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宫闱 第453章 五灵脂

作者 : 一朵肆千娇

岑梨澜惊的目瞪口呆。

皇上没好气的问回雪:“朕不是让禁上官贵人的足了吗?怎么,是你们偷跑进延禧宫去看她,还是她胆敢跑出延禧宫?你们有没有把朕的旨意当回事?”

这个时候了,皇上竟然还在避重就轻,回雪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却只有强压着怒火道:“皇上的旨意,没有人敢违抗,上官贵人被巫师强暴,宫里人人皆知,怕是皇上得给上官贵人一个说法,不然,让上官贵人如何有面目再活下去?”

岑梨澜愤恨的道:“依我的,就应该把巫师拉出去,一块一块的给割了。”

皇上依然仰躺在那,听岑梨澜这样说,便有些厌烦:“岑妃也是两位阿哥的额娘了,如今火气还是这么大,巫师曾经说过,这个上官贵人,是个不祥之人,每割去她一块肉,她身上的罪孽便会少一分,而且,因为她这一辈子,只伺候过朕一个男人,所以,巫师认为,她的怨气会伤害到朕,巫师不顾生命危险,敢于去同上官贵人…那也是为了把上官贵人的怨气过到巫师身上,巫师这是代朕受过,你们竟然还要骂他?”

岑梨澜愤愤不平:“巫师认为,巫师认为?呵呵,一切都是巫师认为?他认为的就是对的吗?那个巫师,不过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他设计割了上官贵人的肉,如今还要祸害上官贵人,皇上竟然还包庇他,真是昏…….”

回雪忙拉了拉岑梨澜的衣袖。

岑梨澜想说的,不过是皇上昏庸,如今若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肯定又会得罪皇上,皇上动怒,只会白白牺牲岑梨澜。

皇上冷盯着岑梨澜:“你是想说朕昏庸吗?巫师又没割你的肉,也没有对不住你,你不好好呆在你的永和宫,跑到养心殿来撒什么野。滚回去。”

皇上说完这话,便喊王福全:“让岑妃走!”

回雪只好随着岑梨澜出养心殿。

养心殿外,狂风大作,地上的枯叶被卷着飞到半空。

廊下的小太监在清理熬出的药渣,岑梨澜走的急,跟小太监撞到一块。药渣粘稠,沾在岑梨澜的长褂上。

小太监吓的赶紧跪下:“岑妃娘娘。奴才不是故意的。”

小太监惊吓的模样,犹如延禧宫的婢女。

回雪心里不忍,见岑梨澜并不说话,便对小太监道:“你去忙吧。”

小太监这才捧着药渣去了。

巫师却追了上来,嬉皮笑脸的对回雪道:“郁妃娘娘,我有几句话。想同岑妃娘娘说。”

回雪会意,走到岑梨澜前方一点,在那静静的等着。

风从耳朵边掠过。夹杂着药味。

回雪听不到巫师在跟岑梨澜讲什么,只能看到巫师一脸猥琐的笑,时不时的,想拉一拉岑梨澜的衣裳,岑梨澜怒瞪着他,到最后,像是忍无可忍,直接抬手给了巫师一个耳光,巫师竟然没有生气,还是带着笑,盯着岑梨澜上下打量。

岑梨澜步子很急,与回雪并肩回去,眼里却有屈辱的泪:“你知道刚才巫师跟我说什么吗?”

回雪摇摇头,若岑梨澜不说,她并不打算问,瞧着巫师的眼神,还有他的动作,便不像是什么好人。

果然,岑梨澜咬牙切齿的道:“他又是一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奴才,竟然跟我说,想同我欢好,说上官贵人,他本来就没有看上,他之所以强暴了上官贵人,不过是想告诉我,在这宫里,即便是他强暴宫妃,皇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他想让我乖乖就范。不然,上官贵人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他果然这样说?”回雪面色凝重。

岑梨澜擦擦泪道:“自然是他说的,这个禽兽,胆子越来越大了。”

