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的秘密有多美 4 幻雾(1)

作者 : 卡卡薇

静歌在一个月后被接回杜家,徐丰毅建议最好让静歌不要再受刺激,换个全新的环境,慢慢导向记忆复苏比较好,杜显扬也觉得那里不再适合居住。

杜家好歹比那个大得要命的江宅要来得温情些。

静笙恢复了上学,静歌暂时留在家里,每天杜显扬都开车带她去医院换药,李妈在家里煎好药等他们两个人回来。

静歌话少,乖巧得过份,在家里,她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说话轻声细语。

不过好在,静笙和青阳两个人经常想着法儿逗她开心,聊她感兴趣的话题,才让她的性子稍微开朗了些,但是无论如何,她走路都习惯低着头,长长的发遮下来,挡住她的那一半脸。

江家的东西陆陆续续一点点搬过来。江家大部分价值的东西都遵照遗嘱捐献出去,或是赠予别人。唯独江容至生前的练戏室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动,他一生的珍藏的戏服,道具均被陈列在那诺大干净的房子里,阳光从窗外耀进来,便给那些悬挂的戏服灵魂似的。

杜显扬这天把那房子亲自打扫了一次,开了窗,窗外的冷气便透过来,总算将这房子的死寂扫了一些。

李妈正端茶进来,看见他站在那里,眼睛发酸,“先生在世的时候,经常和小姐在这里练习。其实小姐挺聪明,先生就是太严苛了一点

他点点头,手抚过光滑的檀木坐椅,“可惜的是,他教了静歌十年,到头来还是他亲手毁了梦想

李妈叹息不再说什么,放下茶又出去了。

他在屋里坐了一下,又下楼。

大致上宅子内里的设施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宅院,大厅,后院。一般人家都会用这诺大的房屋开始做一些营生小生意,江容至这房子只是用来住人。

他走出屋子里,愣了一下,快而轻地走过去,伸手拍拍前面少年的肩,“写意,你干什么要摘这些还没开的白玉兰?”

白玉兰开的季节已过。

写意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是他,眼底微有一点慌乱,“反正这也没人住了,这花也没人管了

他笑,“谁说没人管了?这房子现在是静笙和静歌的了,别人家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乱动?”

写意有点不服气,冷着一张清秀的脸。

他不动声色地皱皱眉,他怎么发现,这几个孩子性格都别扭得不行。

“来,同我下一盘棋他不管黎写意怎么不乐意,就拉了他就旁边的石椅坐下,石桌上的是刻下的棋盘图。雨水一清洗,那勾勾横横间便越明显,越刻越深。

“我知道你会下棋,你爸爸应该教过你他拿出棋盒,把黑棋递给对面的少年。他与他父亲年龄相差不大,也算是老相识。

写意抬抬眉眼,“那也是我几岁时候的事情了

“我知道他掂掂手里的白子,“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脾气坏,睡眠不好

“有时间多陪陪你妈妈

写意坐直身子,直视着面前的大人,“你们大人是不是都这样,每说一句话都有目的

杜显扬失笑,看着他一本正经却还是孩童的脸,“你们还真像,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兄弟

写意不明所以。

“你和静笙他淡声说,“你们两个别扭的性格都一样,连不相信的东西都一样

写意切了一声,“谁要和他是兄弟,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他再度笑笑,“静歌的爸爸在世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和她来往,你们两个的天份都生得一样,容至总说这很难得

写意皱皱眉,“我讨厌唱戏,我一辈子都不会上戏台

杜显扬微微一怔,即而笑道,“谁知道呢顿了顿又说,“静歌现在情况有些特殊,医生觉得,在病情的恢复期限,所有对她不利的因素最好都要有所杜绝

写意眯眯眼睛,“杜绝?”

他还不清这两个字的意味。

“是杜绝杜显扬把一粒白字落在棋盘上,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与其他同年龄孩子不一同,你要比他们聪明许多,所以你也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写意没说话,等他说下去。

“她现在最需要的帮助就是淡化之前所受的伤害,这就是所谓的杜绝。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应该帮助她

黎写意握紧手里的黑棋,握得发疼,“你在警告我,让我不要接近江静歌

“不是警告。是告诉他微微笑。这个孩子实在太聪慧了。

黎写意勾唇,站起来,还刚开始的一盘棋孤零零地丢在那里,“我是恶魔?接近她就只能带来不好的回忆?我们之间拥有的东西,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明白

杜显扬皱皱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静歌现在不宜和任何一个人交往过深,一个小小的刺激都会让她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情

“那些可怕的事情是她做的吗?”

