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巨大的人群里站着数人,不是别人正是庄元,他见佟少爷低头沉默退至一旁不为自已辩解半句,不由的轻轻侧过脑袋,自言自语念道:“不像,不像,确实不像。”
庄元身边的数人皆是衣着光鲜,听得他摇头晃脑说不像,一人狐疑询问:“小爷,什么不像呀?”
啪的一声,庄元合起折扇,笑呵呵跨出呸骂的人群,往捕头走近抱拳笑道:“这位官爷,昨日张郎生虏人勒索之事他是想找替死鬼,且不说是冤了佟少爷,纵然就真是,今日佟少爷生母入土为安,法理也不外乎人情,何不通融通融,让佟少爷尽最后一片孝心。”
正笑着,突然有人出来为畜牲求情,捕头虎虎转过身,见着一名锦衣华服公子哥,不像是东城之人,当即喝道:“佟夫人就是畜牲逼死的,他去送什么葬,你瞎做什么好人,顾好自已就行。”
童老爷见一名陌生人出来为畜牲求情,外地人哪里知晓畜牲行径,权当他是个烂好人,痛快瞟了一眼低头的畜牲,转对捕头微微一笑,就开声喊道:“走,出城。”
霎时间哀乐再起,送葬队伍继续前行,长蛇一截一截往城门洞子使入,极快便出了城。四下围观的人群散去,散时仍不忘败家子指点呸骂。
佟伯不知如何是好,站于旁边见少爷低垂头脑袋,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赶紧低道:“少爷,既……既然如此,还……还是回家吧。”
林华安浑身上下都是火,就是找不到发泻的地方,抬起头来见忠心耿耿的老奴仆满脸写着担心,微笑摆摆手道:“好啦,你别担心我,去送夫人吧,我自已回去就行。”
“少……爷……”他转身离开,佟伯轻声叫唤,左右蹉跎一下,便转身往城门洞子追了出去。
林华安自城门返回大街里,兜兜转转来到了南街角落一间铁器磨石坊,买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大磨石,付了银吩咐马上送到佟府,又入了一间杂货铺,购买了十几口布袋、锄头木柄、铨子、牛绳、柴刀等,跟着车辆就往家里行走而去。
正在监督工匠们砌东墙的龙杏和龙鸩见着磨石铺运来这么多磨石,狐疑来到府门口时,远远又见少爷领着一辆推车前来。龙杏心下奇怪,急忙询问:“少爷,您怎么购了这么多磨石呀。”
林华安见到冷冷冰冰的龙鸩,心里是无比的尴尬,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们忙吧,这是我自已要用的。”
若不是要为嫣儿攒点嫁妆,龙鸩早就走人了,早上观看了东墙,确实败家子没有坑骗他,当下单手抱起推车上的布袋和锄头柄,冷冷询问:“要放哪里?”
“喔。”没想到龙鸩会帮忙,林华安抱起一大块磨盘,往阶梯跨道:“我园中。”领着两名小斯往自已的阁园跨步而去。
龙鸩见败家子软弱无力的双手竟能抱起百来斤重的磨石,心里诧异非常,在他印像里这个败家子除了吃喝就剩拉撒,仰仗着有佟老爷到处惹是生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来来回回几趟,林华安双臂肌肉就紧紧抽起,暗骂这副弱鸡娘身板,要练回以前的身材,不知该到猴年马月。
“放下,放下。”把最后一块磨石搁于地上,林华安急忙对单手拾龙鸩喊道,抱拳相谢:“多谢,你去忙吧,剩下的我自已来就可以了。”
龙鸩瞟看满地的石磨和锄头柄,不知他在搞什么,点点头不发一言便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了,林华安把大麻袋一个套一个,足足套了四五个,这才抄起铁铨来到花圃前,连花带土一铨一铨往麻袋装入,八分满时,一提双肩巨沉,略微满意提到旁边的参树叉干下,袋角绑了八个结,爬上大树安起了出气最管用的沙包。
因为东院被拆了,龙杏和龙鸩被安置于西院,厨房自然也搬迁到西院,华夏自古就有坐北朝南的传统,林华安所居的主院就是北院,北院正中是夫人与老爷的寝园,林华安在主院的旁边,位伫西院之旁。
日快中午龙鸩和龙杏要回西院煮饭,途经过少爷的院门,见着原本的大花圃被翻的一片狼籍,少爷**着上臂,手包着布条,正对一个沙袋抡拳劈腿,洒汗如雨滴。
“呀!”龙杏自小长于龙门镖局,虽然后来被赶出来,可夏天镖局里的武师练武十有**是果着上身,见多了也就不害臊了,很是奇怪低喃:“少爷是什么时候懂武的?”
龙鸩半点也不比龙杏吃惊的少,目光往树下那个凶狠败家子瞧去,侧头看了一会儿,依然瞧不出是何门何派武功,好奇跨进园内询问:“你这武功怪异之极,是从哪里学来的?”
“砰!”一记下勾拳打的沙袋往上顶晃,林华安停下了汗臂,肚里的火气消的差不多,笑呵呵转身对龙鸩说道:“没门没派,打着好玩。”
远观还不清楚,近里一看,龙鸩就见挂于树上的沙袋比一般武馆大了数倍,如此巨大浑厚的袋子,要提起来都难,何况还要爬到树上吊绑,直到现然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买十数个大小不一的磨石和锄头柄了,他是想做成举石。
自看他刚才那股狠劲,龙鸩就知他并非心心来潮,况且这些东西送来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时辰了,若只是一时兴起,早就歇趴了。点点头说道:“磨石重量极为不均,要做成举石左右双臂不对称,不如我为你到武馆购几副,包括煅练臂力手腕的石锁,你看如何?”
