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温泉中睡了半天,宝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散散步。方才酒喝得有点多,此刻宝儿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便到院子里吹吹风。
苏子清也睡不着。白天看到宝儿胸前……不会的,苏子清摇摇头,长叹一声,望着天边一轮明月,脑海中浮起一个小小的胖乎乎的身影。
“咦,苏大哥,你怎么也没睡呀?”宝儿看苏子清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叹气,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玉手托粉腮,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还不大困。”苏子清淡淡一笑,有些落寞。
“你有心事啊!”宝儿看他眉头微蹙,神色不似往常明朗飞扬。
“心事啊!嗯,十三年了……”
“十三年!天!那还不把人给憋死啊!”宝儿惊呼。
“嗯,从宝儿走失之后,我就……”
“宝儿?哪个宝儿?”宝儿惊奇,有人跟自己名儿一样,竟然也走丢了。
“还有哪个宝儿,自然是我的妹妹了。”想到妹妹,苏子清怅然道:“我妹妹呀,是个小胖子,那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她现在长成了一个大胖子呢!”苏子清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可惜她给人掳走了,都十三年了!”
“你很喜欢她吗?”。宝儿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星子。
“当然!”
“那她要是真的长成了大胖子,你还喜欢她吗?”。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还是一样喜欢她疼爱她,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妹妹。”苏子清不容置疑地说。
“对了,那个长得很俊的姑娘是谁呀?”宝儿想起了那个像仙子般出尘的少女。
“她是我的同父异母二妹,苏子明。”
“那你那个失散了的妹妹呢?”
“她是我三妹,一母所生的妹妹,苏子澈。”
“清、澈、明,呵呵,你该再有一个弟弟的,就叫苏子透。”宝儿打趣道。
“这是为何?”苏子清不解。
“清澈透明呀!”宝儿嘻嘻一笑,“清澈透明,清澈透明,清澈透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喃喃道:“清澈、清澈、清澈,桃木镯、清澈、小人儿、手拉手……”
苏子清隐隐听到宝儿嘀咕“桃木镯、清澈、小人儿”,全身一震,一时愣住,反应过来时,宝儿正反复念叨着“桃木镯、清澈、桃木镯、清澈”,苏子清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宝儿双肩,心中激动又害怕,声音都颤抖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桃木镯,清澈,小人儿,手拉手……”宝儿抬头,眼中雾蒙蒙的,声音也颤着,“你才是我哥哥!”
“宝儿?你是宝儿!你真的是宝儿!”苏子清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把抱起宝儿,在小院里转圈圈,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转得宝儿头都晕了,苏子清才把宝儿放下来,紧紧把宝儿搂在怀里,两行热泪顺着鼻洼直往宝儿头顶上滴。
宝儿似是还有些不放心,突然问道:“今**将手伸到我胸前,可是想看我胸前那颗痣?”
“你胸前真的有痣?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苏子清听宝儿这么说,心中更加笃定这小公子就是他的妹妹苏子澈。
宝儿模出一把小刀,轻轻割开胸前一小片衣裳,将兜衣稍稍往下扯了扯,就露出了一颗殷红的朱砂痣。雪白的肌肤,殷红的痣,像是白雪上开了一朵红梅。
苏子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之后,里头是一方锦帕,打开帕子,是一只桃木镯,雕刻着“清澈”二字,还有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儿,雕工很是粗糙,却打磨得很光滑,一看就知道被人无数次的摩挲过。
看到这个镯子,宝儿也认定了面前这明朗英俊的年轻人才是自己的哥哥。因为那样的桃木镯,宝儿也有一个,比这个略小一些。宝儿解下腰间系着的香袋,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绸布包,里面包着的是两截弧形桃木,拼在一起正是一个镯子,两个镯子的字样花纹几乎完全一样。
“这个镯子我一直戴着的,后来长大了,就取不下来了,再长大些,镯子勒得手腕疼,不得已就只能弄断了。但是我没扔,一直就缝在香袋里带着。”宝儿拿着两个镯子,带着泪笑着说道。
“这是在你三岁生日时,我亲手刻了给你的,一大一小,一人一个。你丢了之后,这镯子我就再没戴过,一直收在身上。”苏子清说着,将那本来刻给自己的镯子给宝儿戴在腕上,执着宝儿玉手左看右看,越看越高兴,拉着宝儿道:“走,咱们去告诉爹娘去!”
“爹娘?我有爹娘了!”宝儿欢喜道,“那么晚了,爹娘一定睡了,再说娘身子那么虚弱,咱们还是明日再去吧!”
“娘看到你好好的,什么伤痛都没了!”苏子清快活极了,不由分说拉着宝儿就往苏时允夫妇的客房跑去。
“爹,娘,快开门!”苏子清“砰砰砰”地敲门,那阵势,看起来倒像是拆门似的。
“清儿,出什么事了?”苏时允披衣起身,听出了爱子语声中掩不住的喜气,心中很是纳闷:清儿从未如此失态过,况且爱妻重伤之下,需要静养,怎的清儿如此吵嚷起来,一点也不顾及生母身体。
“爹!娘!快看看谁回来了!”苏子清兴冲冲嚷道。
“清儿!你娘刚睡下!”苏时允不满,低叱一声,只见爱子拉着小公子的手,一脸欣喜之情,连眼角眉梢都溢满笑意。“小公子深夜前来,不知……”苏时允只看见了小公子,并未在意爱子的话。
“什么小公子!她是宝儿呀!爹,她是你的女儿苏子澈呀!”苏子清现在兴奋得只想大吼几声。十三年的心愿,一朝实现,心中自是激荡难平。
“她是……”
“澈儿!”阮玉红醒来时,正好听到苏子清那句“他是你的女儿苏子澈呀”,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已月兑口喊出爱女名字。
“爹,娘!”宝儿这一声“爹娘”喊出,珠泪滚滚而落,双膝一软,跪在阮玉红床前,泣不成声。
看到苏时允尚有怀疑,苏子清将手中那两截桃木递给苏时允,哽咽道:“这是十四年前,我亲手刻给宝儿的。”
阮玉红气息不稳道:“澈儿胸前有一颗红痣,这位……”看到宝儿一身男装,阮玉红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她。
宝儿拉开那道口子,阮玉红便看到兜衣边缘有一颗殷红的的朱砂痣。
“澈儿!真的是澈儿!真的是我的澈儿!”阮玉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宝儿忙扶起她,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阮玉红一把抱住宝儿,喜极而泣,苏时允亦是热泪盈眶,大手轻抚着宝儿秀发,喃喃道:“咱们的澈儿还活着,咱们的澈儿回来了!真好,真好!”
阮玉红坚持要与宝儿同眠,宝儿不懂照料病人,便吩咐店伙送来一床竹席两个枕头,与苏子清二人在苏时允夫妇房中打地铺睡了一夜。阮玉红欣喜至极,拉着宝儿东问西问,丝毫不觉困倦。最后还是宝儿怕她身子吃不消,为她按摩了一阵助她安神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