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噤声,好一会儿才委屈地说道:“我没哭!”
却抱住我脖子,大颗的眼泪叭嗒叭嗒落在我脖颈间。
一颗一颗,烫着皮肤,伴随着某种情愫直钻入骨血,连血液的流动都似在顷刻间澎湃沸腾起来。
懒
我颤着手去模她湿润光滑的小脸,好久才能沙哑地憋出字来:“相思,乖……”
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热.流纵横,把她紧紧拥着,感觉着她温温软软的小小躯体,我站都站不住,失力地倚住后方的墙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软下去的身躯忽然被紧紧托住,却是淳于望伸出臂膀,将我连同相思扣在怀间,将扶带抱拖到一边椅子上坐稳。
他显然是乔装而来,黑发草草束着,身上犹穿着内侍的服色,却丝毫无损他的风标秀举,高澹清雅。他的容色清减,眼圈微红,清寂如潭的黑眸却似有淡淡的月辉流转,朦朦胧胧,分不出是欢喜,还是忧伤。
他低低道:“晚晚,其实,你早信了吧?相思……是你的亲生骨肉。”
见到他们以前,我也许还可以找一百个理由来推托,说只是幻觉,只是喜欢相思,只是不小心养出了母女之情……
可如今,即便抛开母女连心的痛楚和伤感,只从司徒永的行止来看,淳于望和相思绝对是我本该刻骨铭心的至亲之人。虫
他再怎么着和司徒凌针锋相对,如果不是确定我和他们确有关联,绝不会安排我们暗中会面。
算来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司徒凌,还不是太子,甚至连晋王都不是,他只是个闲得不能再闲、差不多连他父亲都快将他忘记的落魄皇子。
如果我曾失踪三年,如果那段往事的确存在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和司徒凌一样,不肯告诉我。
我不晓得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但他的确正用行动告诉我,我真的曾经失踪,真的曾经留在狸山和淳于望诞下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女圭女圭,这个会欢笑会哭闹会撒娇会顺从自己心意寻找并奔向自己母亲的小相思。
但我终究没有回答淳于望的话,只是把相思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感觉着她娇软的呢喃、温暖的呼吸和柔.女敕的小身体,生怕一撒手,便丢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美梦,失掉了她的踪影。
相思在我怀里也如身在梦中般轻而朦胧地问:“娘亲,父王说只能先见你一面,不许我吵闹……可为什么只能见一面?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和父王住舅舅家去?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们回狸山?”
她已止了哭泣,但浓黑的长长眼睫依然挂着一滴两滴的水珠。
我用指肚轻轻地为她拂去,抚过那圆圆的小脸……其实已经不像几个月前养在我身边时那般圆润了,下巴开始略尖,不晓得是清瘦了,还是长大了,看着更有几分像我。
我柔声道:“相思,你不懂,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
相思眼睛愈发瞪得大而无辜,“什么是身不由己?有人管着你不许你来吗?是凌叔叔吗?我们不理他不行吗?”
她指着身旁一只空的提篮说道:“父王让人把我装在这个提篮里,一拎就拎到这里来了!娘亲个儿大些,换个大些的提篮,父王力气大,也可以一拎就拎回狸山啦!有人时别说话,没人时就走出来伸伸腰,也不累的!娘亲,你试试吧!”
她一脸的渴求,居然不见了以往每次想出歪主意时自鸣得意的模样。
我慢慢地按揉着她身上几处可以令人昏睡的穴位,缓缓透入真气,向她轻叹道:“相思,娘亲的根扎在这里,娘亲走不了。”
相思大惑不解,问道:“娘亲又不是树,哪来的根啊?”
我道:“人也有根。哪里养育了你,你的根就在哪里;养育你长大的人在哪里,你的根就在哪里。相思,你的根在大梁,在狸山,不在这个处处有人想害你和你父亲的地方。”
“父王养育了我,于是父王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根,对不对?”
“对。”
相思澄澈的眼睛睁得愈发大,指住淳于望道:“可父王不就在这里吗?我的根不应该也在这里吗?”
我愕然,看了一眼倚在我身侧凝望着我们的淳于望,见他苦笑着无意解围,只得道:“他只是偶尔到这里来,这里并没有他的家。”
相思道:“父王一向说,有父王、有娘亲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现在父王、娘亲都在这里,为什么不是我的家?”
淳于望便轻轻一笑,目光有些晶莹,却更是柔和,向他的女儿低柔说道:“没错,有我,有你娘亲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向淳于望怒目而视。
淳于望看出我生气,便不再言语,默然低下头。
我正要继续和相思解释时,抱着相思的左手手背被谁的手掌轻轻握住。
光洁修长的手指,感觉得出柔软却随时能爆发出极强力道的筋骨。
许多时日不曾相见,那触感和体温依然倍感亲切,像少时疲累之极将自己通身浸入温泉,柔软而温暖,渐渐连心都泡得如泉水温软起来。
眼底又潮湿了。
我低头亲着相思漂亮的眉眼,右指继续加力,轮流在几处穴位在抚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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