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卓念川的口中念出那个熟悉的地址,杨琳如闻五雷轰顶。
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处于震惊的状态中。可是她又不能多问,状况不明,多问多错,眼下她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她偷偷掐自己掌心里的肉,提醒自己要镇定冷静。可内心里的忐忑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奔驰车里明明开着冷气,她却感觉热得要命,额头涔涔冒汗,车内的真皮座椅也像是被长出了刺,扎着她的**,让她怎么也坐不安稳。
好在梅劭平一直半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留意到她。
车子下了高速,进了市区。
这是她生活了22年的城市,入眼所见无不熟悉。她也仅仅离开了三个多月而已,连久别都算不上,就仿佛她只是出去集训了几个月而已。
车子从华茂大厦开过去的时候,她贴在窗子上,努力地往华茂的后身望过去。她看到街角的那一棵老梧桐,她的眼睛一热,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她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深呼吸,将眼泪忍了回去。等她再抬起头时,她猛然发现,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卓念川正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碰上,卓念川立即转过头,看向别处。
杨琳警惕起来,她强迫自己把家和女乃女乃抛到一边,不再去想那些会让她动感情的事。她转头看身边的梅劭平,他依旧半闭着眼睛,看起来面容沉定,但是仔细打量,会发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她想了想,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他握住了。
她又往他的怀里靠过去,他抱住了她。虽然他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动作却让杨琳安心。也许此行与她无关,是她自己多疑了。
只是那个地址是不是那个人得罪了他们?如果他们此行是去伤害那个人,她要怎么办?
梅劭平和杨琳此刻都是心乱如麻,车子就在他们的不安中开到了目的地。
“平哥,到了。”卓念川回头提醒一句。
车停了,梅劭平却没有动。杨琳从他的怀里爬起来,透过车窗,她看到了那一栋熟悉的居民楼,那一扇熟悉的窗口。窗子开着,浅蓝色的窗帘被风鼓荡着,一半在窗子里抖动,一半在窗子外飞扬。
阳台上摆着几盆兰花,还是她亲自去花卉市场买来的。临走前,她还来到这里,就站在那个阳台上,给兰花浇了一遍水。
他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他们要对那个屋子的主人不利,她要怎么样才救得了她?
到了这一刻,伺真正明白身为一个卧底会面临的真正危机是什么。跟眼下的困局比起来,她在白沙岛经历的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她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思考一个应付即将发生的危急事态的好办法,她身边的梅劭平动了。
梅劭平拍拍她的手,说:“你在车子里等我,我一会儿就下来。”
说完,他偏身要下车。
杨琳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去?为什么不带着我?”
梅劭平拿开她的手,对她说:“别闹,在车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回来。”
杨琳急得要冒火了,可是梅劭平已经下车了。他抬头往楼上看了看,沉一口气,迈步向楼梯口走去。
就他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跟随,连卓念川都留在下面。杨琳更加心慌,打开车门,跳下车,就要去追梅劭平。
刚迈出去一步,卓念川就拦住她:“小嫂子,不用担心,平哥只是去办一件私事。”
“私事?”杨琳一头雾水。
正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梅劭平突然停了脚步。他站在那里,犹豫了几秒钟,转头走了回来,拉起杨琳的手说:“还是你陪我去吧。”
他的手心冒了汗,凉凉黏黏的。杨琳觉得自己已经快紧张得爆炸了,没想到他更紧张。
“你怎么了?到底你要来这里干什么呀?”杨琳跟着他,边走边问。
梅劭平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也不说别的,只是告诉她:“你只要陪着我就好。”
两个人很快上了五楼,站在了2号门前。梅劭平盯着门铃,皱着眉,抓着杨琳的手更加收紧了。这个时候,杨琳的情绪倒是跟他一样的,她也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道一会儿叫开了门,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你要不要按门铃?”杨琳问他,心里却在暗想:别按了,咱们回去吧!
梅劭平松开她,两只手对着搓了搓,呼出一口气来,猛地抬起手,按在了门铃上。
“叮咚叮咚!”门铃一响,门外的两个人同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里。杨琳悄悄地往后撤了一步,站到了梅劭平的身后。
不一会儿,门开了,梅劭平像是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踩到杨琳的脚。幸亏杨琳撤得快,才没有被他撞上。
门内探出一个女人的上半身来,她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目光锐利,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人显得非常利落干练。
她一伸出头来,先看到了杨琳,眼睛一亮:“小”
她刚要喊杨琳的名字,见到杨琳将目光一垂,并不看她。她顺着杨琳的目光看下去,见杨琳将两手交搭在月复部,正在偷偷地比一个危险的手势。
她立即改口:“小姐,先生,请问你们找谁?”
梅劭平盯着那女人的脸,看了几秒钟,然后说:“请问这是丁昕兰女士的家吗?”
“是,我就是。”丁昕兰听到梅劭平说话,才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她一看梅劭平的脸,就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梅劭平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曾经在他的想象中演练过无书的场景,在这一刻他却没有办法去实践。“妈,我是你儿子。”这一句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丁昕兰在等着他的回答,杨琳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他没有说出话来,只是解开最上面的一颗衣扣,将挂在胸前的银贝壳解了下来,拎到丁昕兰的眼前,问她:“请问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丁昕兰的脸刷地变白,眼神有一瞬间飘远放空,又迅速地拉了回来,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手指紧紧地抠在门上,浑身开始发抖,连嘴唇都在抖。她的眼睛已经红了,可是却没有眼泪。拼命地压抑强烈的情绪,令她的两侧额角有青筋突跳了出来。
电光火石般的震惊之后,丁昕兰闭了闭眼睛,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个东西。”
她的声音冰冷僵硬,每一个字都如同天上掉下的冰雹,砸在梅劭平的心上。他呆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她说不认识这个东西,让他怎么办?难道他要跪在她的面前,哭着求她:“你看看我啊,我是平儿,我是你儿子”
他没有办法那样做,是她抛弃了他,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如今他找上门来,她仍然不肯相认!也许就在这扇门的背后,还住着她其他的家人,她的丈夫,她另外一个儿子也许她当年抛下他,离开爸爸,就是为了过上现在这种平淡安宁的生活,而他的到来,无易于一块殒石从天而降,会将她现在的生活砸得粉碎。
所以,她拒绝认他!