这话让林华安悟了过来,龙鸩本来就是武师,这些练武的玩意他比自已精通门道,当即点头道:“我就是到处找不到有卖这些东西的铺子,你有门路购买那就太好了。”话落,捡起扔于地上的白亵,兜里模出一叠银票递道:“沙包也买七八个,要是有人桩一样买七八副回来。”
七八个沙袋和人桩?龙鸩心想他用得完吗?沉默接过银票,拿起一张五十两的,其它递回道:“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等一下我出去跑一趟,让人过来安桩。”
林华安呵呵笑道:“那就麻烦你去跑一趟了。”
龙鸩拱拱手。“不必,应该的。”
眼见夫君和少爷说完了,龙杏含着笑容走进来,对着浑身大汗的林华安笑道:“少爷,快中午了,您赶紧清洗一下,要吃午饭了。”
听得午饭,一直在树荫下的林华安抬头往绿叶之上瞧去,果然日阳要正了,赶忙询问:“龙婶,佟伯回来了吗?”
“还没。”龙杏摇了摇头,少爷被阻出城之事街上已是骂声纷纷,不以为意再道:“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还是赶紧清洗一番吧。”
“好吧。”林华安点点头,看着这对夫妻离开,沉沉叹出一口气,转身抬腿狠劈了一记沙包,这才扭了扭脖子往那池荷塘跃入清洗。
日阳正中时,佟伯苍苍老躬奔跑回府,进厅时就见龙杏摆着饭菜,却不见少爷,吓坏地急问:“龙媳妇,少爷呢,可有回来?”
“有有有。”边摆饭菜,龙杏边安抚。“早就回来了,练拳练的浑身是汗,正在洗清,佟伯您别着急。”
听得少爷在家,佟伯松了一口气,才要对她吐几句苦水,却见少爷亵衣亵裤赤着双足从内门走出来,顿时吓了一大跳,赶忙迎上前叨念:“少爷,您怎么赤足亵衣出来呀,快回房穿衣服靴子吧。”
林华安洗完澡,在房里打开衣柜,柜里是有四五套衣服没错,可全都是花花绿绿的,骚的有够可以,别说是穿了,看单就鸡皮疙瘩掉满一地。见着老头又大惊小怪了,哈哈搭搂过他老肩笑道:“佟伯,你买的那些衣服花花草草莺莺燕燕的,你家少爷我堂堂七尺男子汉,又不是娘门,穿那玩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唱戏呢。”
“这……”佟伯觉的很适合他,还购了不少银子呢,忙劝:“全都是好料子,少爷不穿就太可惜了。”
“什么好不好料的,能吸汗,耐得磨,穿着舒服,才是算是好料,不然把金银穿在身上那也浑身不对劲。”笑道,他捏了捏老奴仆的粗衣道:“伯佟身上穿的才真真正正是好料,没有那些花花草草,往地里滚几滚耐磨又看不出脏,这才是好料。”
“哪有此事呀。”佟伯忧着脸,哪一户人家的少爷不是穿的光鲜体面,怎么他家少爷偏对粗布麻衣情有独终呀。屈服叹息道:“那老奴这就去为少爷购几套粗衣。”
“别忙。”搭搂住风风火火的老头,林华安把他按入厅中设摆的单独一只椅子笑道:“吃过饭,睡上一大觉,再去购买也不迟,反正你不爱我出去,没衣服还不称了你的心吗。”
“这……”被强按坐于少爷的椅上,佟伯如烫到想要站起,偏偏双肩让大掌压着,急急道:“少爷,此是您的位子,老奴等一下到厨房与龙护卫一起用就可以了。”
“坐着,坐着。”林华安转身抄过另一把椅子,开心往老头对面一坐,笑对龙杏说道:“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也别分这些有的没有的,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多好。”
摆下精致的饭菜,龙杏诧讶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少爷,奴婢怎么敢当呀。”
瞧龙杏这副怪异模样,林华安猛然想起龙嫣,歉然摆手涩道:“龙婶或许在想我别有用心,既然如此,你们一家三口就在厨吃吧。”
龙杏本无此作想,听得这番话,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含笑道:“少爷这般看奴婢确实多心了,嫣儿去了学院,须得日落才会回来,奴婢这就去唤夫君前来。”
十六岁正是读书年纪,林华安明白,点点头笑道:“那你可得快点,不然我们就吃完了。”话落,拾起筷子,挟起一块红烧肉往对面的老头碗内放入,扬起满脸恶心骂道:“今天别再和我吃的满脸眼泪鼻涕了,恶不恶心啊你,吃饭。”
“是……是。”佟伯急急咽下感动的泪水,颤抖捧起碗筷,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一张桌子四角坐着四人,龙鸩和龙杏有些混乱,观看频频为佟伯添菜的少爷,总有种错觉,仿佛佟伯是少爷的亲爷爷般,若是少爷这般敬老爱幼,夫人怎么会自缢?可偏偏夫人却是因为他上吊的。
吃过午饭,早起的林华安就犯困了,回房往床上一倒,呼呼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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