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天地玄黄
数月以后。地下党派历史教师习慕洲,协助安雪寒搞谍报工作。会魔术的习老师,应聘了马戏团的魔术师。改不了的习慕洲,一边在台上变出鸽子,一边冲台下高谈阔论:“……尽管魔术本身没有意义,但我们可以赋给它一个意义,就像历史本身没有意义,但我们可以赋给它意义一样。”他朝台侧的安雪寒眨眨眼:“神秘的不是魔术是怎样?而是魔术就是如此。就像神秘的不是爱情是怎样?而是爱情就是如此。”
秋风一起,满街落黄,将路衢和码头凸显得荒凉而纯净。江水象一把打开的灰扇子,皱起条条扇榖般的波纹。武汉关的江面上汽笛长鸣。习幕洲见安雪寒经常坐轮渡,围巾破了也没时间补,便让姑妈带了针线坐上渡轮。船头喷出的腾腾雾气,在甲板上结起了白露。固定椅之间挤满了难民!一些封装的木箱上,写着“至上海”的字样。一名押运的汉奸靠在舱壳上蹭痒痒,接着欠了欠身,后背从冻硬的铁皮上挣开,发出低微的撕裂声。汉奸弯下腰,用电话线捆着开了绽的鞋子。习幕洲望着安雪寒朝汉奸努努嘴:“到处散播跳蚤的狗,有人给骨头就啃,成不了气候。”安雪寒道:“别看汉奸穷得穿破鞋,往往坏事的就是他们。霍山保卫战的关键时刻,汉奸协助日军间道于我军侧后,顿使战局逆转。”
习慕洲月兑下自己的大衣,叠起来垫在雪寒的头下面,让她斜靠在椅背上小憩。他取下雪寒的围巾,请姑妈将围巾上的破洞补好。习温柔地将围巾替雪寒披上。安雪寒坐起身子,感激地道:“你可真体贴,其实,我自己会补的。”习幕洲道:“可你没时间嘛。抗日宣传工作,情报工作,外加马戏团演出。你太忙太累了。听你弟弟说:有一次你下床找不到鞋子——鞋子在被窝里。你穿着鞋子就睡着了。”雪寒波状的绕脖云髻;蔼然低垂下去,她垂下的眼帘忽地一闪——她看见了习幕洲特意拿在手里的一本古书。习慕洲早已知道雪寒爱书,故作随意地道:“一本永德堂的线装书,嘉靖版的。这黄绢装订的手抄逸卷,一页页就像这江边的叶片,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飘飘而来,让人心醉。”雪寒理了理江风吹乱的围巾,粉面含春:“您说得真好。我喜欢和爱书知书的人交往,喜欢像您这样儒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