梅劭平的心又冷又疼,他看了一眼那只陪伴他长大的银贝壳,手指一收,将它握住。然后他咬紧牙关,对丁昕兰说:“原来你不认识,对不起,我找错人了,打扰!”
说完,他“啪”地将银贝壳摔在地上,抬脚就要踩上去。
杨琳眼疾手快,一下子把他推开,弯腰将银贝壳捡了起来。等她再直起身的时候,梅劭平已经转身离开,向楼下冲去!
她迅速地瞥了丁昕兰一眼,她觉得丁昕兰快要晕倒了。可是嘶能去扶,她只追着梅劭平而去。她似乎已经猜测到这其中的故事了,她觉得好揪心。
诉跑边喊:“梅劭平!你站住!你等等我!”
梅劭平几乎是飞下楼去的,他冲出去后,跑到奔驰车前,拉开车门,将司机拖了下来。他自己坐进驾驶位上,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呜”地一声轰鸣,就向前蹿了出去。
等在楼下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反应,车子已经被他启动了。
正在这个时候,杨琳追了出来。她一见车子发动,飞奔过来,拍着车窗叫梅劭平:“你停下来!我有话跟你说!你别冲动”
梅劭平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只想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杨琳在拉车门,他却猛地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车子冲出去,杨琳被猛地拖了一下。税时松手,还是被惯性摔在地上,翻滚出老远去,才停了下来。
梅劭平从后视镜中看到杨琳被拖倒了,立即又踩下刹车。刺耳的刹车声,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间,车尾猛地一甩,差点儿栽到路边的花园里。
卓念川知道事情不妙,跑过来先扶杨琳。他刚把杨琳抱起来,梅劭平已经冲回来了。
梅劭平从他怀里抢过杨琳,紧张地在她浑身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样?摔坏了没有?你笨啊!我都踩油门了,你还拉车门!”
杨琳只是手、肘和膝盖被蹭伤了,额头在地上磕了几下,皮破了,都是外伤,也没有怎么样。她抓着他的衣襟,问他:“你要去哪儿呀?你要带上我啊!”
梅劭平已经冷静许多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妈了,以后的岁月里依旧没有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朝着大家挥了挥手:“没事了,去把车开过来,我们走吧。”
“不许走!”杨琳大吼一声。她指着最前面的那辆车,对正要行动的兄弟说:“你们去前面的那辆车里等着,我不让走,谁也不许开车走!”
“我说走就走!”梅劭平要将杨琳抱起来。
杨琳却一翻身跳下去,拖住他的手:“我说不许走就不许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最后卓念川一摆手:“去前面车里等着。”
杨琳拉着梅劭平,一瘸一拐地走到中间那辆车旁,她开了后座车门,自己先爬了进去,然后对梅劭平招手:“你进来,你需要冷静一下,我陪着你。”
梅劭平坐进去,将车门摔上,双手抱头,一句话也不说。
杨琳将那枚银贝壳拿出来,交到他手上,问:“那个女是你妈,对吗?”
“我也不知道!”梅劭平冷冷地哼了一声,“本来我以为是,现在看来是我找错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就算我想不出好的办法,有我帮你分担,你也会好过一些,行吗?”杨琳偏着身,温柔地看他。
梅劭平却痛苦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爸爸并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说,他很期待我与丁昕兰相见的情形。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刚才那一幕,一定没有让他失望!”
杨琳觉得头好大,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乱。她思索了一下,对他说:“既然你爸爸不肯告诉你,而你已经来到了这里,你为什么不向她问清楚?就这样走了,你妈妈在你心里成了永远的谜,你不觉得很遗憾吗?”
梅劭平猛地举拳去捶前面的座椅靠背,恨恨地说:“她都不肯认我这个儿子!你让我怎么问?她根本就不想见到我!也许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我的到来只会让她难堪!她一定希望我永远也不要找来,也许她早已经把我从记忆中抹掉了!”
杨琳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很想告诉他:不是的,她从来没有忘记你,你的照片一直放在她的卧室里,她也没有生活得很好,她一直都是单身一人,拒绝任何人走进她的生活。
虽然杨琳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了解现在的丁昕兰。
丁昕兰就她的教官,嘶从警校选入特训营的时候,第一天就被丁昕兰罚绕操场跑50圈,她从太阳高悬一直跑到月亮东升,到最后整个人都处于麻木的状态,好像死掉了,只有两条腿在机械地移动。
从那天开始,她就成了丁昕兰手下的一名学员。丁昕兰非常严厉,她在学员面前永远板着一张脸,从来不会露出一丝笑容。大家都怕她,背后叫她“灭绝师太”。
后来相处的久了,杨琳了解了一些关于丁昕兰的事,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做过卧底,归队后就调来做教官,她没有结婚,自己一个人生活。
杨琳性格活泼讨喜,训练又刻苦,在同期的学员中,丁昕兰最喜欢她。后来熟悉,她经常会在休息的时候去丁昕兰的家里,帮丁昕兰做些家务活,蹭一顿饭吃,师徒二人聊聊天,过得挺愉快。
有一天她帮丁昕兰整理卧室的时候,不小心碰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他里面有一个皮夹,拿出来打开一看,皮夹里只夹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子,两三岁的样子,站在沙滩上,朝镜头举着手,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她正盯着照片看,丁昕兰走了进来。她就问:“师傅,这个小孩子是谁呀?”
