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而充满腥臭的水从自己的口鼻耳涌入进去,连同那些令他恶心的秽物也一同进入他的身体里,撕咬分裂!那种所不能承受的痛从内心深处再一次扯裂他的意识。
素净的手此刻青筋暴露地抓紧洗手台边缘,扭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冰凉刺骨的水拍在脸上,像刀子刻下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你是不是想喝死自己?”沈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靠着洗手间的门好整以瑕地看着他。
“……出来应酬哪有道理不喝酒的……”他微微喘着气,抬头看镜子里的脸。
“那也太拼命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收购那些小公司,其他还好,有些根本是空架子,难得你大发善心沈童拿来毛巾递给他。
写意失笑,“我可没时间做菩萨
“那你现在这是干什么?”沈童又瞪他一眼。
“为以后做准备他的手撑着水池边缘,淡淡说。
“你说的是江氏沈童无比明白。
写意看他一眼,没回答。
沈童有些无可奈何地摊摊手,“你父亲也的确是想吃掉江氏,但是你也看到了,这几年黎氏在发展,江氏也并非一层不变,因为江氏老板江静笙可不是一般的人。要吃掉不容易
黎写意显然不想说下去,淡淡说,“现在我不想说太多
沈童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就知道这个大少爷就是有本事左耳进右耳出。
“你出去把那饭局散了吧,让他们把合同都签了
“是是是沈童看他一眼,才转身出去。♀
等沈童出去,他才转身靠在洗手台边缘半响。仰着头看着天蓝色的天花板。
曾几何时,他都在这样的水里争气,像频死的挣扎,没人会来救自己。
在洗手间呆了大概十分钟,等写意出了洗手间,饭桌上的人已经全走光了,沈童一个人坐在饭桌上抽烟,看来是他给打发走了。见了他出来,拿过旁边的包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他,“先吃药,开水在这里凉着
他没说话,拿过药倒了两颗在手心,水也没要就吞了下去。
“这是合同和你前两天找我拿的资料沈童又递过一个资料袋及一份刚刚签下来的合同。
写意没看合同,他向来对沈童做事很放心,只留下了资料袋,“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去见宝洛说完拿起椅背上的外衣转身出了包厢。
沈童坐着没动。
他与黎写意相识有十年,几乎是看着他从一个沉默的少年成长到现在这个样子,雷厉风行,内敛沉默,在商界,手段残酷,利落,也周到。也不如旁人会留个情份什么的。
在他眼里,钱只是钱,不代表任何权力与yuwang。
尤其记得第一次见到黎写意时的情景。那时候沈童自己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父亲是黎明朗的得力助手,他父亲去世后就把沈童也托付给了黎明朗。
那晚他正和黎明朗正在谈一桩生意至深夜才归,就看见一个少年蜷在门口。♀黎明朗走近时,当即脸色惨白。
因为这个孩子还抱着一个骨灰盒,沈童依然记得那个深夜大雨里,少年站在那里,用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的声音说,“妈妈死了,飞机失事
那段日子,他不怎么说话,一双眼睛看人冷冰冰的,包括对自己的父亲黎明朗。他对于别人给他的好,抱着太强烈的警备心,让人无法靠近,如果忍让不了,就用武力。
这是他从小的习性,并且曾经因为秦霜,他父亲的再婚女人,给他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捡到了他一直随身戴的戒指,那是一枚做工并不精致,甚至粗劣的戒指,只是造型很特别。上面是一个十字架。
当时的写意拿着水果刀指着秦霜。如果不是黎明朗和他闯门而入,这个孩子指不定会采取什么手段。
那是黎明朗第一次动手,连扇了他几个耳光,打得嘴角出血。以前,儿子对他再不好,他都要给他最好的生活与环境,疼惜儿子从小失去母亲,便要给予最基本的父爱,然而几年的忍让与温柔终究抵不过儿子手里执的那把刀,而这把刀指的是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
这罪大恶极的做法让黎明朗深感痛心,也似乎才从心底惊醒,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如果这个孩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是断然不会这样的。比如宝洛,秦霜与他的孩子。
十九岁那年,黎明朗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出国手续,将写意送去了英国。这一呆就是好几年。那好几年里,黎明朗都没有太管写意,沈童偶尔提起写意在那边的情况,那时候黎氏企业正好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换来只是黎明朗淡淡的一句,那个孩子的未来如何,全凭他自己,旁人左右不得。
一直到现在黎明朗年纪渐大,面对公司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把在瑞典执管分公司的写意叫回来。
黎写意坐在车内,微闭着眼睛,今天喝了太多酒,导致头有些微疼。
好半天,他才伸手触到座位上的资料袋,那是他托沈童调查的江氏这几年的所有资料,甚至包括江氏老板江静笙身边人的所有情况。
资料夹里除了江氏多年发展资料之外,还有他的家底。
在这迭资料里,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江静歌。薜青阳。
沈童拉开车门坐进来,刚好看见他手里的资料,“薜青阳这个人不简单,江氏有许多项目都是他亲手拿下的。现在江静笙把许多项目甚至旗下的一些分公司直接授权给他
他往椅后一靠,冷笑,“当然。他们两个哪是十年交情那是整整的二十六年,几乎胜过亲兄弟。
“这倒也真不容易沈童笑笑,可半天不见他回应。
沈童奇怪地看他一眼,目光落到他手上另一张简单的表格纸上,上面注明了资料人的名字,来历,甚至哪所大学毕业,目前居住哪里,都一清二楚,而左上角的八寸照片是绑着简单马尾眉眼清秀无比的女孩子,那双清透的双眼仿佛透纸而出。
“江静歌?很干净的一个女孩子啊连沈童都感叹。
他看了一眼沈童,“干净?”
沈童一愣,“大概,就是善良吧
写意冷笑,修长的手指弹弹薄薄的纸张,“还真是。善良无比的江静歌
沈童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继续说,“关于江静歌的资料不多,好像是大学没有读完就离开x市了,之前一直做业余的摄影师,她现在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就是现在宝洛合作的那个工作室
他没回答,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x市不太令他喜欢,太现代,太都市,也太浮躁。在国外生活的时候,他大多部分都是住在小镇里边。说他心里不宽也好,总之他也许就是懒散习惯了。
他想,这下可真是好玩了。连花时间找你的时间都不用。他握紧手里的纸张,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这么多年,他都没敢去找她,在国外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把年少那段灰暗都封锁进记忆深处。可是一回到x市,那些灰暗便破土而出。
十年了,他依然不甘心。是真正的不甘心。
“老爷子刚打电话来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沈童驱动车子,车子拐上大道,才接着说,“你有一个月没回家了吧?”
他揉揉眉心,“以前几年没回家,也没见他过问
“人老了吧,都这样
写意冷笑,“别人当儿子的我不知道是怎样
“我说不过你。你们两父子冷战了十年还不够,老爷子也没有多少个十年了沈童叹了口气,“两父子哪来那么多的仇恨
“谁说是仇恨了。我感谢他都来不及他把玩手中的十字架,他保存了十年,已经不如当年那样闪耀。
沈童自知说不过他,叹口气,“报社的专访是在周日,时间我安排了一下。相关资料我明天会给你
他就随便瞄了两眼,“真是麻烦。让老头子去
沈童脸色挂上黑线,“喂喂喂,现在黎氏老板是你,前两次你推我去应付还好,现在你居然推老头子去,想让人家看笑话,以为堂堂黎氏老板居然不敢接受一个专访
黎写意忙说,“我知道了。去接宝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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