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伦沁?!!”长陵皇不由得加重声音,科伦沁来迎驾!
“是,陛下。”苏子青道,“胡戎王主暂且不能离开大都,就派遣科伦沁勇士来迎接陛下。”
长陵皇又惊又喜,“预计他何时能到?”
“大约就在这两日。”懒
河川百姓感觉到第三次地动是在次日早晨,他们对三次莫名其妙且又短暂而无害的地动模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那是行军的脚步踩踏出来的。
长陵皇回到河川城中,多了一队十二名侍卫,八万将士离去留下一阵地动,当地动渐渐淡去她越来越冷淡,眺望着将士们离去的方向,一直到前方被扬起的尘土遮盖的天空再次湛蓝得一尘不染。
这一去就和公德一禀撕破了脸皮,再也没有退路。
想想公德一禀总是微微眯起来的狐狸眼睛,想想骨瘦如柴的先皇临终费尽气力说出的遗言,想想跪在刑场上的庄王和于正忠两位英雄,还有被公德亲兵欺压的大历百姓,长陵皇的目光森冷如冰。
书画的背脊一阵寒凉,在她身后半曲着膝盖大气也不敢出,细声细气地说:“陛下,上马车吧……”
却见大漠上利箭一样飞过一骑轻骑,战报已递到长陵皇手中。
当夜亥时三十亲兵入丹东,八万将士日夜兼程业已行了一半路程,黄石战报曰五千围城将士且诱且退,绕得公德一禀新征的三万大军模不着方向。虫
长陵皇默坐案前全无睡意,案上铺陈战图一张,油灯烧得枯尽灯芯。
次日清晨,油灯娇小的火焰熄灭在通亮的光明中,冒出一缕灰黑色的长烟,长陵皇的眼睛里能见几丝血红。
书画也是陪了一夜,数次想劝长陵皇歇下,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她着实也担忧着丹东的情况,少爷以身犯险,不知是否安全。
午前又得一报,长陵皇展开战报,一颗石头“咚”地砸到心坎上,纸上写着:日落月出取丹东。
“书画,什么时辰了?”
书画到窗边推开窗子探头望外面的日头,“大约巳时了。”
她攒着战报开始频频问书画到了什么时辰,强压着慌乱的心绪保持镇定,苏子青国士无双,孙泽八面玲珑,于正英英勇善战。
“让开让开!”
客栈里闯进一个咋咋呼呼的莽夫,后面跟着数名大汉。在河川,胡人和汉人也是聚群的,莽夫的声音吸引了客栈里所有汉人的目光。
他足有两人宽,走路风风火火不转弯,直直撩开挡在他前面的任何东西,他走到梯下模了模后脑勺又走回到掌柜的面前,鼓着铜铃似的眼睛问:“兄弟,你这儿住店的是不是有女人?”
掌柜的吓得哆嗦了一阵,不住地摇头,他生怕这莽夫闹事,但总不能把住店的客官给供出来吧,“没有……没有……”
莽夫走出客栈看了一下招牌后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拳砸在桌台上,“你敢骗爷爷!”
掌柜的吓得赶紧抱住头,莽夫的一双斗大的眼睛硬是发狠了瞪着他,客栈二楼上走下来一个不起眼的客官,拱手问:“这位可是科伦沁勇士?”
客栈里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多样,有怀疑也有惊诧,在中原陪伴了胡戎王主六年的科伦沁勇士?刚打完巴格汗王他到边陲小城来找女人干什么?
科伦沁“嘿嘿”笑了两声,“正是我,小子好眼光。”
随后一行踏上木梯,科伦沁踩得木梯吱嘎吱嘎响,随时要塌似的,这时人们发现二楼的一间客房外列了两排侍卫,领着科伦沁的侍卫停在客房门前道:“科伦沁勇士,容我通传。”
科伦沁满不乐意地拉住侍卫的衣袖,“传什么传,让她赶紧出来我们这就回大都了。”
侍卫便赔了个笑脸,“勇士,这是我家主人的规矩,您给小的行行方便——”
科伦沁压根不理他,往旁边一拨就朝里走,边走边喊:“王后,王主命我来接你去大都!”
长陵皇在客房里早已听见科伦沁浑厚的声音,科伦沁总是变不了,一世就这一蛮子样,她在科伦沁撞烂门板前及时让书画打开客房的门,整整衣襟走出客房,客栈的客人们直愣愣的目光全部聚在胡戎王主的汉人王后身上,科伦沁“嘿嘿”两笑得意地瞟着侍卫熊模熊样地带着迎驾的勇士们跪下,“科伦沁拜见王后!”
“平身,”长陵皇毫不辩驳,此时王后身份比大历女皇身份易于行事和保证安全,“出发吧!”
当晚在胡戎军帐里,长陵皇推却科伦沁的盛宴相邀,点了支油灯坐在案前,她甚至觉得局促气短,盯着战图就好像看见两军交锋,战场厮杀得满地通红,散发着一丝一缕蒸腾的血气。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让长陵皇疲惫不堪,尤是她还有着身孕。
她终于趴在案上的战图上睡着,梦里箭矢如雨,刀剑成网,两军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她夹在互相厮杀的两军中,到处都在厮杀,好像杀人就是切菜那么简单,切开一片白菜,切掉蒜头。
很久以后,当她站在战车上下令“杀”的时候,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战场上飙得三尺高的鲜血已经不能让她有任何动容,但每次打战的那晚,她都会真切地梦见多年前难忘的一幕,而后惊醒。
就如这晚,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素白庄严的朝华宫里,天上落着片片雪花,净白的雪地上慢慢出现一滴殷红恣意怒放,直到在白色的地面上开出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花,碧荷倒在血泊里,她边哭边抱着碧荷的尸首,两手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碧荷!”她喊了一句以后就气喘吁吁地醒了,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战图上湿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