丁昕兰从她手里抢过皮夹,合上后放回抽屉里,说:“是我儿子。”
“你有儿子?你结过婚?”杨琳当时非常吃惊。
“是,结过婚,不过已经离了,儿子跟着爸爸。”丁昕兰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哦”似乎是一段不幸的婚姻,杨琳就没有再问下去。
现在回想,杨琳才发现,那照片里的小男孩分明就是梅劭平。两三岁时候的他,和现在28岁的他,虽然变化很大,但是眉目轮廓基本没变的。
所以巳梅劭平知道得清楚,丁昕兰并没有忘记他这个儿子,她也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才抛弃梅劭平的。至于丁昕兰与梅父之间到底是怎样一段曲折纠葛,她也很想知道。
帅住梅劭平,轻轻抚模着他的背,希望能安抚他的情绪。她说:“无论如何,既然你来了,就要把事情弄清常我不想这件事成为你永远的心结,以后想起来就只有痛苦。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即便是痛苦,也要明明白白地痛苦。你就这样离开了,那是懦弱逃避!”
“我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不会再回去求她了!”梅劭平很坚决地说。
杨琳想了想,一挺身:“我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向她问个明白!认与不认,总该有个理由!”
说完,她拉开车门下车,往楼里走去。
而梅劭平,竟没拦阻她。他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着杨琳上了楼,心里又亮起一丝希望。
杨琳返回五楼,就见丁昕兰倚着门框坐在地上。苏着眼睛,浑身发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回到屋里,也没有力气把门关上。她听到脚步声,猛地睁开眼睛,见是杨琳,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泄而出。
杨琳上前扶起她,把她扶进了屋里,关了门。进了客厅,丁昕兰倒在沙发上,将双腿蜷缩在胸前,额头顶在膝盖上,捂着脸默默地哭。
杨琳坐到她身边,叫了她一声:“师傅”
丁昕兰猛地坐直了身子,抬手胡乱抹了几把脸上的泪水,直盯着杨琳:“小俞!为什么你在他身边?长官说你出去执行任务了,难道就是让你潜伏在他身边?”
按规定,杨琳是不该说的。但是眼下的状况,她说与不说,事情都已经很明了了。她点头,说:“是!”
丁昕兰一下子扑过来,甩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杨琳被打得直发懵:“师傅”
丁昕兰很激动,她愤怒地指着杨琳:“我倾尽心力教导你!我当你是最得意的弟子!我一手把你培养起来,就是为了让你去对付我儿子?!”
杨琳觉得好揪心,可她又是何其无辜。在今天以前,她怎么会知道梅劭平是丁昕兰的儿子?她只是一个警察,服从命令是她的天职!
丁昕兰见杨琳捂着脸发怔,突然又泄了气,缩了回去,抱着膝盖哭:“这不怪你,只能怪我自己,这是我的报应!”
“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琳脑子乱极了,吮需要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丁昕兰边哭边说:“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卧底经历,就是潜入DK联盟,跟在了梅祖鸿的身边。他喜欢我,我们就结婚了,生了平儿。可是在平儿四岁的那年,梅祖鸿发现了我是卧底,他把我囚禁在白沙岛上,打我骂我,恨我入骨。我反抗,屡次自杀,终于把他惹火了。他拿枪指着我的头,要打死我。”
“我以为我要死了,就在那个时候,平儿跑了进来,梅祖鸿就放下了枪。几天后,梅祖鸿突然把我带上直升机,离开白沙岛。然后他亲自把我送回到长官面前,他说:这是你们的人,我把她送还给你们从那儿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平儿。”
这个故事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杨琳的心上。
她看着抱膝痛哭的丁昕兰,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丁昕兰讲述得非常简单,省略了一切细节。
但是杨琳却可以想象得到,那个过程该有多么纠结。梅祖鸿一定是很爱丁昕兰,才会跟她结婚。当他发现丁昕兰是卧底的时候,他该多么痛苦。他折磨她,想必他自己的心里也不好过。他想杀死她,却又下不了手。可是他又不想再见到她,最后竟然亲手把她送回到长官的面前。
而丁昕兰一直没有结婚,孤僻半生,想必她当初跟梅祖鸿结婚,也不完全是因为任务的需要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对梅祖鸿一定也是有感情的。
听起来这只是陈年旧事,但梅劭平和她,不正在经历着这个过程吗?也许有一天,梅劭平会发现她的身份,他也会恨她。爱得越深,就越是没有办法承受背叛。到了那个时刻,他会不会亲手杀了她?
或许是她在某一天,不得不亲自逮捕他,将他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审判,之后像他的父亲一样,被囚进牢狱之中。如果走到那一步,他会更加恨她的吧?
而她的下半生,也许就像丁昕兰这样,再也没有欢乐和幸福,只有无尽痛苦的回忆。
她好害怕,缩起双腿蜷在沙发上,浑身发冷。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各自伤情。而楼下的梅劭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按响了车喇叭。
杨琳一下子跳起来:“不行!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你现在不能再伤害他。你在他心里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如果你不能亲手把这个结打开,这件事很折磨他一辈子。”
丁昕兰哭够了,也冷静了下来:“我不能与他相认,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不能再伤他第二次。就让他当我不是一个妈妈,一直这样恨着我吧,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大概已经习惯这种恨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恨你?你是他的妈妈,给了他血肉之躯的那个人。也许他根本不介意你是他爸爸身边的卧底,他只想要一个妈妈呢。”杨琳劝着丁昕兰。
可是丁昕兰没有勇气接受这个考验,她怕亲耳听到儿子说恨她,她想要逃避。她摇头:“两个世界的人就不要硬扭在一起了,还是算了吧。”
“我要试试!”杨琳说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进丁昕兰的卧室,从她的床头柜子里翻出那张梅劭平童年的照片,拿着往外跑。
丁昕兰追她:“小俞!不要!”
