带划拉,把一锅面条消灭净光。
陈玉玲见他吃完了,接过他手里的锅,倒水泡上,说:“你这么吃饭可不行,要练习吃肉!”
“给我上营养知识课吗?”杨冬晓舌忝着嘴唇,不高兴地说,“怎么谁都想给我当老师呀!”
“我可不敢给你当老师。你以为谁愿意教你啊!让你吃肉又不是让你吃药,怎么跟三岁孩子似的──我也给你做点肉糖呗?”
“做,你做我就敢吃。”杨冬晓跟陈玉玲叫号。
这话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杨冬晓时常这样,有口无心地说着一些话。可是,他哪里知道,几天后,自己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