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歌起了个大早就去了麻豆的报社,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报社的人都认得她,麻豆的上司总编李言西一见到她,便立马走过来,“静歌,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李言西看起来很年轻,也很英俊,麻豆偷偷说,他都已经快奔四了,还没有讨老婆的样子。报社有好多女孩子暗恋他,他几乎不为所动。所以有人还传言他是那个啥,麻豆当时一副“你懂的”的眼神瞅着静歌。
采访是在报社专门的访谈室进行的,那里早早就被人收拾一番,干净整洁,麻豆也安排了一个同事帮她的忙。
不花十分钟,所以工作就预备得当了,她才觉得自己刚才的神经一直崩得挺紧,端起桌上的水一口就喝掉了,然后坐下来慢慢的等。
访谈室的暖气很足,像要吸干皮肤水份似的,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壁面电视。
那是x市最大集团la的宣传主题片,这家公司底下有二十四家子公司,分布于国内各大城市以及国外,据说公司类型不一,由子公司再发展出次子公司。总之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静歌对这些不太了解,只是偶尔会听静笙和青阳会说起。
“听说黎先生是西塘人,这次会考虑回故乡看看吗?”平日脆耳动听的女主持人的声音在这时却像突然从外面窗透一道冷冷的劲风,将这温暖生生地劈开。
“会,但不是现在
静歌整个人身体如坠进寒雪,手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电子大屏幕上的年轻男人,淡漠的神色,黑若幽潭的眼睛。说话不疾不徐,甚至带着静静的慵懒。
蓦的,他突然看向镜头,那双眼睛似乎穿过光年,穿越这厚重的大屏幕,直接抵达她的眼瞳里。
静歌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空气也变得凛冽。
旁边的人解释说,“这就是我们今天要采访的对象,la的总裁黎写意,最近才从国外回来接管la。这次接受采访的,还有他现在的弟弟黎宝洛,麻豆姐说,现在不是和江小姐的工作室有合作关系吗?”
她不知道,她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不看新闻,不看报纸,连网站都很少浏览,怎么会注意到这则新闻呢?她更不知道,宝洛的哥哥是他。
记忆里那个脸色苍白,神情冷峻的少年,站在西塘河畔边,那如星冷般的眼眸,如西塘的许愿灯,在黑夜里,耀起小束的光芒。
他说,我这一生的希望是,将你永远握在我手心里。
“江静歌?”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宝洛颇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报社。
她徒劳地张张嘴,无言地看着站在宝洛身后的人,他逆着光线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看不清样子,却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感无力,喉咙干得发紧。她只觉得周围声音都是恍惚的,像是历尽千帆。
他没说话,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淡漠地注视着慌乱无比的她。
一旁的沈童奇怪地看着这个女人,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因为她低着头,全身僵硬。黎写意气场再大也没大到这种程度吧?
猛地,静歌抓着包转身就走,迅速而急迫。
静歌抱着包,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却在第二层楼被人突然一把拖住胳膊,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股蛮力推到墙上,一只有力的手瞬间就握紧了她的下巴。
这一撞,疼得她手一松,包落地,静歌吃痛地睁开眼睛,才看清那张脸。精致的五官,带着清冷的线条,一双黑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一刻也不月兑离。
猛然地,漂亮的唇线突然冰冷地一弯,“江静歌,十年过去,我们终于见面了
静歌哑口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张脸,真是令我深刻。真正是越来越漂亮,可是这张漂亮的脸孔下藏着怎样一颗腐烂不堪的心?”面前的黎写意掐住她的下巴,“别用那种什么也不知道的眼神看着我。我最厌恶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
静歌只觉得浑身发抖,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可是身体丝毫动不了。他的气息近在眼前,带着清冽。他这样牢牢地盯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黎写意沙哑冰冷着声音,“江静歌,你这十年里你有没有做过恶梦?有没有想过,有一日我成为厉鬼也要找到你?”
儿时记忆片断突然飞速地组成完整的画面。
他突然勾唇,“真可惜,你的双手无法将我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这个世界永远是公平公正的,上天不会让你的恶想实现。所以我还活着
他活着,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却带着仇恨的目光盯得她千疮百孔。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他怎么会活着?问他怎么会在这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仇恨的看着自己
他逼迫静歌面对自己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比之少年时期更锐利,也更孤独。
然后他的眼交一闪,瞥了她松开的领口,削瘦的锁骨处,挂着某样让他足够抓狂的东西。
“这样东西,你还有资格留着吗?”说着,他伸出手去。
声音卡在喉咙里,生生地灌进冷风,令静歌开不了口,胸口像浪潮扑倒,一声一声撞得生疼。但下意识地却扑紧脖子上的戒指,这样东西不能让他拿走。
“不……”她的声音都变得不是自己,惊惶而陌生地看着他。
在所了解到的所有讯息里,他飞机失事死了。
现在他站在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眼里喷出的火像要至她于死地那样。问她有没有做恶梦,问她有没有曾良心不安?
“哥哥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宝洛讶异的声音。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少了一些,静歌出于自我意识猛地将面前的人用力推开,却没有想过这是逼仄的楼道。黎写意毫无防备地被这一推连续倒退了几步,径直踩空。
静歌靠着墙站着,汗水湿透了衬衣,看着他在面前跌落下去。就好似看到了埋藏在年少时那场血腥,那个人站在血腥里,也是以这种姿势跌出去,跌出她的生命。
静歌想拉住他,然而却动弹不得,浑身僵硬。
宝洛显然也吓到面无人色,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出现在楼梯口,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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