杨琳跑到门口,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回头对丁昕兰说:“师傅,一会儿如果我回来了,你要记住,千万别失口叫我小俞,我现在叫杨琳,你可以装作完全不了解我。”
然后,她开门跑出去,下楼回到了车里。
梅劭平无精打采地靠在那里,杨琳问他:“你等着急了吧?”
“我着急走!我还有事要做呢!”梅劭平嘴硬道。
杨琳将手里的照片递给他:“你看这个。”
梅劭平接过来,看了一眼,问:“这是谁?这是我吗?”
杨琳笑了,指着照片里的小男孩说:“当然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笑得这么傻?”
梅劭平坐了起来,拿着照片反复看着,问她:“这是她给你的?她那里有我的照片?”
“是呀,就在她的床头柜子里,我想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看几眼的吧。”杨琳开始铺垫气氛。
果然,梅劭平脸色缓了缓,眼神也柔和了起来,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苦笑了一下:“还好,刷没有完全忘了我,我现在心里好过多了。她怎么说?是不是有自己的生活,不希望我再打扰她?我能理解,二十多年风平浪静,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来,的确没有办法向家里人解释”
“你很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她有家人?”杨琳拍了拍他的脸,教训他一句,“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啦,没有结婚,也没有家人。嘶肯认你,不是因为嘶想你。她是害怕伤害你,害怕你恨她。”
这个说法,让梅劭平皱巴巴的心一下子被抚平了。他委屈地扁了扁嘴:“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和爸爸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累到我?”
“因为她当年的身份,是”那两个字就在杨琳的嘴边,她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
梅劭平却突然灵光一闪:“她是警察,她是我爸爸身边的卧底,是这样吗?”
杨琳心一疼,艰难地点了点头:“是,她是卧底,后来被你爸爸发现了。你爸爸其实想杀了她,却始终下不了手,最后他把她送回来了。我虽然不太喜欢你爸爸那股刚弼跋扈的劲头,不过说心里话,他对你妈妈这件事上,做得真像个男人。”
梅劭平盯着自己的童年照片,沉默了。
安静了几分钟后,梅劭平将照片揣进怀里,说:“我想去见见她,不管她曾经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她最重要的那个身份是我妈。”
杨琳“啪”地一击掌:“对啊!我刚才就是这样说的!我陪你去!见了面,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她高高兴兴地跳下车,陪着梅劭平,第三度返回到楼上。
来到丁昕兰家的门口,她亲手按下了门铃。丁昕兰很快开了门,但她只看着杨琳,目光始终不敢落在梅劭平的脸上。梅劭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气氛非常尴尬。
这种时候,杨琳总能发挥她的作用。她叫了一声:“阿姨!你儿子说要看看你,你让我们进去吧!站在门口多奇怪。”
丁昕兰先转身回了屋,杨琳随后把梅劭平推了进去。
丁昕兰进了厨房,忙忙碌碌的,好像是要泡茶招待客人。梅劭平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一处两居室的住房。陈设非常简单,但是很干净。
杨琳推他:“别傻站在这里,快过去喊妈!”
梅劭平被她推到了厨房门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忙了,我不渴。”
“哦”丁昕兰把茶壶放下,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该做什么好。
杨琳就把她从厨房拉出来,摁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回头拉梅劭平,把他安排在丁昕兰的身边。然后她说:“你们母子俩儿好好谈一谈,我去里屋歇一会儿。”
她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回头用口型告诉梅劭平:“叫妈妈!”
十几分钟后,杨琳坐在卧室的床上,听到了外面丁昕兰的哭声。她长出一口气,心里却没有轻松下来。
嘶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梅劭平发现她也是卧底的时候,会不会像原谅丁昕兰这样,轻易地就原谅了她。也许妈妈和爱人终归是不一样的,梅劭平会像他爸爸一样,用枪指着她的头,纠结在杀与不杀之间。
她已经走上这一条荆棘之路,她这一生再也没有办法轻松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她回头,看见丁昕兰红肿着眼睛,走了进来:“小琳,今天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好啊!”杨琳跳下床,“我也会做饭,我帮你。”
丁昕兰摇头说:“你坐着吧,我儿子长到28岁,我头一次给他做一顿饭,你就别插手了。”
“那行!那我就等着吃现在的喽,谢谢阿姨!”杨琳高兴地答应着。
丁昕兰进厨房忙着做饭去了,杨琳走出来,见梅劭平坐在沙发上,眼圈儿红红的。她挨过去坐下:“梅劭平,你哭了?”
“没有。”梅劭平否认。
“在自己的妈妈面前哭不丢人,你还装什么呀?”杨琳逗着他。
梅劭平就瞪她一眼:“不许跟别人说!”
杨琳晃了晃脑袋:“不说可以,就看你对我好不好了。我看过你哭,你看过你光**的照片,这可是很厉害的小辫子哦。”
梅劭平真是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头一次坐在妈妈的家里,又有些拘谨,不好跟杨琳发作。他偷偷地凶她:“哪有什么光**的照片?你说话能不能含蕴一点儿?”
杨琳存心想逗弄他,就指着他那张童年照片说:“你自己看清楚,这可是噢!你要我怎么含蕴?难道让我说,这是梅劭平的果照?”