两人路过御花园,见御花园的许多花都凋谢了,便站那看了一会儿。

御花园还有花香,但更多的是,花朵凋谢后的冷清。

以往或红或粉的花,如今一片一片的掉在地上,慢慢的腐烂了,混在泥土里,再也没有往日的颜色。

御花园中央的几盆菊花开放了。

菊花为黄色,倒也层层叠叠。

岑梨澜伸手折了一朵菊花来,闻也没闻,便将菊花揉碎了扔在地上:“开的这么灿烂有什么用,如今后宫都被祸害了。”

菊花落在地上,花瓣被风一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回雪叹了一口气:“这个巫师,也太胆大妄为。”

“皇上昏庸,才致妖魔做怪。”岑梨澜又折了一朵菊花放在手心里揉碎了:“这样下去,后宫可就成了这巫师的后宫了,到时候,你我还有何颜面活着?”

回雪默默的点了点头。

冷风吹过,回雪鬓边的头发乱了。

她轻轻的用手拢了拢,一面又拉着岑梨澜的手道:“这样下去,自然不是法子。”

“依我说,不如叫人把巫师给杀了。”岑梨澜做了个杀人的手势:“杀了巫师,这后宫还能安生几天,皇上信那巫师的鬼话,咱们总得替上官贵人做主,不然,这后宫妃嫔,如何还信郁妃娘娘?”

回雪点点头。

次日请安,妃嫔们跟商量好了似的,纷纷跪倒在地上道:“求郁妃娘娘做主。”

回雪默默喝了一口茶,让她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肯起来。

“郁妃娘娘,上官贵人被强暴之事…….我们都是亲眼见到的,若这样下去,不定哪一天,这样的事也会落到我们头上了,我们回宫以后,细细的想了想,还求郁妃娘娘做主。”妃嫔纷纷给回雪磕头。

“你们想我怎么做?”回雪望着她们。

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出那句话,怕惹祸上身。倒是岑梨澜心直口快:“她们所想的,不过是杀了巫师。”

回雪静默了许久,才缓缓的道:“我倒是想了一个法子,不知能不能成。”

妃嫔忙道:“郁妃娘娘的法子,一定是好法子。”

回雪让王方去相印殿门外守着,自己把所想的法子跟大伙说了。妃嫔们忙磕头道:“是个好法子。是个好法子。”

“那你们且回去备着吧。”回雪先让她们回去,然后才拉过岑梨澜的手道:“这事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但我觉得,你一定会同意,虽然,有点委屈你。”

岑梨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若能除了这个祸害。我所做的这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岑梨澜依然很愤慨。

延禧宫的婢女来报。说是上官月因为咬了舌头的缘故,如今无法吃东西,且脸上也肿了,又说不出话,求回雪去看一看。

回雪心里也记挂着上官月,便跟岑梨澜一块。往延禧宫而去。

皇上的旨意,是不准人到延禧宫去的。

可是如今,回雪也顾不得许多了。

上官月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延禧宫床上的锦被也旧了,隐隐露着棉絮。

垂在床头的香包,早没有了香气。

因上官月全身的伤,处处渗血,如今仰躺在床上,很是痛苦,但她却不吱声,或者,她已发不出声音,只是默默的流了泪。

上官月的眼泪,就像九月的露珠那么晶莹,从她的眼角一直流下来,流到枕头上,枕头湿了一片。

“如今天气也凉了,我瞧着你家主子盖的单薄,回头你去内务府,再去领两床锦被来。”回雪交待延禧宫的婢女。

每到入冬,内务府便要给各宫发送锦被,一般得脸的妃嫔,根本不用去内务府领,内务府的那帮奴才,早屁颠屁颠的送了来。可延禧宫如今不同往日,内务府那帮奴才,甚至都不愿意靠近一步,以免沾染了晦气。

真是人情冷暖,宫里犹甚。

婢女抹着泪道:“郁妃娘娘,奴婢身份低微,去内务府支领东西,总被奚落,若又去领锦被,怕是领不到……”

岑梨澜望着脸色苍白的上官月,恨恨的对婢女道:“你就说,是郁妃娘娘让你领的,看哪个不要命的奴才敢拦着。”

婢女这才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那奴婢一会儿就去领。”