杜显扬有些错愕。

“黎写意你在说什么!”门口传来愤怒的声音。

写意刚转过头去,迎面就被人揍了一拳。

杜显扬惊得站起来,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静笙速度快得出奇地扑倒写意,逼视近写意,“黎写意,我警告你,这种话你要再说,我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

写意毫不客气地一拳挥过去,一瞬间就转败为胜,将静笙反压在地。

杜显扬上去一手抓一个拖开他们,面带怒气,“话还没说就先动手,谁这样教你们的?”

两个孩子都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瞪着对方。

半响,写意突然笑了,带着得意的意味,伸手拉了拉刚刚凌乱的衣服,十六岁的少年修长的身材,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清冷的气质。然后转身就推开静笙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杜显扬叹口气,伸手去触模静笙红肿的半边脸,“静笙,你怎么样?”

“我去给静歌收拾东西静笙别开脸,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转身去了屋里。

杜显扬站在院内,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担心得过度得些,所以才想隔开所有和静歌曾经有关的人。

所里没有什么事情,杜显扬请了长假在家照顾静歌有一些日子。静歌现在都不出门,除了看书便是练字,十分寡言,但一双眸子总是清亮如早晨荷叶的露珠,剔透而干净,却像蒙上了一层灰色雾,看不真切。

杜显扬有时候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觉得在看一个许多年前似曾相识的人,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安静如一棵树,那个人的眼睛里所折射出的光,却像开枝散叶的层层树叶,将外界的阳光都挡在外面。

那个人就是江容至。

他从小与江容至长大,小时候江容至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爱说话,一双眼睛总是雾茫茫地看着你,你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他却能够准备揣透你的心思,小时候肯和江容至玩的,也只有和江家世交的杜家,小时候他总是跟在江容至身边,看他立在戏台唱戏,看他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练字,看他经常自己与自己下棋,一局又一局,看他总是在春来的时候一整夜地去等院里的白玉兰开放,旁人怎么拉都拉不走,有次下人无意将白玉兰的花瓣弄掉一瓣,就被江容至罚那下人月兑光了衣服在早春的天气里站在院子里,早春的天气里,连呵出的气都是白雾,若不是他去劝,不冻死也要大病几天。自那以后,就没人再敢动白玉兰。杜显扬知道,那白玉兰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

他总是凡事不在意,却又凡事懂得,他外表儒雅,内心却坚硬如铁,他聪明,理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需要的会用任何手段留住,不需要的会用任何手段去除。就像,他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将父亲的产业一举夺下,只为了报复父亲。诺大的产业在他手里,不过是掂手玩玩的乐趣。

可是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对杜显扬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怎么会有拿自己的一生去赌这些东西

财富,产业,权力。换来的却是足以吞噬人心的孤独。

分不清这番话的意味,那时候的江容至坐在一盘被自己下死的死局前,那几天,江容至一直在想解局的法子,他头天去看,那盘棋还在,他第二天去看,那盘棋还在,第三天,他走过去,轻轻地把一粒棋子退后一步。

江容至忽然笑了,如一夜花开,“原来只要退一步笑得孤苦无比。

原来只要退一步,就可以走出死局。只要有了可以爱的人,就可以不用再孤独。

一直到收留那两个孩子,他生活才像有了乐趣,才不会为了一盘棋坐上三天三夜,他有了可以注视的人。

可这些往事,哪是一朝一夕说得完的?这些心思,静笙他们现在哪能懂?

如果是要先被伤害,才能明白深爱,那大概谁也不会想要。

杜显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静笙关于江容至的事,哪怕只是小时候,唠叨一下也好,可是静笙不感兴趣,对于自己过世的父亲,小时候怎样,以前怎样,全然无趣,甚至总是在他提起江容至的时候,露出嫌恶的表情,杜显扬就是想说也说不下去,孩子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总是很容易牵动大人的神经,敏感无比。

静歌就别提了,他现在甚至都不敢提江宅,他还没有这么自私去撕开静歌的伤口,哪怕这伤口要埋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如今,看着静歌,就觉得恍惚回到了以前他和江容至这么大的时候。特别是看到静歌练得一手好字时,那字迹居然也是出奇的像,一勾一捺都颇有江容至的神韵在里面。

他突然想起江容至曾说,“静歌这孩子,注定是我的。但静笙,却注定不是我的

这天,他坐在客厅里看报,静歌在楼上休息。他听见下楼的动静时,才看见静歌站在楼梯口,略带怯意地看着他。

她穿着件碧绿色的齐膝棉袄,腰间束了根精致的腰带,衬得整个人都有了些精神,一双眼睛闪着微弱的光。

他笑了下,放下报纸,朝她招招手,语气轻柔,“过来,静歌

她微微牵了牵唇,她走路轻得要命,像猫一样没声没息,她走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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