“你小时候不穿这种裤子吗?再说了,这不是遮得挺严实吗?也没有露出什么来!”梅劭平想从她手里抢回照片,却被她一扬手闪开了。
她靠在他的肩上,拿着照片反复欣赏着,笑道:“这还没露出什么?你仔细看看!”
她把照片递过去,几乎贴在了梅劭平的脸上。梅劭平真地仔细瞧了一眼,哦好像是遮得不怎么严实。
他窘极了,一把夺回照片,揣了起来:“你往哪儿看!色迷迷的!”
杨琳就羞他:“哎哟!好像我没见过似的!怎么到了妈妈家里,你还变得害羞了呢?”
梅劭平偷眼往厨房看,警告杨琳:“不许你在这里犯浑!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丁昕兰在厨房里,偶尔往外瞄一眼,看见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她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掉下泪来。
四十分钟后,午饭做好了。四菜一汤,都是家常的菜色。丁昕兰让他们两个坐了,她自己也解了围裙坐过来,说:“吃饭吧,也没有准备,冰箱里有什么我就做什么,平儿口味高贵,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梅劭平端起一碗饭来,夹着菜大口吃起来,边吃边点头:“好吃。”
丁昕兰笑了:“慢慢吃,不要着急。”
这顿饭,梅劭平吃得最开心。丁昕兰和杨琳都各怀心事,吃得很慢。
饭后,杨琳拖着梅劭平去厨房刷碗。梅劭平哪里干过刷碗这种活?就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看。丁昕兰本来坐在餐桌前削水果,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她接起电话,进了卧室,关上了门。大约两分钟后,她又走了出来,对杨琳说:“小琳,我想起一件事,平儿小时候特别爱吃软软的弹牙的那种糖,我每次去超市看到那种糖,都有买一罐回来的冲动。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买一罐给他带回去,你陪着我去超市一趟吧,就在附近。”
虽然梅劭平已经年近而立了,但是听到妈妈说起买糖的事,还是挺幸福的。他走出来说:“我陪你们去吧。”
“你别去!你就在家等着,你去了就没意思了。”丁昕兰执意把他留在家里。
杨琳解了围裙,擦了手,跟着丁昕兰一起下了楼。
一到楼下,杨琳就看见卓念川倚在奔驰车的车前盖那里,往这边望着。她想:卓念川是梅劭平最好的兄弟,而且他知道梅劭平此行的目的,既然他看见了,还是应该饮一下。
于是她朝着卓念川招手,把他叫过来后,给丁昕兰介绍:“阿姨,这是梅劭平最好的兄弟,叫卓念川。”
“噢,拜托你多照顾平儿了。”丁昕兰并不太热情,客气地点了一下头。
卓念川却是很恭敬地鞠了一个躬,打过招呼后,问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陪阿姨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很快就回来。”杨琳说。
卓念川职责所在,立即要求:“我让人跟着你们去吧。”
“不必!”丁昕兰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就往前走去。
杨琳附在卓念川耳边说:“阿姨是警院的教官,你让你的兄弟来保护一个教官,她会不高兴的。”
“那你要注意安全。”卓念川挺担心,叮嘱了一句。
杨琳笑了一下,跑上前去,挽住丁昕兰的胳膊,一起过了马路,往超市走去。
这附近的超市,杨琳都非常地熟悉。两个女人步行了两条街的距离,进了一家很大规模的家乐福超市。她们直奔糖果区,拿了两大罐软Q糖,又买了其他的一些零食,到结款台那里结帐。
丁昕兰付了钱,杨琳拎了两只很大的购物袋子,往外面走去。她一过出口处的安检门,突然那门上的红灯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嘟嘟”的警告音。
立即有超市的安保人员走过来:“小姐,请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物品。”
杨琳就把她手中的购物袋递了过去,那安保人员接过袋子后,对她说:“请你再一次安检。”
杨琳又走了一遍,红灯又亮了。她一头雾水:“是不是你们的安检门故障了”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的女子拎着一袋子食品,从安检门那里安然地走了过去。
“你看,我们的安检门没有故障,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安保人员拦在杨琳的前面,摆出要请她去搜身的架势。
杨琳回头看丁昕兰,丁昕兰就指着安保人员教训道:“我们没有偷东西,就不怕你检查。但是如果你搜查不出什么来,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你们就等着被投诉吧。”
说完话,她拉着杨琳的手:“怕什么的,又没偷东西,看他们敢把你怎么样。”
杨琳心中隐隐觉出异样,就跟着丁昕兰和那个安保人员,一起上了楼,往保安室的方向走去。杨琳一边走一边在自己的身上模找了一下,果然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模到了一块巧克力。
到了三楼,她们一进保安室的门,不出所料,杨琳一眼就看到她的长官——警察总署国际刑事侦察司的马兆斌警长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水,眼睛看着门口,正在等着她们。
杨琳把兜里巧克力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师傅真是好手法,往我口袋里塞东西,我居然没有发现。”
丁昕兰把巧克力剥开,咬了一口:“这块巧克力就由马警长买单吧!”
马兆斌先是朝着杨琳点了点头:“你辛苦了,坐下来说话。”
杨琳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长官真是消息灵通,我们才到W市,就被你察觉了行踪。”
“梅劭平的目标很大,盯着他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要打听他的行踪,一点儿也不难。”马兆斌起身,倒了两杯水,分别放在杨琳和丁昕兰的面前。然后他问杨琳:“怎么样,任务有什么进展?”
进展?在白沙岛发现了一个金库,这算不算是任务进展?
杨琳想到金库的那一瞬间,就想起梅劭平站在那些金银珠宝之中,将她的头发结成花结,收进银贝壳里,戴到脖子上的情形。她模了模脖子上的粉宝石蝴蝶结,心想:他们派给我的任务,可不是去白沙岛寻宝的,如果我不说,应该不算是隐情不报吧?
