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堂下的是庄王爷,长陵皇的亲王叔。他的脸被污血和乱发覆盖,身上的官服已经破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和于正忠将军必是经过了激烈的反抗,不然不会有如此多的伤痕,于正忠将军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支断箭。
长陵皇咬牙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气得浑身颤抖,她早就没有了眼泪,突然之间觉得眼泪一毛不值,只会让自己看来更弱小。
她提正衣襟,尖锐的目光扫过堂下每一个官员,一字一顿地说:“庄王是朕的王叔,没有朕的允许,任谁也不许对庄王不敬!”
虽然以威严的口气说出来,但是她的声音很单薄,风吹过就散,没有人会听进心里去。
她威胁式地回望文玉皇,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作为威胁的,她是一根名贵的野草,没有人给她浇水灌溉。
她一步步走下御道,尽量挺起胸膛昂首阔步,明黄的龙袍此时裹在她身上,走在玄色衣裳的百官中显得格格不入,百官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她显得形单影只,如履薄冰。
“给庄王和于将军松绑!”她狠狠地盯着蔡建说。
蔡建抬起头,目光却越过她直接看向龙椅旁的公德一禀,然后收回目光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长陵皇咬着牙,像要把牙齿磕碎,她一字一顿地说:“蔡建,朕命你给庄王和于将军松绑!”
蔡建不动。
长陵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好!朕自己来!”
蔡建抬头看了一眼,起身挡在长陵皇前面,“陛下万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属下担当不起,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整齐而又洪亮的声音,群臣齐跪,黑压压的一片在大殿中,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这是长陵皇第一次仔细地审视大历朝堂,不,应该说是公德的朝堂,朝堂金碧辉煌,君臣齐心,唯一多余的就是她这大历女皇。
她慢慢扬起嘴角,耻笑这挂名在大历下的朝堂,耻笑看似和平的朝华宫,笑声干涩地撞破殿门,就像张公公宣布先皇死讯那样传遍了整个朝华宫,宛如厉鬼的尖笑。
她弯起轻蔑笑意的眼睛无意间将脸色苍白的文玉皇装进眼里,她已经分不清他那心痛的表情是真是假。
也许他真的在心痛的吧?他一定爱过我。她想,大概皇权的诱惑实在太大,他已经无法自拔。
怎么办呢?怎么面对过去的十六年回忆呢?每一天的日子都那么清晰啊,好像就在昨天。
笑声戛然而止,像一首嘶哑断裂的歌。如今,凭她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打算怎么处置朕的王叔和于正忠将军?”她咄咄逼问堂上坐着的文玉皇。
“谋逆,当诛九族。”文玉皇很轻很轻地答道,但已经足够殿上每个角落听到,“念在庄王和于正忠将军建有军功,明日正午斩首示众。”
多么熟悉的声音呵,尽管说出来的话不堪入耳。她的嘴唇动了动,习惯之下又想要撒娇,叫一句“文玉哥哥”之后就可以任意妄为。
她自嘲地笑了两声,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绿的玉簪,“啪”地一声摔在殿上,簪子应声断成几截,好像两人碎了一地的琉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