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长陵皇在乌府中左右寻不到孙泽,书画说他一早就出了乌府。
到了晚上孙泽回来,命人将长陵皇的物识放进马车,亲自赶着马车到城中一个隐密处,他向下一跃,走到阴暗的角落里和一个守将说了几句,袖中的一包银钱就传了过去。懒
孙泽在丹东这些年对丹东城内稍有脸面的人的脾性都模得一清二楚,他尤与那帮赌徒相交甚笃,此守将是公德一禀的亲侄儿,被委以重任驻守丹东,却在丹东的繁华中迷得失了头脑,屡屡挪用军钱聚赌,公德亲兵们乐得和这种不管事的将军称兄道弟。
守将见钱眼开,对这样不吝钱财的友人拍着胸脯保证将乌夫人送出城。当即他跳上马车,抓住马缰甩起来。
亲兵们一见是守将亲自驾的马车,立功的想法被折杀了,城门开了一线,将将容马车通过,而后“嘎”地一声长长又沉重的城门巨大木轴转动的声音,“轰”一声巨响,合上了。
河川。
河川虽是胡戎地界,因处相交之地,胡人和汉人在这里相融。巴格汗王和胡戎新王主如火如荼的战争对身处边远的他们,影响并不显著。
况且,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车轮子骨碌骨碌地发出有规律的声音,长陵皇半眯着眼睛慵慵懒懒地靠在马车里,这几日的奔波真是劳累呵!虫
“……王输了?!!”
马车外突然一句激扬的声音让长陵皇猛地立身坐起,王?什么王?巴格汗王?豹王?他们的仗打完了吗?
她心急如焚,竖起耳朵去听,马车外却只剩下嘈杂的汉语和胡语相互交织,车轮骨碌碌的声音淹没了讨论声。
“书画!你刚才听见了吗?谁输了?巴格汗王还是豹王!”
书画犹犹豫豫地说:“好像是……巴格汗王……奴婢也没仔细听……”
长陵皇双手紧紧交叉握着,得到了答案也忐忑不安,自我安慰道:“是啊……阿豹不会输的,孙泽说过头人们会背叛巴格汗王,苏先生也叫我不要担心。”
她久久不能镇定下来,脑海中都是阿豹骑在马上的英姿。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鹰隼一样直视前方,意气风发地说:“我是胡戎的王!”
当豹王的轮廓在她脑海中愈加清晰,着上了鲜明的色彩鲜活之后,她因担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停止了颤栗,在悠远的回忆中看见豹王肯定的目光。
当年断垣上面笑起来牙齿白得像雪的少年回到了无边无际的胡戎,做了王主。
“阿豹,阿豹。”她心里柔声唤道,见面之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胡戎新王主和巴格汗王的战争立刻得到了确实的消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书画搀扶着长陵皇走进一家汉人开的客栈时落宿的汉人商客和百姓们也在讨论着,这时候长陵皇一边慢悠悠地嚼着胡戎常吃的面团子一边仔细听着,一字一句清晰得没有半点杂音,就像清得一眼见底的水。
她明明白白地听着百姓们说,巴格汗王惨败。
两日后的午前,大地微微震动,不少民众诧异之时,震动越来越强烈,最后百姓猜测的地动灾难没有发生,震动骤然停了,大家就笑说约是一场小地动,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书画从袖中掏出碎银放在掌柜的面前,搀着长陵皇上了马车。
第二次地动时百姓们都从家里跑出来四处张望,却和第一次一样,仅仅就是由弱变强再变弱的缓慢震动,没有带来任何灾难性的后果。
百姓们又谈笑起来,各回屋子点起油灯。
就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大漠上,两军刚刚交汇,又,女皇也赶到了。
军帐里的气氛如同紧绷的琴弦,油灯的火光突突向上跳动着,好像要从灯座里跳出来烧一场举世瞩目的大火。众人不约而同地免去寒暄,坐下之后打起万分精神屏气凝神地等着女皇陛下或军师发话。
长陵皇威严地扫了一眼列座各位,不见任何一人露出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反而一个个精神抖擞,蓄势待发。
“各位将军,王命之师天相庇佑,既达河川,丹东唾手可得!今夜休整,明日一鼓作气急攻丹东!”
众将拱手雷霆般齐声应“是”,长陵皇掏出孙泽锦囊递与苏子青,苏子青看后浅浅笑道:“早知孙相有此本事,属下速速安排。”
当即,苏子青指亲兵三十名与孙泽接应混入城中,约定城楼狼烟为信,开城门令于正英领大军入城,他摊开孙泽写的小纸,除却上方一行字,下面是简易的丹东城图。
苏子青周密布置,一个个将军领命得旗,当夜一名将军就领着三十名亲兵乔装之后轻简南下,余下人员不再多废话,各自离帐。
于正英走后,苏子青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淡淡坐了下来。他习惯性地往左侧去模太清琴,太清却不在手边。
在长陵皇的记忆中,苏子青和太清早已是一体,听见清越的太清时就见到青衣淡雅的苏子青,见到超然物外的苏子青时就听见吟着碎碎三两音的太清。
他的手停在空无一物的位置怔了怔,方如梦初醒,长陵皇忍不住问:“苏先生,太清呢?”
苏子青淡淡道:“行军中折损了。”
长陵皇惋惜之至,无言安抚苏子青,当年弹断太清一根弦,苏子青脸色骤变,他此时的淡然背后又多少心伤?太清并非绝品,天下却再无琴抵得过太清。
“先生再不弹琴了么?”
苏子青依然云淡风轻,“太清残骸俱在,它补好以后子青再弹。”
长陵皇一番慨叹,苏子青道:“陛下,科伦沁正赶来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