只是一刹那间的犹豫,她说:“进展我已经取得了梅劭平的信任,这算不算是进展。”
马兆斌朝着她挑起大拇指:“很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取得他的信任,你已经做得很成功了。其他的进展呢?有什么发现吗?”
丁昕兰在对面一拍桌子:“马警长,你让我把人带来,我已经完成所托。鉴于你们正在谈一项我没有参与的工作,而且你们要对付的人恰好是我的儿子,我想我就不方便听下去了,我出去等着,你们谈完了叫我。”
“昕兰你坐。”马警长急忙挽留她,“我们是完全信任你,所以才叫你来的,你不用避嫌。”
“不用避嫌,就是有话要跟我说喽?马警长有话直说,我不爱兜圈子。”丁昕兰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团起来,在桌子上揉搓着,目光敏锐地看向马兆斌。
马兆斌只好中断与杨琳的谈好,坐到丁昕兰的身边,对她说:“好吧,你还是那么爽快,那我就直说吧。梅劭平是你的儿子,这件事在警署的高层中并不是秘密,因为这是记录在你的秘密档案里,凡是有权力接触档案的人,都看得到。”
“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高层们不介意,把我和梅劭平的母子关系昭告天下,我也不会介意的。”丁昕兰手里抓着纸团,满不在乎地看着马兆斌。
马兆斌越发笑得诚恳:“昕兰你误会了,我找你,并不是要批评你与梅劭平见面的事。刚才我与赵司长通过电话了,我现在只是想把他的指示转达给你。你也知道,我们在对付DK联盟的过程中,一直是处于被动的地位。我们没有办法估计这个组织到底有多雄厚的资金实力,也没有办法了解到它的全貌。这些年来,我们采取针对DK联盟采取的行动,多只是断其触爪,没有办法伤极根本”
“别拿司长来压我,别跟我分析形势,直接入正题!”丁昕兰极不耐烦,敲了敲桌子。
马兆斌尴尬地抬了抬手:“正题就是我们警方的工作一直不得力,俞纾她虽然已经取得了梅劭平的信任,但是离真正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大概还要花费一些时间。而你”
丁昕兰将眉一立,眼神“倏”地犀利起来:“马警长!原来你在打我的主意!你们打算让我从梅劭平那里问出羊皮卷的下落,对不对?”
马兆斌虽然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等丁昕兰发火,杨琳在对面“啪”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你们太过分了!我师傅为了执行任务,牺牲掉了一辈子的幸福!现在她人到中年,刚刚与自己的儿子相认,你们又要利用她!你们有没有人性!”
“俞纾!我们不是在利用她!我们都应该以大局为重!”马兆斌被属下拍桌子,一脸不悦。
杨琳气极了,她隔着桌子,指着马兆斌说:“大局为重?那马警长怎么不去当卧底?娶一个黑帮大姐,跟她生两个儿子!如果你想要的消息从大姐那里得不到,你还可以去问你的儿子!是不是?”
“放肆!你敢顶撞上司!我还没说你呢!你以为我眼瞎是不是?我刚才问你话,你为什么要犹豫?你到底在梅劭
平身边发现什么了?是不是有所隐瞒?难道你才去潜伏了三个月,就已经开始变质了吗?”马兆斌也站起来,隔着桌子与杨琳对峙。
杨琳心虚了一下,随即又仰起下巴来:“马警长!你认为三个月我应该发现什么?我临出发前,是不是你告诉我,DK联盟树大根深,组织严密,这一次任务会很艰难,少则一两年,多则不知多少年,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现在才过去三个月,你就要批评我工作不利?如果你们有更得利的人,没关系,我撤离!”
“撤离?我们布局了那么久,你说撤就撤?你当这是小孩子挂家?你要是再敢说撤离,我拿枪崩了你!”马兆斌说着,真的把手放在了腰间枪匣上。
杨琳瞥了他一眼,坐回去,指着丁昕兰说道:“要我安心执行任务也可以,放过我师傅,不许为难她!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师傅!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你敢威胁我?”马兆斌脸儿都黑了!
杨琳缓和了语气,站起来说道:“长官,虽然我们是警察,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但我们也要有人性,对不对?如果警察没有人性,那还与黑帮有什么分别?再说了,我师傅可不是你这个部门的人,她只是警院的教官而已,而且论警衔,她可不比你的官阶低,你这样为难她,不太好吧?”
丁昕兰在对面一拍手,说道:“我徒弟这几句话说对了,马警长,我可不归你管,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昕兰,我没有要命令你,我只是在跟你商量。”马兆斌被杨琳惹得满脸怒气,面对丁昕兰的时候,却又立即转了脸。
丁昕兰一扬眉:“你这样说就对了,有商有量的,我们大家都不生气。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跟我商量的事,我不同意。我不在梅劭平面前揭穿你们的任务,已经是尽到了我的职责,再对我有要求,就太过分了!”
马兆斌见劝说失败,满肚子的恼火,全都朝着杨琳发过去:“俞纾!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飞出去了,我就管不着你了!我能把你放出去,就有办法把你收回来!你最好头脑清醒一些!不要犯低级错误!否则你的下场是什么的,你应该知道!”
杨琳哼了一声,没再顶嘴。
丁昕兰站起身来:“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小心那些黑帮兄弟闯进来救人,到时候他们见到了马警长,可就不好解释了。小俞,我们走。”
马兆斌无奈,只好放她们走。
快走出门去的时候,丁昕兰突然又转身回来了。她撑着桌面,俯视着马兆斌,说道:“马警长,请你回去转告赵司长!我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所谓的正义事业,已经把一辈子的幸福搭了进去!如今我已年近半百,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你们算计!我丁昕兰做得够多了!你让他扪心自问!换做是他,他做不做得到!如果我的儿子有一天进了监狱,我会恨死他!”