上官月的眼泪一直不止,婢女掏出手帕来给她擦了,可眼泪顷刻又打湿枕头。

“我们主子自从咬了自己的舌头,说不出话来,只是哭,其实奴婢也知道,主子是心里苦。”

岑梨澜给上官月掖了掖被角:“你主子的苦,我们都知道,如今妖孽横行,皇上却又偏听那个妖孽的话。”

提及巫师,岑梨澜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上官月眼睛里也聚集着一团火。

她望着床帐,紧咬着嘴唇,直到嘴唇被咬出血。

“郁妃娘娘,我家主子,除了皇上之外,可一直是个清白之身……如今被那巫师…….”婢女哭着道:“郁妃娘娘也瞧见了,那巫师为非作歹,自从他…….之后,我家主子就跟失了魂一样,躺在床上,一口饭也没有吃过。”

有太医提着药箱来了,看了看上官月的状况,开了方子,让婢女去熬药,可药熬好了,上官月却不喝,太医只得与回雪在廊下说话:“郁妃娘娘,上官贵人身子单薄,如今……郁妃娘娘也瞧见了,她不吃不喝,心里憋着气,怕是要……要寻死……”

回雪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太医这才提着药箱,摇了摇头回去了。

岑梨澜端着药碗,想喂一些药给上官月,上官月却扭过脸去。

她不愿意喝药了。

婢女接过药来,跪倒在上官月床前:“主子,无论如何喝一点才好,若这样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吃的消?”

上官月不为所动。

满屋子的药味。

回雪劝她:“上官贵人,你所受的屈辱,我们……感同身受,所谓自作孽不可活,那些应该得报应的人。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报应,难道你不想看着他惨淡收场吗?若你这样不吃不喝,药也不服,你死了,不是让害你的人更逍遥自在?”

岑梨澜点点头:“郁妃娘娘说的是,若我是你。我就好好养着身子,非得等到禽兽死的那一天。不然,我死不瞑目。”

上官月还是不为所动。

她心里默默的想着,如今自己不再清白,怕也不能再伺候皇上。

她自进宫,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伺候皇上。

如今这个念想没了,这个四四方方的皇宫。

这红墙绿瓦的宫殿。对她来说,就是牢笼,甚至,是个冰冷的棺材。

想到巫师得意的嘴脸,想到巫师对她所做的一切,上官月就恨不得拿刀剜了巫师。可她却无能为力。

更有甚者,她觉得,皇上不再爱自己了。

巫师亲口对上官月说:“皇上觉得你不祥。你这个克星,什么时候死了,皇上才会松一口气。”

这些话,她深埋在心里。

她觉得这皇宫里别无留恋。

只是回雪与岑梨澜这样牵挂她,又让她觉得心里很酸。

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很怕有人体贴关怀。

“郁妃娘娘也在这呢?”巫师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端茶托的小太监,茶托上面,还是那把匕首。

岑梨澜愤然起身:“你们……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上官贵人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了,你们竟然又来?”

巫师笑笑:“没有办法,皇上需要服药,为了皇上身体安康,牺牲一下上官贵人又有何妨?况且,能为皇上牺牲,也是上官贵人的荣耀。”

上官贵人扭过脸,盯着巫师。

岑梨澜知道上官月很是虚弱,若再割她的肉,怕她会死,便伸出自己的胳膊道:“你们要割,便割我的。”

巫师笑笑:“原来以为,岑妃娘娘只是火气大,如今看来,岑妃娘娘还肯为别人牺牲呢。可惜,我早说过了,给皇上做药引子的肉,得是没有生育过的妃嫔的肉,岑妃娘娘育有阿哥,您的肉,不能用了。”

岑梨澜呸了一口:“一派胡言。”

巫师却拿起匕首在上官月面前晃了晃:“是上官贵人自己动手呢,还是我帮上官贵人?”

