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到相印殿,换了一条孔雀绿的裙子,这条裙子回雪很少穿,实在太长,长的拖在地上,需要烟紫在背后轻轻提着才好,虽看着摇曳生姿,但穿在身上,很是费功夫。
折返养心殿的时候,见前面远远走着一个身穿蝴蝶花小褂,石青色裙子,满头珠翠的女人,看打扮,是宫里的妃嫔,看背影,熟悉而又陌生,只是这女人脚底穿着一双福字绣花布鞋,若是宫妃,应该穿着高底莲花鞋。
回雪一瞬间想到荣妃,这个女人,背影跟荣妃很像,心中又不确定,若是荣妃,她出了承乾宫?她往养心殿方向走着是要做什么?
烟紫知意,叫前面的女人停下,那女人脚下生风,如一团云,穿过一个垂花门,过了拐角,便不见了,回雪因穿着高底莲花鞋,一时无法追赶,烟紫还需帮回雪提着裙角,王方等太监又没跟在身边。只能任由那女人走了。
只是回雪心里,却落了个深深的疑问,那女人明明听到烟紫让她停下,她竟然跑的更快了,这说明,这女人应该怕见到自己,或是在躲着自己。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荣妃。
此时她跪在皇上几步远的地方,满脸带笑的看着四阿哥:“我刚才去了趟阿哥所,本想看看四阿哥,哪知嬷嬷们带四阿哥出来玩了。所以我便追到这养心殿来了。”
荣妃并没有自称臣妾,她跟四阿哥不熟络,四阿哥坐在皇上腿上,也并没理她。
“荣妃,你私自出承乾宫,已是大罪,你回去吧。”皇上听荣妃说些不冷不淡的话。便赶她。
荣妃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扭头看了看远处的秀女,又酸酸的道:“果然是新人换旧人,刚才走过这些秀女身边,个个都是美人呢。皇上真有福气。”
皇上不说话。
“想当年我也像她们一样,美艳照人,可如今,我们的大阿哥都长的这么高了。”荣妃又提起了大阿哥,眼睛里有闪闪的东西在流转:“虽我不得皇上的心,到底大阿哥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还求皇上以后多多善待他。他缺了什么少了什么,皇上可愿意给他?”荣妃打量着皇上。
“大阿哥不是小孩子,他缺什么少什么。自然会问内务府要。”皇上冷冷的,在皇上看来,荣妃这是将死了,所以才担心大阿哥的将来。
四阿哥搂着皇上的脖子,他还小。不懂荣妃话里的意思,只是搂着皇上又亲又咬,嘴上甜甜的:“阿玛,我也要像三哥一样,跟着先生念书。”
四阿哥嘴里的三哥,自然指的是三阿哥。
皇上很是欢喜:“四阿哥这么小。就这么愿意读书,将来一定是个好孩子。”皇上抚模着四阿哥的头,眼里满含怜惜。这怜惜又刺激到了荣妃,她的大阿哥整日读书,皇上还说,他是个书呆子,如今四阿哥的一句话。便让皇上如此的高兴。宁愿让那些秀女在太阳下站着,也要陪四阿哥玩一会儿。真是父子情深。
“四阿哥是不是最得皇上的心。连大阿哥都不如他呢?”荣妃满是嫉妒。
王福全看看皇上的脸色,若皇上此时喝令荣妃回承乾宫,王福全只需一挥手,内务府的那帮太监便蜂拥而至。
内务府总管如今正如履薄冰,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荣妃闯养心殿,是他手下的太监没有看好承乾宫的大门,若出一点意外,都是他的不幸,此时他心中想的便是,荣妃赶紧回去吧。
皇上本来跟四阿哥玩的正好,被荣妃冷嘲热讽的,也没了兴致,盯着荣妃道:“你还有何事?”
