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文一凡朝前走了。到前方路口往右一拐,眼睛到路边的楼墙上找街牌。街牌倒是对上了,只是看不出凤凰小区具体的位置,正要再打听一下,见刚才那个香烟女人就在他身后,应该就是跟着他一块过来的。香烟女人竟然对他笑了一下。文一凡心里一跳,猛然觉得她就是张含玉。这样一来,文一凡反倒不好意思再向她问路,也不好意思问一声她是不是张含玉,只好继续往前走。
“这边!”身后的女人喊,很磁性的嗓音。
文一凡回头,见香烟女人示意他:过了,走过了。
“那天你明明知道是我,当时为什么不说?”待他们双方熟悉之后,文一凡这样问张含玉。
“你知道那天你多有意思吗?”张含玉笑着说,“一看就是个穿惯了军装的人,衬衣扣子码砖坯子似的一直扣到领口,一个都不留。你满世界找找,能找到第二个我就张字倒着写给你看。”
文一凡让她说得不好意思。“兵马俑呗。”他自嘲道。
“不太像,像是个……”张含玉认真地遣词造句,“像老电影里头回登丈母娘家门槛子的新姑爷。”
那天,张含玉带文一凡里里外外看个仔细。她把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情况也介绍了一遍。张含玉是个二房东,这房子不是她的,也是租的,是两室一厅,两室一大一小,张含玉把十个平方的小房间留给了自己。说好厅和厨房共用,实际张含玉基本不用。阳面阳台不许堆放杂物,但养花可以。房租一口价,租期不少于一年,预交半年房租。文一凡嫌房租贵,可一想到赵保定事先做的那些工作,现在他人走了,在这件事上没人再那么帮他,就同意租下房间了。
“我抽烟时不出我的房间。我知道你们部队不让抽烟。”张含玉说。
“有创建无烟班无烟连的,我们机关没人管。”
“抽烟不好,你不会可不要学。”
文一凡想问问她是怎么学会的吸烟,觉得刚认识就问这个不合适。“我不会抽,可我挺爱闻烟味儿的。我妈也不怕烟,你想抽就抽。”文一凡说。
房子租好,接着就是把母亲接过来。母亲有脉管炎,腿脚不利索,文一凡跟科长请假,要回去接。哪知科长一榔头就把他砸回来了。
“科里事这么多,你还走!”科长不悦道。
文一凡知道科长这几天看自己眼眶子发青,气不太顺,就不敢再提请假的事。科长在生文一凡的气。一个小助理,应该一门心思绞尽脑汁干工作,这才来部队几天啊,个人的事就张罗起来了,要把老娘接过来,等找了对象成了家再接也不迟啊!
最让科长恼火的,还是文一凡租房子的事。营房科是管房子的。管房子的营房科长,竟然由着自己的助理员花钱到外面租房奉养老娘,他这个当科长会挨骂的,别人会在背后骂他不讲人伦,没有感情。还会认为这是在作秀,助理和科长联手在秀一个廉洁自律的营房科。
文一凡木头脑袋当然还不懂这些,可当科长的不能不懂。他恼的是文一凡为什么事先不报告。如果事先报告了,科长也许能给旅里打个报告,特事特办,从家属院借一套房子给他。
文一凡惦记他妈,心里搁不下这件事,没过两天,又找科长请假,还说这个双休日自己可以不休息,到办公室加班,把工作抢出来。这次,科长一句话也没说。文一凡见科长不表态,也不再说话,一掉腚走了。中午和晚上,文一凡都没到大食堂吃饭,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加班。八点半,科里的驾驶员小徐来到办公室。小徐说,科长家嫂子放了一些日用品在车上,让送到文助理家。一个“家”字,听得文一凡心一蹦,他有些发懵,一时不知怎么才好。
小徐传完话,先下楼了。
车在外面等。
文一凡坐到车上一看,见后座上鼓鼓囊囊堆着一个大包袱。包袱里面的东西太多,四个角都是绽开的,从他这个角度看,能看到里面有条棉被。出营门时,趁小徐到值班室交出车单的时候,文一凡伸手去模了模包袱里面的棉被,被面爽滑爽滑的,应该是条缎被。这样的纯棉被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市面上卖的都是什么七孔棉被啊鹅绒蚕丝被啊,是谎人的,盖在身上,人热得像穗烤苞米,怎么也不如棉花被子舒适实在。本来,文一凡还想到军需仓库价拨一套被褥给母亲用,现在看,用不着了。
只是,这个假,还找科长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