上官月刚才还显的有气无力,此时却突然抢过匕首,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割肉,而是拿着匕首,对着她自己的脖子就来了一下。

寒光闪闪的匕首,上面镶嵌着红宝石。

皇上年轻的时候,曾随身带着这匕首去打猎。

每回猎到了东西,或是野猪,或是野鸡,皇上便会掏出这匕首,只需在它们脖子上轻轻一划,那些被猎的动物,脑袋顷刻就掉了下来。

削铁如泥,不过如此。

此时上官月抢过匕首,狠狠的划了她自己的脖子。

她的脖子就像御花园的那些凋零的花,慢慢的裂出一条缝隙。

白生生的肉,有一个整齐的切口。

过了一会儿,才有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喷了巫师一脸,也喷到了岑梨澜的衣裳上。

岑梨澜穿着一件素色斜襟棉褂,此时沾了血,血气温热,一股腥气蔓延开来。

岑梨澜眼见上官月如一条鱼一样,嘴巴张了几下,便死了。

她心里浮起长长的哀伤。

她抢过上官月手里的匕首,便要往巫师身上刺,却被巫师给抓住了手:“岑妃娘娘是被吓傻了吗?我可是为皇上医病的。”

岑梨澜冷哼了一声:“你是给人医病的?你不过是一个杀人凶手,如今,上官贵人被你逼死了,你可满意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岑梨澜奋力向巫师刺去,奈何力气没有巫师大,终是徒劳。

因上官月咬了她自己的舌头,直到临死的时候,她都没能发声,甚至,连申吟也没有。

匕首落地。

上官月脸上却有梨涡,她笑了。

她竟然笑了。

回雪怅然忆起自己的那个梦。

那个梦里,上官月割下了她自己的人头,上官月的人头与安妃的人头滚落在一起。

回雪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没想到。噩梦这么快成了真。

岑梨澜还在与巫师纠缠,回雪拉起破旧的锦被,给上官月盖了脸,冷冷的对巫师道:“如今上官月已死了,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倒不能让上官贵人好好上路。”

巫师不由分说。掀起锦被,拉着上官月的胳膊,便割了一块肉下来:“说好要割够七七四十九天的,她即便是死了,也一样要割肉给皇上。”

回雪心里一阵恶心,拉过锦被来给巫师盖上:“上官月已死了。死者已矣,巫师就不必这样纠缠着不放了吧?”

巫师笑着道:“郁妃娘娘。我可不是纠缠着不放,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皇上。”

“皇上只喝药,却不知道那药里倒底有没有人肉,巫师不如,看在上官贵人死了的份上。就饶了她。“回雪冷冷的。

巫师摇摇头。

回雪只得拉拉岑梨澜的衣袖。

岑梨澜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装作淡定的样子:“巫师不如就卖我一个面子……怎么说上官贵人也是我们的姐妹,巫师若是这样做。怕伤了我们的心。”

巫师这才拍拍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又将沾了血的手帕扔在小太监举着的茶托里:“岑妃娘娘这样说,很好,那我就卖岑妃娘娘一个面子,以后,就不割她的肉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块。岑妃娘娘,你可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巫师色眯眯的望着岑梨澜。许久才走了。

延禧宫死一般的寂静。

床上的上官月,早已没有了知觉,太医开的那碗药,还放在床头小桌上。

药味很浓,却掩盖不了延禧宫的血腥气。

回雪默默的捡起地上的匕首,掏出手帕擦了擦上面的血迹,轻轻的塞进自己的衣袖里。

匕首很冷,贴着回雪的衣袖,冷的像冻蛇。

从延禧宫出来,岑梨澜便斩钉截铁的道:“郁妃娘娘,你说的那个法子,我看,这两日咱们便实施吧,若不然,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回雪点点头:“你赶紧回永和宫换身衣裳吧,沾了一身的血,可别让小阿哥看见,不然,吓着孩子。”

岑梨澜叹口气,点点头。

回雪回到相印殿,刚喝了半盏茶,便见岑梨澜匆匆而来。

岑梨澜换了身藕色的长褂,淡黄色坎肩,下衬一条暗黄色的襦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相印殿里也萧瑟起来。