玉妃似乎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幸灾乐祸的看着荣妃。
荣妃四下环顾,周围只有太监,秀女,安妃坐那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根本没有注意她。而玉妃,荣妃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郁妃不在这儿,这戏真是不热闹。”荣妃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起身走到皇上身边,王福全站在大殿外侧,不敢拦着,只小心看着动静。
“那我就对不起郁妃了,只是我的所作所为,皇上不要牵连大阿哥才是,他对皇上一直很敬重,不要因为我这个额娘,耽误了大阿哥。”荣妃说的话听着阴森森的。
就在荣妃环顾四周时,回雪远远的认出了她,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荣妃打扮成这样硬闯养心殿外殿,怕不是来看热闹的。
回雪穿着高底莲花鞋,一路小跑,突然,脑海中迸发了另一个可怕的念头:花骨朵。
还记得去承乾宫看荣妃时,她一个劲儿的用簪子捅着花骨朵,当时自己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这时候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背后也汗涔涔的。
荣妃来养心殿,已是做好了死的打算,她也没想活着回去,刚才的一番话,已是她临死前所要交待的。
说时迟,那时快,荣妃飞快的从发间拔下一个金簪子,这簪子又硬又尖,荣妃握在手里,便朝四阿哥刺去。
王福全反应过来,已蒙了,他以为荣妃是要刺杀皇上,急的直喊:“快……护驾。”
人群里一阵骚乱。
安妃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好像荣妃拔下簪子要刺谁她一点也不在意。
玉妃却吓的屁滚尿流,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重重的坐在地上。她被吓傻了。
皇上想阻止荣妃,奈何身上坐着四阿哥,且皇上一直有病,身上不适,力气还没有玉妃大,只是干着急,并不能给四阿哥什么保护。
四阿哥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荣妃的簪子已挨到了他小心脏的位置。
回雪如一只受了惊的母狮,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直接跑上台阶,一把拨开荣妃,护在四阿哥的身旁,荣妃一个站不稳,手上的簪子偏移了方向,只听“噗”的一声,簪子没入回雪的身体里。
四阿哥好像明白了荣妃要做什么,小脸涨的通红,一只手捂着皇上的脸,一只手捂着回雪的脸。
血从回雪身体里流了出来,虽说只是刺中了背部,无生命危险,但还是吓的玉妃嗷嗷大叫,烟紫奔上台阶,抱着荣妃将她按倒。
人群中才反应过来,太监,护卫纷纷上前,将荣妃捆了起来。等候着皇上的发落。
玉妃悄悄的观察地上的回雪,看来她流了不少血,玉妃心里又高兴了起来,从地上爬起,重新坐回椅子里。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跑了来,又是上药,又是开方子,另有婢女扶着回雪靠在一张软椅上。另让几个太监抬着软椅往相印殿去了。
四阿哥却还捂着皇上的脸不愿意放开。
“荣妃,你是要谋害朕么?”皇上气急。
荣妃被捆的像个粽子,她气急败坏,又有点失望:“我当然不是谋害皇上,我只是想杀了四阿哥罢了。”
“四阿哥不过一个孩子,跟你有何过节,你为何要杀了他?”皇上问。
“四阿哥跟我没有过节。”荣妃呵呵一笑:“不过错就错在,他是郁妃的孩子,皇上这么疼*他,难保以后他是太子,那大阿哥怎么办?我活不长了,可大阿哥以后的日子还长。若是四阿哥死了,三阿哥不中用,五阿哥没势力,那太子位就没人抢了。”荣妃笑的直流眼泪:“可惜上天不长眼,我这么精心的谋划了一场,竟然让四阿哥躲过一劫。”
荣妃一直想让她的大阿哥当太子,皇上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急切,又这么嫉妒,四阿哥这么小,她都视为眼中钉了。
皇上觉得有些悲哀,自荣妃入王府时,整天都是一副笑脸,曾经也以为她最是温柔体贴,没想到她心里这么阴暗。
“看守承乾宫的小太监呢?”皇上问王福全。
王福全招招手,内务府总管会意,便让两个太监往前走,两个太监本是结伴赌钱去了,这会儿回来,见荣妃不在承乾宫,也慌了,且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两个也难逃其咎,越靠近皇上,二人心跳的越厉害,最后简直走不成路,好不容易到皇上身边,其中一个直接晕了过去。
“求皇上饶命,我们错了…….”另一个跪地求饶。
皇上看也不看,吩咐侍卫道:“赐死。”
侍卫点头,直接拉了二人下台阶,到一处空地上,抽出配剑,将那晕了的太监杀了头,另一个没晕的太监吓的尿了裤子,想逃跑,脚下又无力,也被穿心一剑,到处是血。
秀女们有的捂着眼睛,有的背过脸去,还有些胆小的,直接叫出了声。
谁也没料到,第一日进宫,竟然是如此血腥的场面。
本以为宫里,挨着皇上,是最安全不过的,原来皇上也不安全。
荣妃被捆了手脚,靠在外殿的廊柱上,呵呵的笑着,眼见小太监的血流了一地,她笑的更欢畅了。
这笑声像喷发的火苗,听的人毛骨悚然。
荣妃进宫这么久,从没有笑的如此热烈。
或许她知道,她的末日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临死前,她的大阿哥会冒险闯宫,前来看她。
这让她心酸,也让她惦记。
大阿哥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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