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我走出门外,罗生已坐在花园里。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也许因为对我已用不着防备,衬衫袖子很随意地卷起,手中拿炭笔,不知道在素描本上画着些什么。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偶尔会用面包在画纸上小心擦拭。而在他的脚边,蜷缩着他那只肥壮的灰猫。
“在画什么?”
“画些园子里的景物。”
见我走近,他把素描本合拢,搁在了一旁的圆桌上。
桌子不大,铺着蓝白相间的格子桌布,在靠近他坐着的这一边,摆着小半杯果汁,而对面放着一只罩着银色金属盖子的大盘子——这是他为我准备的吗?想起他冰箱里的那些货色,真是让我大倒胃口。我宁可他没有替我准备,我倒可以外出去用早餐。
“心舫,我买了早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买?”我眨了眨眼睛,坐在了桌边。
打开盖子,只见盘子内满满地装着冒着热气的蟹黄汤包、水晶翡翠饺、榴莲酥、骨头粥等中式小吃,甚至还有一小杯豆浆。
好丰盛!我惊喜地轻叫一声。
“很高兴你喜欢。”他微笑着说。
“你……清早出门了?”我品尝着鲜美的翡翠饺,心里暖暖的。
“我开车在外面逛了一圈,顺便把你的早餐带回来了。知道你不爱吃我在家里储存的食品,怕饿着了你,又想把我这条鱼当晚餐了。”
“……”
我的嘴中正塞着一个汤包,差点没不顾形象地把汤汁喷出,慌忙伸手捂住了嘴。
他笑着喝光了杯中的果汁,似乎怕噎着了我,没有再在我吃东西时说话。
喝完豆浆,我托着下巴,瞟了眼地上趴着的灰猫,我可不想长成这个模样。不过照我今天这个吃法,不出一个月难逃如此命运。算了,为了身材,只得与剩下的美食告别了。我悻悻地放下筷子。
“看看你的画。”
吸了口早晨园子中清新的空气,我伸手去拿罗生放在桌角的素描本,没想到他极快地把本子压住。
“涂鸦之作。”
“呵,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说不定我以后想卖画为生,还得你教我呢。”我故意说。
“心舫,你也是专业学过绘画的,所以这一方面就不想献丑了。”他把本子拿在手中,“对了,宝宏一早有个电话打来。”
“什么事?”
“宝宏说他家的保姆张阿姨被人收买了,今天凌晨鬼鬼祟祟的拿着一包钱进来,被他逮了个正着。在他的逼问下,张阿姨说出在十多天前,有个混血儿模样、很有身份的中年人出三万元要她在叶家放置了窃听器。她刚巧儿子欠了赌债,手头缺钱,就答应了对方。在你离开叶家的前一天,她还曾经翻过你的包,从你的身份证、手机中弄清了你的住址、家电号码。”
“什么?是她干的?”我惊异地说,“我还以为是你那只猫干的好事。”
“什么我的猫?”他不解地瞪着我。
“那天,我亲眼看到你那只猫从我房间蹿出,我进去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我还以为是它在搞鬼。”
“它?才不会。或许还是它赶走了张阿姨。”
“那么宝宏后来怎样处理这件事的?”
“他也知道事关我的身份秘密,因而没有报警,就此将张阿姨辞退了。”
“这么说,那个中年人是汤韦基的人了?”
“就是他本人。他一向就喜欢干这种勾当。”他一脸鄙夷地说,“你见过他,在西餐厅。”
我想起在西餐厅中他的异常举动、他眼中所流露的极度厌恶,原来那个精瘦的男人就是汤韦基,难怪当时他要急着拉我离开。
我向他望去,他却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问:
“心舫,现在几点钟?”
“八点四十分。”我看了眼手表。
“你最好给钟伟明打个电话,打他的手机。”
“不是约好十点见面吗?你难道想改时间?”
他摇了摇头。
“如果电话通了,你和他随便聊几句,问他是否能及时赶回。”他递来他的手机,“用我的吧。”
我没有接,站了起来。
“他的号码记录在我的手机里,反正我要去拿。”
“我记得。”他淡淡地说。
他的记忆力真是不同寻常,昨晚他好像对我所记录的号码只远远地瞟过一眼。
他飞快地在他的手机上输入号码,然后递给我。我按下了通话键,侧耳听了一会儿,抬起头说:
“他的手机关着。”
他交叉着双臂没有说话。
我将手机搁在桌上,他略略沉默了片刻,说:
“心舫,九点四十分你再给钟伟明的研究所打个电话。”
“罗生,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不解地盯着他。
“只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但愿我错了。”
“不祥的预感?你指的是……”
“不说这些了,”他站起来,露出轻快的神情,“还有些空闲时间,想不想看看我收藏的潜水装备,下午我们一起出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