夏季开放的玫瑰花,此时已没有了踪影。

枯枝败叶,很是潦倒。

廊下的小太监缩着手站着伺候,见岑梨澜来,忙打着帘子。

风吹着岑梨澜的襦裙,像飘飞的蝴蝶。

岑梨澜冷着脸,进了内室,与回雪隔着小方桌坐着。

烟紫端了茶来,是上好的枣茶。

回雪默默的咽了一口。

枣茶补气,颜色却泛着红色。

岑梨澜喜欢闻枣茶的香气,却见不得枣茶的颜色,这一路走来,她嗓子里又渴的厉害,便叮嘱烟紫:“去给我换一盏茶。”

平日里,岑梨澜并不是个挑剔的人。

烟紫会意,给岑梨澜换了一杯深绿色的铁观音。

铁观音,气味清淡,易于定神。

岑梨澜端着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又让烟紫给冲了一杯,咕噜咕噜的喝了,才放下茶碗,用衣袖抹抹嘴,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小桌上。

这是个黑色的小盒子。四四方方,杨木刷了漆,有一股清香的木材味道。

回雪瞧着,不过是个普通的盒子。

“郁妃娘娘不如打开看看。”岑梨澜将盒子推到回雪身边。

回雪轻轻打开,盒子里垫着暗红色的衬布,衬布上面放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还有一股子药味。

回雪不解:“这是?”

岑梨澜缓缓的道:“郁妃娘娘可还记得,咱们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有个倒药渣的小太监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当时,我身上还沾了药渣?”

“这就是那药渣?”回雪想伸手去模,岑梨澜却赶紧拦住了:“别碰。”

回雪收回了手,一脸疑惑的望着岑梨澜。

岑梨澜咽了口唾沫。瞧瞧窗外,风声呼啸,相印殿院子里,除了当值的小太监,并无他人,才压着声音道:“这是那个巫师给皇上开的方子。然后才让小太监们给煮的,一开始,我并没有留意,可是回永和宫换衣裳的时候,我发现这些药渣还沾在我身上,便细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你猜这是什么?”

回雪摇摇头:“我一向不看医书。也不懂这些药材,你可瞧出这些是什么?”

岑梨澜点点头,指着盒子里的东西道:“这里有人参的细末,还有五灵脂。”

人参,回雪是知道的,能增强体力。益气养身。

而这五灵脂,回雪便不明白了。

岑梨澜道:“五灵脂是鼯鼠的干燥粪便,可用于瘀血内阻、血不归经之出血。”

“鼯鼠。不就是寒号鸟吗?夏日羽毛丰盛,到了冬天羽毛掉光,尽夜鸣叫,所以宫里人都称之为寒号鸟,记得人们常说它,夏天羽毛绚烂时就得意地唱“凤凰不如我”,到了冬天就叫得过且过?巫师竟然给皇上服用寒号鸟的粪便?”回雪大吃一惊。

岑梨澜点点头:“鼯鼠的粪便,状如老鼠的粪便,医书上记载,它能活血散瘀,炒炭止血。皇上不是曾吐血吗?可是这五灵脂,一般用在妇人身上,那个巫师,竟然把这五灵脂用在皇上身上,可见不是什么真正懂医的人,用人肉做药引,更是荒谬。”

回雪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巫师给皇上用这五灵脂熬药,并不对症?”

岑梨澜点点头道:“不单单是这个,医书上有记载,所有的草药,用的对,则事半功倍,用的不对,便枉费工夫。一种草药,可能是对人有益的,但若用的不当,也可能有害,比如中药的十八反,甘草反甘逐,而除了十八反,还有十八畏,硫磺畏朴硝,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丁香畏郁金等。”

“你的意思是?”回雪仔细打量着盒子里的东西,轻声问岑梨澜。

岑梨澜道:“这人参与五灵脂,便属十八畏之列,放在一块熬药,吃了以后,只会让身体每况愈下,稍稍有一点见识的太医,都会懂得这一点,这个巫师,明明什么都不懂。如今他的把柄落在咱们手里,咱们一定得去皇上面前揭穿他才行。”

回雪若有所思,轻轻的将盒子盖上道:“此事不妥。”

岑梨澜不解:“我们好不容易有他的把柄,为何不能去皇上那里告他?”