“昕兰”
“别叫我昕兰!请叫我丁教官!”丁昕兰说完,猛地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超市的大门,果然看见卓念川带着人赶过来了。迎面遇上,他见丁昕兰铁青着脸,以为是烦他,就解释道:“是平哥让我过来的,平哥不太放心小嫂子”
“没事了,在超市里发生一点儿误会,已经解决了,我们回去吧。”杨琳此刻的心情也非常不好,将手里的购物袋塞给卓念川,就去追上丁昕兰,挽住她的手。
一路上,两个女人就在深呼吸,平缓情绪。回到家里,一进门,杨琳就先把购物袋里的糖罐拿出来,在梅劭平面前摇晃了两下:“看看,五颜六色的,多漂亮!”
在梅劭平这个年纪,吃糖是非常可笑的事。但他还是拧开了糖罐的盖子,拿出一颗糖来,塞进嘴巴里嚼了几下,笑着说:“QQ的,很好吃。”
“我也知道你这么大了,不可能爱吃糖,我就是想这件事。这两罐糖你都带上吧,即便不吃,摆在那里看着也行啊。”
梅劭平把嚼碎的糖吞下去,笑着问:“妈,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丁昕兰无奈地笑笑:“我以为你会很忙,难道你还能留下来过一夜吗?”
“今天真不行了,有一个重要的约会,马上要赶过去,改日我再来吃妈妈做的饭。”梅劭平将糖罐交给了卓念川,让他先下楼去了。
然后他对丁昕兰说:“妈,你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提前退休不行吗?你退休后,让小琳陪着你,带带孙子,是不是会轻松一些?”
丁昕兰别过脸,咬着嘴唇吸一口气,然后说:“我是劳碌命,没有工作会生病。再说,我还是不要跟梅家接触比较好。”
梅劭平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一定是他爸爸说过狠话。于是他说:“这事以后再商量,我和小琳先走了。”
丁昕兰一把拉住杨琳的手:“等一下,我有几句话叮嘱小琳。”
她拉着杨琳进了卧室,把门一关,她问:“小俞,你是不是喜欢我儿子?”
杨琳犹豫了一下,低了头。
丁昕兰抓着她的手摇了半天,才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可怜的孩子,你们俩儿可怎么办?”
“师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也许你的现在就是我的将来,我认命了。”杨琳掉下两滴眼泪来。
丁昕兰也难过,红着眼眶,用恳切地的目光看着杨琳,郑重说道:“小俞,我理解你的处境,可我还是想向你提一个要求,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遥住他的性命!你答应我!”
“师傅,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他死的,我答应你。”杨琳点头。
两个女人在卧室里擦干了眼泪,才走出来。梅劭平一见她们都红着眼睛,就知道她们哭了。他敢没有多问,向丁昕兰告了辞,带着杨琳离开了。
下了楼,坐进车里,梅劭平问她:“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你们两个怎么都哭了?”
杨琳往他的身上靠了靠,说:“你妈让我好好照顾你,说身体重要,不管多忙,也要吃好睡好,不要总是冒险,没事儿少出门,生命很珍贵的。”
“哦”梅劭平应了一声。
“我们要去哪儿呀?这么急着离开?”杨琳见车子在W市区内行驶,也不是离开的方向,就问了一句。
“我要见一见内地最大的一位客户,正好他在W市,刚刚通过电话,半个小时后在君耀会所碰面。我准备带你一起去。”梅劭平拨了拨她的头发,说道。
“我去?”杨琳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牛仔裤白衬衫,完全是为了坐飞机方便。
“就这样挺好,年轻又清爽。你是我女人,只要我知道你美在哪儿就好了,不必美给别的男人看,懂了吗?”梅劭平拍拍她的手。
杨琳倒也不是很介意穿着牛仔裤白衬衫去正式场合见人,她只是担心在这里遇到熟人。不是人人都像丁昕兰那么专业和机警的,一旦她什么地方遇到熟人,被对方叫出名字来,那就麻烦了。
“我好累,想睡觉,可不可以不去?”她哀求道。
梅劭平却说:“不行,我已经说过要带你去了,只是喝喝茶聊聊天,并不会太久。”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杨琳只好跟着梅劭平去了君耀会所。那是一个很高级的私人会所,杨琳心里想:在那样的地方,应该不会有她相熟的人吧。
他们穿过大堂,乘电梯到了四楼,在侍应小姐的引领到了,到了一间很大的包房。门一推开,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大概有六七个人,有说有笑。灯光迷幻晃动,让杨琳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梅劭平一进屋,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一个矮个子的中年人迎了过来,和梅劭平握了握手,然后一挺胸,用一种炫耀的语气对屋里人说:“今天你们跟着我来,算是开了眼界。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DK联盟教父梅劭平,梅先生!”
杨琳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颁奖晚会上,司仪在喊出获奖人的名字,非常可笑。梅劭平也不是这么高调的人,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把话说出口了,他也只能勉强笑笑:“申叔客气,幸会幸会!”
然后,他被让到主位上坐好,杨琳就挨在他的身边。
那位申先生陪坐在左边,看着杨琳,笑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太太?”
梅劭平点头,给杨琳介绍:“这是申叔,与我们合作多少年了,很有义气的前辈。”
杨琳便打了一声招呼:“申叔好。”心里却在暗想:我什么时候成了新太太?而且还是“传说中”的新太太?
“哈哈!”申先生爽声大笑,“听说梅太太很神勇呀,在华盛顿飞车击毙两名杀手?”
