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躬身退出内室,大热的天,跑了这一路,太医的后背也被汗湿了。
王方端着药进来,满满的一大碗,怕烫着主子,早已用蒲扇扇凉了。
回雪端过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却苦的皱眉,烟紫忙递上两粒红枣,让主子含着。
“今儿皇上选秀,本应该是个好日子,可这么倒霉,怎么就让荣妃伤着你了?”岑梨澜一脸的气愤:“我还以为荣妃在承乾宫快死了,怎么她还有精神头跑养心殿去?”
“回岑嫔娘娘,荣妃她…….她已经死了。”王方哈腰回话。
“哦?这么快死了?”岑梨澜问。
“是皇上将她赐死的。”王方将药碗接在手里,放在托盘上,细细说了荣妃的死相。
岑梨澜冷笑着道:“皇上早赐死她,便没有今日之事。”继而,又拉着回雪的手,轻轻的抚模着道:“你也是的,皇上身边有护卫守着,荣妃想刺杀皇上,随她去好了,皇上身边不是还有玉妃跟安妃吗?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不是我狠心,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四阿哥怎么办?”
回雪靠在床上缓缓的道:“荣妃不是想杀皇上,她是想杀四阿哥。”
岑梨澜的脸煞白。她一直以为,荣妃闯养心殿,是为了杀皇上而去的。
“我早应该警惕的。”回雪叹了口气,又想到了那日她去承乾宫里看荣妃,荣妃门口没有太监守着,但荣妃也没出门去,只是坐在廊下,一朵朵的揪着女敕女敕的花骨朵,花骨朵还没绽放,荣妃却握在手里。用簪子一点点的刺穿它们,揉碎它们。
回雪当时虽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觉察出异样,只是以为,荣妃太过寂寞,承乾宫太过清冷,所以荣妃刺花苞来打发时间。♀
直到看见荣妃的背影往养心殿而去,回雪心中才又咯噔了一下。
四阿哥正好在皇上腿上玩耍。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荣妃的计划。她先是装做半死不活,让门口的小太监放松了警惕。然后便四处流窜,先是去了阿哥所,得知四阿哥不在。便跟着找到了养心殿。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她想做的便是杀了四阿哥,四阿哥死了,大阿哥的太子之位又稳了几分,或许。这是她临死前,唯一能为大阿哥做的。
“我早应该想到,她刺的那花骨朵,其实代表的就是四阿哥,那时候她就在想着用簪子杀四阿哥了。”回雪声音不急不慢,岑梨澜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四阿哥没事吧。”
“四阿哥安然无恙。”回雪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还好她跑的够快,赶在荣妃刺伤四阿哥之前,先护在四阿哥身上。虽然自己受了伤,想到四阿哥可*的模样,回雪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个荣妃,平时也挺聪明,只是关键时候。她怎么又笨了起来?”岑梨澜接过烟紫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将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拿帕子拭拭嘴角道:“她杀四阿哥,她死了,倒清静了,可大阿哥是她的孩子,难道皇上不会怪罪到大阿哥头上吗?难道皇上不怀疑大阿哥参与其中了吗?若皇上以后讨厌起大阿哥来了,荣妃就是白死了。”
回雪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荣妃既然这样做了,当然有她的道理,道理就是,她已将宫里的几位阿哥深刻的分析了一遍:三阿哥肯定是个不中用的,人品不正,没有才华,皇上也并不待见他,接下来有希望的便是四阿哥,四阿哥乖巧,伶俐,仁义,是个人见人家的孩子,而他额娘又是回雪,以后做太子的希望极大。
荣妃是要为大阿哥扫清绊脚石。
若有希望的人都死了,皇上有一天也会死,那不把太子位传给大阿哥,又传给谁去?