回雪问岑梨澜:“你觉得,皇上会听咱们的,还是会听巫师的?”

岑梨澜默默的低下头去,抚模着杨木盒子道:“虽说皇上听巫师的,可这一次,咱们有巫师的把柄,这盒子里的药渣,便是证据,到时候太医们也能帮着指认盒子里的东西,巫师不得不认。”

回雪点点头,却叹了口气:“即便这盒子里是人参与五灵脂,咱们能证明巫师犯了十八畏,可又怎么样?虽说这药对皇上身体有害,可皇上一直在说,他的身子好些了,且这又不是鹤顶红,断肠草之类的毒,若巫师说,他是以毒攻毒,咱们怎么办?”

岑梨澜默默无言。

“依我的,这盒子里的药渣,你知我知,咱们如今要做的,是一举除去巫师,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这药渣,若传到皇上那里,非但治不了巫师的罪,还可能打草惊蛇,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岑梨澜有些懊恼:“难道就这样放了那巫师一马?”

回雪喝了一口茶,幽幽的道:“你不是一直说皇上昏庸吗?”

岑梨澜望着回雪,又望了眼那药渣,松了一口气:“还是郁妃你想的周全,即便这药渣不能治巫师的罪,但却告诉咱们,这药渣对皇上的身体有害,那个昏君,他既然那么信任巫师,让巫师在这宫里肆意妄为,那他就天天喝十八畏的药好了,总有一天……”

回雪“嘘“了一声:“说好的明日……你可准备好了?”

岑梨澜点点头:“准备好了。”

“这一次,让你以身犯险,真是…….”回雪有些歉疚,岑梨澜却摇摇头:“这事是我自已愿意做的,想到上官贵人的惨样儿。我这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岑梨澜说着,将那盒子连同药渣交给烟紫:“去,拿到小厨房里,塞进灶膛里烧了。”

烟紫会意,很快拿走了盒子。

回雪点头称赞:“这样做很对,那十八畏的药。皇上爱喝,便让他喝吧。”

次日,天气阴沉。

东边天空中压了不少黑云,黑云压顶,让人窒息。

回雪起了床,换了身绯红色的小薄袄。外罩一件石榴红的大毛坎肩,下衬一条绣金边的暗黄凤尾裙。

她让烟紫为她梳了高高的飞仙髻。

发髻正中央。插着一朵珍珠白凤栖枝头珠花。

左侧鬓边插着一支赤金玲珑簪子。

赤金簪子熠熠生辉,与她的赤金八福耳环相映生辉。

甚至,回雪细细的扑了一层粉,在嘴唇上特意点了一些胭脂,胭脂大红色,点在回雪的唇上。嘴唇便红的像早春的玫瑰。

许久不见回雪这样打扮,也不曾见她穿戴的如此隆重。

烟紫虽知宫里如今不太平,可眼瞧着自家主子穿戴成这样。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是有什么……喜事吗?”

回雪点点头。

烟紫见外头风大,便给回雪披了一件薄薄的海棠花披风。

回雪默默的道:“随我到小荷塘。”

小荷塘这个地方,回雪很久没去了。

如今只是记得,那里有大片的荷花,还有不少假山,绿草地,秋千悬在树上晃悠。

刚进宫的时候,曾跟岑梨澜去过几次,坐在秋千上望着荷花摇曳,倒也好看。

烟紫福了一福道:“主子,小荷塘,这个季节,怕荷花早已凋零了,而且,入秋以后,雨水多了,那里又没人去,秋千怕是也坐不得了,且绿草地上的那些草,也可能已经黄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假山,倒是…….”

烟紫只是怕风大,怕回雪出去吹一场风,又没看到可心的景致,所以善意的提醒。

回雪却径直出了相印殿,十分坚定的道:“不去小荷塘,又怎么会知道,那里是一副什么景致呢?”

一大早,永和宫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苗初穿着件水色的小袄,白色的宽脚裤从永和宫里探出头来,见四下无人,才将一封信塞进袖里,埋头朝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廊下,巫师正在想着,要割谁的肉为皇上熬药。

因为所熬的药里没有了人肉,药汁很苦,皇上不乐意喝,脸色也不好看。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巫师便叫来王福全,问他:“哪个宫里的娘娘不曾生育?”

