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凌和秦家的人……”
“应该是秦家当时的主事者,也就是……你父亲。秦二哥只怕的确不知情。”
我默然。
秦彻半身不遂,秦瑾当时还年幼病弱,许多大事父亲并不会和他们商议。懒
他们其实也没有做错,只是把被淳于望掰弯的道路重新掰直,让我回到我本该呆的位置。
淳于望道:“如今回想起来,他们该是极恨我的。那一年我不断遭人暗袭,本来疑心是我逐走的一个叛徒联合了朝中敌手在暗算我,为此一直严加防范,朝中行事也愈发谨慎……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两位大有来头的司徒公子和秦大将军在暗中布置了!”
依约记起,初回北都不久,父亲曾几次提起想在平定北疆后转战南方;而司徒凌一向沉默安静,偶尔望向南方时,眉眼间会突然间多出一抹狠厉的杀机……
头部又开始疼痛。
淳于望……真是我天生的冤家!这些日子几乎养在药罐子里,卫玄等人深知我病况,开来的药每每都将舒缓心神的药物辅入主药中服食,因而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发过病。可一见到他,还没说上几句话,竟又发作了!
淳于望之前已经看到我发作过一次,大约也听司徒永说过些什么,见状虽有惊色,却立刻抢上前取下我的荷包,从中找出两颗药丸送入我口中,又为我倒来了水。虫
眼前有极灿亮的光线晃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沉寂下来,依然身在皇宫内院的瑶华宫内,面对着这个也许曾是我的夫婿,却再也与我无干的俊秀男子。
从他腕间挣扎着坐直身,倚着冰凉凉的椅靠阖目养神时,他道:“那日在秦府,我看你服这药,曾悄悄藏下一粒,回去后让人细细研究,说是安神之药,但服用时日久了,必会有寒毒渐渐积于体内。你总这样服着,恐怕后患无穷。”
我微微一笑,慢慢道:“你放心,定王府和秦府别的没有,搜罗的大夫只怕比皇宫中的太医还多。我不会让自己死,并且还会活很久,很久……久到……相思出嫁时,我备上厚厚的一份大礼过去,送给她做嫁妆。”
他没有笑,只默默凝视着我,继续道:“司徒永曾留下两颗雪芝丹给我,当时我伤势极重,侍从虽给我服了,又怕这药有问题,让我伤上加伤,曾从丹药上刮了少许留下来,给后来赶至的名医检查。当时只说是极佳的疗伤圣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相助服用者培元固本,活血通络。当时我只觉神奇,但后来来到北芮,听说你并不曾服用打胎药,忽然就起了疑心。回去便问大夫,若是孕妇服用此药,会有什么影响,大夫答我,此药效果极强,可以活血化瘀,当然也可以……打下胎儿。再加上你身上积累的寒毒已深,第一个侵蚀的便是胎儿……”
我心中剧震,涩然道:“原来……救命灵丹也可以是夺命毒药……”
淳于望道:“司徒永……你们皇上当时并不知道你怀了孩子吧?”
“他当然不知道。”即便后来将我救出去,他也只知我体弱,并不晓得是落胎所致。
我看向相思,叹道:“或许……她将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淳于望沉默。
我向他笑了笑,说道:“迎亲之事未必需要你守在大芮亲力亲为。你尽快带了相思离去。若再不走,我也会派人暗袭,直到杀光你的部属……你猜,身在大芮,你有几成胜算保住你那些忠心部属?或者,你不在乎,早就打算让他们为你牺牲了?”
“你不会。”
淳于望淡淡而笑。
“上回她瞧见你生烹活人晕了过去,我费了许多唇舌才让她相信那只是梦。你还想再惊吓她几次?”
我鼻中一酸,见他看向我,忙敛了伤感之色,沉了脸待要再劝他时,只听姑姑在外面唤道:“晚晚,时候不早了!”
我悚然,抬头看茜纱窗上的日影,应该已近午时。
竟已在瑶华宫呆了一两个时辰。
第一天上朝,顺带看下姑姑并不奇怪,可呆得时间太长,难免惹人猜疑。
我固是不怕,可淳于望和相思在宫中多呆一刻,无疑多一刻危险。以南朝使臣之名,被人抓到乔装出现在后妃所居宫殿,连姑姑都逃不了干系。
抱着相思坐了这许久,腿部旧伤处又开始酸疼。
我一瘸一瘸地走到床边,再看一眼相思。
我完全不记得当年她我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痛和喜,但此刻与她分离的痛,却如刀割般铭刻于心。
这一回,将会是彻底地从我的生命里剥离,然后舍弃吗?
我终于转过身,向淳于望说道:“哪怕是为了相思……为了相思能好端端地活下去,尽快离开这里吧!远离皇宫,远离北都,远离大芮……”
我扶着腿,一步一步,慢慢往月洞门走去。
淳于望静默地盯着我的腿,看我快要掀帘出去,才低沉说道:“我不会添你困扰。但我也不会放弃。”
我转头看向他,他却握住相思的手,垂下眼睑安静坐于床沿,半边身子掩于阴影中,俊美的侧脸如冰雪琢就,冷寂而坚毅。
他也是皇子,并且从小就在无数致命漩涡中学着保护自己并成就自己的皇子。
也许,我根本没必要为他和相思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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