“不过大阿哥这人,我倒也有了解过,他*读书,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害四阿哥这事,定是荣妃自己的主意,跟大阿哥是没有关系的,虽说他额娘狠心,但跟他并无关系。”回雪将大阿哥看的很透。
王方进来了,哈着腰小声回话,说是太医传进来的消息,大阿哥因亲见他额娘死在养心殿,又惊又怕,伤心过度,如今发起了高烧。还乱说胡话。
“烟紫,你将宫里上好的药材送两支到阿哥所,让太医们熬给大阿哥喝了安神,另外,告诉大阿哥,人死不能复生,多多*惜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回雪指指床头的柜子,那里装着几盒宫外送来的上好安神药材,每一支,都值上百两银。
烟紫站着不动。她亲见荣妃刺向回雪,这会儿让她给荣妃的儿子送药材,她心中有些不情愿。
岑梨澜更是直接:“你忘了荣妃的事了?这些药材便是扔了,也不能往大阿哥那里送。我不同意。”
回雪笑笑,挣扎着坐了起来,半边身子靠在软枕上:“荣妃是荣妃,大阿哥是大阿哥,如今天荣妃已死,难道把大阿哥也当成仇人?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且大阿哥他本身并无参与此事,他失了额娘,他也是个受了伤的人。”
烟紫听回雪如是说,低头想了想,拿出钥匙,开了柜子,捡了两支药材,用木盘子端着,往阿哥所去了。
岑梨澜叹了口气:“你这么好心,以后大阿哥要知道领这份人情才是。”
用过晚饭,回雪身上好了些,喝了汤药的缘故,疼也止住了,便由烟紫扶着往养心殿去看皇上。
岑梨澜一天都守在回雪身边,让她回永和宫去,她也不回,说是守着回雪才最放心。
“五阿哥一天不见你怕是要哭了,你也得回去陪着他用饭呀。”回雪笑。
岑梨澜摇摇头道:“五阿哥如今跟嬷嬷们好着呢,一天不见我,也并不找我,如今他虽小,已了,且来的时候,苗初跟嬷嬷们说过的,让她们小心看着五阿哥。”
二人一前一后赶到养心殿,王福全拿着拂尘,站门口一丝不苟。见回雪到了,忙迎了上来:“郁妃娘娘身上欠安,还来养心殿看皇上,奴才这就去通传。”
皇上已听到了门口的响动,听王福全说是回雪来了,便靠在床上,想努力起身,却全身乏力。
皇上的脸如纸一样,白的吓人。
小太监端了药汤,皇上一饮而尽。小太监端的盘子里还有一碗红糖水,是给皇上漱口用的,皇上挥挥手,也免了,看来皇上早习惯了喝这样的汤药。
苦习惯了,便不觉得苦了。
“今日伤着了你,朕心不安。”皇上咳嗽了两声。
“臣妾喝过药了。”回雪淡淡的:“皇上应保重龙体才是。”
“还好今日四阿哥无碍,不然,朕要愧疚一辈子,朕早知道荣妃不安份,只是以为,她不过想为大阿哥谋取太子位,没想到,她竟然不择手段。差点害死了四阿哥。”皇上有些懊恼。
回雪没有说话。白天的事皇上全看在眼里,自己什么也不用说,皇上自然会分辨。
“四阿哥这个孩子,怕朕看到血会害怕,还捂着朕的脸呢,他就坐在朕的腿上,一直捂着朕的脸。“皇上笑起来,他又想到了临危不惧的四阿哥。
“皇上的话臣妾不敢苟同,四阿哥捂着皇上的脸,并不是怕皇上害怕吧?“岑梨澜插了句话。
皇上显的很是好奇:“哦?岑嫔这话是何意思?“
“皇上,臣妾曾听伺候四阿哥的嬷嬷讲过四阿哥的事,四阿哥常捂着自己的脸,他以为,这样,别人便看不到他了。而白天四阿哥捂着皇上的脸,不是怕皇上害怕,而是他觉得,捂着皇上的脸,荣妃便看不到皇上了,这样,也不会伤害到皇上,四阿哥是想保护皇上。“岑梨澜说着,将那日嬷嬷说的故事讲给了皇上听。
皇上眼睛里顿时蒙上了水雾,四阿哥年纪小,如按岑梨澜所说,四阿哥是在保护自己,那这个孩子,自己真是低估了他。心中大为感动,他没想到,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气度,当即叫了王福全进来:“传朕的旨,赏四阿哥。”
王福全一脸的喜气,哈腰等着皇上的下文。
皇上想了想道:“四阿哥还小,金银这些东西于他也并无用,不如郁妃你来选吧,你想为四阿哥求什么,朕都准了。”
回雪默然,抬头回道:“如皇上所说,四阿哥年幼,他能知道什么,皇上赏他个小玩意也就是了。”
皇上点头,既然回雪没有特别的交待,他便按着自己的意思,赏了四阿哥金百两,银千两,另有金菩萨一尊,玉如意一柄,还有若干小物件,这些东西,当然是由回雪的相印殿先收着。
“皇上,臣妾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回雪福了一福。
“你讲。”
“大阿哥的额娘虽说做出了这样的事,但大阿哥此人并无坏心,臣妾去过阿哥所几次,每一次大阿哥都悉心的陪着四阿哥玩耍,今日的事,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到大阿哥头上,他本来就够伤心了。”回雪的声音浅浅的。
皇上想了想,默默的拉起回雪的手:“朕没想到,你心胸如此宽广。朕准你的话。不难为大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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