王福全心里明白,巫师又想去割娘娘的肉,心有不忍,便吞吞吐吐:“奴才一时也记不得了……容奴才想想吧。”

巫师讽刺道:“我还以为王公公天天跟在皇上周围,对这宫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呢,如今看来,王公公不过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王福全不与他做这些口舌之争,一心想护着后宫里的娘娘,只得拖延着时间。

半个时辰过去了,巫师又一次问王福全:“公公的记性也不好了吗?还没有想起来吗?要给皇上熬药,这事可等不得,你也瞧见了,前一次的药苦了些,皇上脸色就不好。”

王福全只得打着哈哈:“容奴才再想想,奴才年纪大了,记性是不如往常了。”

巫师笑笑,坐在养心殿里,歪头打呵欠。

苗初在养心殿门口探头探脑。

王福全赶紧压着声音道:“苗初姑娘,皇上睡着呢,可不能打扰。”

苗初摆摆手:“公公,奴婢不是来找皇上的,奴婢是来找巫师的。”

王福全赶紧将苗初拉到廊下:“我说苗初姑娘,如今后宫诸人,躲他还来不及,苗初姑娘竟然要找他?快回永和宫去吧,别给你家主子添麻烦了。”

苗初却坚持要见到巫师,王福全怎么也拦不下,只好帮她传话。

巫师听说苗初是永和宫岑妃身边伺候的,顿时来了兴致,抱着胳膊问苗初:“找我何事啊?”

苗初福了一福,十分恭敬的道:“不知,能不能跟您借一步说话?”

巫师看看王福全,得意的一笑,领着苗初下了台阶,走到养心殿大门口,离王福全渐渐的远了,巫师才问道:“有什么话,需要借一步说的,你家主子又想骂我什么?”

苗初掏出信来递给巫师:“这是我家主子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巫师哈哈一笑:“你家主子给我的亲笔信?你没有传错消息吧,我瞧着,你家主子想生吃了我呢。”巫师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信,字迹娟秀,宣纸雪白,一共四行小字。

巫师却看的心花怒放:“你家主子邀我小荷塘说话?这可真是稀罕事,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

苗初脸一红,低下头去:“在郁妃娘娘面前,有些话,我家主子不便说,我家主子交待奴婢,巫师是个聪明人,看了这信,自然就懂了。”

巫师又是哈哈一笑:“你家主子果然懂我的心思。”

巫师点点头,将信塞进他自己的袖里,又有些不放心似的问道:“你确定,这信是你家主子亲写的?若敢骗我,你可知道下场?”

苗初忙福了一福:“奴婢有一万个胆儿,也不敢哄骗巫师大人,您神机妙算,只看那宣纸,也不是一般宫殿能有的。只有我们永和宫,岑妃娘娘育有两位阿哥,才得此尊荣。能用的起这种宣纸。”

巫师又将信抽出来看了看,见宣纸上头有金印,才放心了:“你说的倒也是。”

巫师抬头看看天色,黑云很快便要移到头顶,想来是快下雨了,便道:“我还得给皇上熬药呢,如今天色不好,怕一会儿会下雨,我也不一定能去小荷塘,万一让你家主子空等一场…….”

苗初福了一福:“我家主子说了,巫师大人不去,我家主子便不回。”

巫师笑道:“你家主子的脾气,倒让人模不透,时而冷的像冰,时而热情像火。”见苗初红着脸,便问道:“我若跟你家主子见面,你不会……到处乱说吧?”

苗初道:“奴婢知道宫里的规矩,奴婢乱说主子的事,只有死路一条,奴婢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巫师还是有些忧心:“你家主子主动邀约我,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苗初赶紧道:“巫师大人,如今我家主子的亲笔信就在您身上,若是个陷阱,巫师大人只要掏出书信,不就可以洗去自己的清白了?而且听闻巫师大人法力无边,这宫里连皇上都要敬您三分,谁又敢不识趣,敢陷害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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