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皇的心跳停了一拍,她仿佛被那双眼睛戳穿了心脏。
她以为她自己看错了,可是那双眼睛的主人还朝她假作殷勤地笑了一笑,她眼前顿时天旋地转,安静的朝堂里仿佛响起一记惊雷。
“文玉哥……哥……”她迷茫地去看文玉皇,他不苟言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早就知道了。
于是她下意识里放开他的手,一场恶毒的阴谋。
她转向公德一禀,“你……丞相不是发丧了么……”
公德一禀毕恭毕敬,他的眼神中却尽是轻蔑,“陛下对微臣真是恩重如山,微臣府上管家去世竟也劳烦陛下祭拜,陛下的恩典微臣铭记于心。不信陛下可问问百官。”
公德一禀指向堂下,满朝臣子齐声说“是”。
长陵皇咬着唇,脸色发白,她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问:“文玉哥哥,我不信他们,我只问你。”
文玉皇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无奈地干笑两声,笑声回旋在御殿里飘渺无根,“翡翠,发丧的是丞相府上的管家,你记错了。”
“啪!”
长陵皇重重敲在案上,她的眼泪不可自控地涌出来,“你骗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堂下寂静,堂上无声。文玉皇很想将她的眼泪抹去,但是却流个不停,弄湿了衣襟。他看见父亲犀利的眼神,哑然却笑了。
父亲看着他,群臣看着他,他心爱的翡翠看着他。
当相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无法继续的时候,他多想再抱着她。
为什么她是大历的女皇,为什么他是公德一禀的儿子,为什么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为什么他们不能早点知道结局?
他别无选择,父亲拿翡翠的性命要挟他,要他记得,他是公德家的人。
他长吁口气,装作十分和气地说:“你真的记错了。你最近总是忘记事情,是不是还忘了自己批的谕旨?”
然后他抬起手去拭她的眼泪,柔声道:“翡翠,别哭了,哭得我心疼。忘了就忘了,我替你记着。”
“你用我的玺印批了什么谕旨?!!”长陵皇咬得嘴唇殷红如血,她突然觉得十六年好像都是虚无的谎言,她眼前这个陌生人和文玉哥哥长了一模一样的皮囊,但她的文玉哥哥呢?他哪里去了?
她嫌恶地打开他的手,他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无力地垂下。
文玉皇的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笑得却有些发抖,他指向殿门说:“你不是说庄王意图造反么?庄王,已经抓来了。”
“你!!!”长陵皇一掌拍在案上,胸口起伏不定,她的眼泪刹那全部化为愤怒,狠狠地瞪着文玉皇的侧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是个梦吧,很坏很坏的梦,文玉哥哥泛着光晕的侧脸很好看,凤眼长尾,轮廓很清晰。他总是自己的依靠,总是自己的方向,他怎么会做这样事情呢?
也许他们现在才七八岁,荡着秋千唱着歌,白日摔了一跤,晚上做恶梦。
所以一定是个梦吧!
“陛下,钦犯带到!”
她向门口望去,蔡建拖进来两个五花大绑正昏迷着的人,一个是庄王,一个是于正忠将军。
她看见满身伤痕的庄王,庄王身后染着殷家鲜血的朝梯,朝梯下空荡荡的朝华宫,朝华宫上开始亮得炫目的天空。
她仿佛听见鸡鸣,一声长鸣划破十六年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