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儿走后,李端端默默地下了周文宾的床,穿好自己的衣裳,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眼泪却一直流个不停。
周文宾道:“是田琳儿做了手脚么?”
李端端抬起脸来,“公子,你相信我么?”
“你说!”周文宾道,
李端端低声道:“方才我回来之后,琳儿说喝杯热茶能够缓解月复痛,便端来让我喝下了,之后我实在不知为何会睡在公子的床上……”
周文宾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你身体不舒服,先睡罢,田琳儿必是去禀报嫂嫂去了,若是嫂嫂前来,一切有我。”
李端端摇了摇头,只听外面响起脚步声来,她跪了下去,周文宾正要搀扶她起来,见林婉兰走了进来,忙笑道:“嫂嫂还不曾睡下么?”
林婉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端端,道:“你且起来!我问你,你是哪个秦楼楚馆出来的?是谁让你进了周府?这些日人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竟让你钻了空子!”
周文宾忙道:“嫂嫂容禀,端端原是户部给事中李益之女。那日我见她饿得慌了,在后门求口饭吃,是我心生怜惜,才让她来淸湘居。端端与那些女子不可相提并论,她满月复锦绣、性情温婉……”
林婉兰打断道:“小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知她身份,便不该将她留在府中。若是怜惜于她,大可赠她一些银两,让她从良便罢,你是尚书公子,哪能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倘若公公知晓,还不知如何发作于你,何苦来?”
又对李端端道:“李家妹子,令尊当年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你命运多舛,我本不该有这番话。只是我公公治家严谨,若知晓你在府中,立时便要发作文宾。文宾前些日才因与人嬉闹挨了一顿打,这背上还不曾好全,怎能再受棍棒?婆婆是再受不得刺激了,你去账房拿一百两银子,自寻去处罢!”
李端端点了点头,起身要去收拾衣物,周文宾伸手一拦,道:“方才之事,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罢了,至于是何人,我身边只有端端与田琳儿两人,料想嫂嫂一向聪慧,如何不明白?端端何辜?她刚来淸湘居第一日,我唤她为李姑娘,她却说我该直呼她名字,这才是成全了她。可见她是个知书明理之人。方才是端端月复痛难忍,田琳儿自己提出送端端回来,端了一杯热茶让端端喝了,之后她便毫无知觉。周府容不下端端这样的女子,却容得下向人下迷、药的女子么?我不会让端端流落府外,就算受父亲责罚,我也有话回父亲,无须嫂嫂担心。”
“不行!”林婉兰道,“就算的确是田琳儿做了手脚,李家妹子也必须离开周府不可!”
李端端在旁道:“公子,多谢你一番好意,天下之大,总有婢子容身之处!”
周文宾道:“莫非我连这事也做主不得?我说不能走,你就不必走!”
林婉兰一时语塞,“小叔……”
周文宾向林婉兰深深一揖,道:“嫂嫂,文宾自幼便牢记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端端家破人亡,吃了许多苦头,如今只是想安心在我身边侍候,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求瓦遮头求食果月复,难道这小小的愿望,偌大一个周府也无法成全么?王法之外,也有人情,她的身份府中顾忌,她自己何尝不顾忌?说到以往的经历,只怕无人比她自己更痛苦。或许她出府后也有良善人家肯收留,只是母亲一心向善,这便是积善之事,为何推却?莫非为了怕我受父亲责罚,便要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么?还望嫂嫂通融!”
林婉兰沉默不语,田琳儿这时走了进来,垂手侍立一旁,林婉兰冷着脸盯着田琳儿看了半晌,看得她浑身发毛。
林婉兰道:“小叔,你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若是听不进去,不是一意孤行么?况且小叔身为周府二公子,自然有做主的权利。平日府中之事虽大多由我来管,但我岂能不顾小叔的想法?如今事情尚未清楚,倒不如将李端端与田琳儿都发去洗衣烧火,待查清若是田琳儿暗中下药,再作定夺不迟。这几日我另安排丫头来侍候小叔。”
周文宾道:“如此最好!多谢嫂嫂!”
田琳儿急了,大声道:“我不知李端端说什么话来污蔑于我,只盼大少女乃女乃与二公子明察。”
林婉兰道:“自然要明察!你且去洗衣罢,你若清白,我便还你清白,你若没有清白,我也无从还你!”
周文宾看着李端端,轻轻道:“端端,先委屈你了。”
李端端向他微微一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