天哪!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都传到中国境内了,而且还严重演绎了真实状况,变成她飞车击毙两名杀手?
她看梅劭平,梅劭平笑着解释:“申叔别听那些传闻,她哪里会飞车,是我飞车还差不多。她也不会用枪,危急时刻,胡乱开了几枪,被她蒙中了而已。”
“梅先生谦虚了!哈哈!”申先生指着他笑道,“我都听说了,一枪命中一人的手腕,另一枪命中另一人的肩膀,弹不虚发呀,梅太太真是威风!”
杨琳恨不能端起桌上的水果盘,把所有的水果都塞进姓申的嘴巴里!不吹捧会死呀!什么弹不虚发!她打了六枪好不好?
梅劭平觉得实在没必要跟这些人解释太多,飞车就飞车吧,神枪就神枪吧,其实他的女人也的确挺神气的,让他们传一传,也无所谓的事。
于是他一笑带过,不再说这件事,聊一些别的。
杨琳听着他们说话,一直觉得有一道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起先是屋里的灯光不太明亮,她看不太清所人的面孔。等她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她抬头打量这间屋子里所有人。
在这间豪华包房的角落里,她发现了那一道打量她的目光。对方化了很精致的妆,但她仍然觉得眼熟。再仔细看一看,低上头一想:糟了!那是她高一时候的同学!虽然只读了一年就辍学了,但她还是记起来了!
既然她都能记起来,想必对方也能记起来她。
那位同学之所以一直盯着她瞧,一定是觉得她眼熟,又不敢确认她的身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早就担心在W市乱晃,会遇到相熟的人。没想到来了这家私人会所,竟然还有高中同学在这里做侍应生。
她收了目光,不再看向那位同学,但是心里却紧张起来。那位同学显然已经认出她来了,只是碍着她“梅太太”的身份,不好上前打招呼。
即便今晚她两个一句话不说,那人在回到家后,也可能在同学和朋友之间传递信息:他们的同学俞纾跟了一个黑帮大哥,现在已经是黑帮大嫂了!
这种消息很可怕的!她昨天在华盛顿随便开了两枪,今天就传到这边来了,何况那位同学还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她要是随便传播给几个人,就够她受的。
她正在想,要不要借机出去,把这个同学的事解决掉?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卓念川走了过去,在那位高中同学的耳边说了向几句什么。那女人点了点头,跟着卓念川一起出去了。
杨琳一下子把心提了起来!卓念川是多机警的人!他是不是看到那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所以叫出去问一问呢?
她坐不住了,附在梅劭平的耳边小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她就站起身来,出了包房,在走廊里寻找起来。有一个年轻的侍应生上前来问:“小姐,请问我能帮你什么?”
“刚才从那个包房里出来两个人,一位年轻的先生,带着你们这里的一位侍应生小姐,他们两个去了哪里?”杨琳向他打听。
那侍应生指了指电梯:“他们乘电梯到楼下去了。”
杨琳赶紧乘电梯下了楼,她在大堂里到处寻找卓念川的身影,可却到处找不见。吮坏了,向会所的大门外跑去。谁知她一出大门,就见卓念川踏着台阶走上来。
两个人在门口遇上,卓念川愣了一下,问:“小嫂子怎么出来了?”
“哦”杨琳伸了伸胳膊,舒展了一下脖子,“他们说什么我都袒懂,我就说不要来,梅劭平非要让我来。呆在里面闷死我了,我出来透口气。”
卓念川笑了笑:“平哥带你来,是希望让你知道,他平时都在干些什么。你要是跟在平哥身边日子久了,就会对他做的事赶兴趣的。”
“毒品吗?我到任何时候也不会有兴趣。”杨琳边说着话,边往他的身后瞧,“你出来做什么?不会也是出来透气吧?”
就他一个人,他把她的高中同学弄到哪里去了?
卓念川摇了摇头:“我可是出来做事的,哪有小嫂子这么轻闲?平哥谈事的时候,只要没我的事,我就会出来走一走,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形。虽然有兄弟们在外面守着,我不亲自看一看,还是不太放心。”
杨琳心中狐疑,却笑与他打趣:“你对梅劭平真是没话说,又体贴又周全”
“小嫂子你又来了!”卓念川被她取笑习惯了,也懒得反驳了。
两个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杨琳始终没见到她的高中同学从台阶下面走上来。一直到她回到大堂,乘电梯上了楼,回到了包房之间,也没有见到那位**学。
而卓念川与她前后相隔了十几分钟,也回到了包房。梅劭平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与那位申先生对饮了几杯,谈了几件事之后,就告辞了。
出了君耀会所,杨琳再不敢大意,哪里也不肯去了。梅劭平只好依着她,就近在一家酒店下榻。
杨琳一进客房,就冲进了浴室。她开着热水,站在水流下面发着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脑子实在太乱了。在见到丁昕兰的那一刻,在见到马长官的那一刻,还有刚才在会所中,高中同学被卓念川带走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都是在极限运转。
她太累了,很想直接昏倒在地上,不要起来了,不用思考了,也不用衡量了。
可是嘶能倒下,她现在最需要弄清楚的事,就是卓念川到底有没有向她的高中同学问出些什么,那个同学到底被他弄到哪里去了,到底会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她正在心里琢磨怎么样才能拭探出卓念川的底细,梅劭平开了浴室的门,走了进来。
他月兑了衣服,走过来给她轻轻擦着背,问她:“今天是不是很累?”
“很累,我都开始怀念白沙岛的生活了,多么悠闲啊,我也想小龙和大侠了,唉这才出来三天,我多没出息。”杨琳靠着他的身上,无力地说道。
梅劭平说:“既然你累了,一会儿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和川弟要出去办点儿事,估计半夜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