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趁天黑熟悉了几个重要的宫殿之后,沐歆宁又悄悄地潜回撷芳居。
躺在宽阔香软的锦床上,沐歆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从沐昭仪宫中顺手牵羊带来的随珠,这颗随珠晶莹剔透,大约重四两二钱七分,握在手心圆滑而光润,而最令人称奇的是,随珠散发的黄绿光芒,可以将整个寝居内照得如同白昼。
好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怪不得沐歆婉连睡觉都枕着它。
临川,对不起了。
沐歆宁一手捏碎随珠,刹那间,这颗世间难寻的宝物,就化为了细细碎碎黄绿色的粉末。
明日,她的那位皇妃妹妹一旦发现随珠不见,自然就会想到宫中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临川公主,即使不去兴师问罪,也必心生间隙。
嘴角微微勾起,沐歆宁笑得几分酸楚,如今的临川不正是三年前的自己,以为仗着师父的疼爱,可以到处惹是生非;以为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习武之人一两日不睡也无妨,寅时一过,沐歆宁就在撷芳居宫女的伺候下起身,而这个时辰,正好是皇后娘娘上宜寿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
“参见皇后娘娘。”半途中,皇后的凤撵恰挡在沐歆宁的身前,沐歆宁避无可避,就屈膝施礼。
“紫菀,你也来了。”明宛瑶走下凤撵,亲自扶起沐歆宁,笑道,“紫菀是母后的干女儿,在本宫面前不必多礼。来,与本宫一同。”
皇后邀沐歆宁一同乘辇,沐歆宁故作受宠若惊,惶恐道,“紫菀不敢。”
皇后又笑了笑,“太后还在等着我们呢,紫菀是世外之人,这些繁文缛节的,能免则免吧。紫菀,莫非你嫌本宫的凤撵配不上你,亦或,是夏小姐瞧不起本宫。”
“皇后娘娘严重了,紫菀只是个乡野村妇,今生能与皇后娘娘说上几句话,就已是紫菀最大的福分。”言语越来越卑微,清冷之色尽掩,面上看似无知,又单纯。在宫中安分守己,才是明哲保身之所在,沐歆宁恭敬中带着几分淡漠,她知道,只要在皇后面前表现得谄媚些,她就更安全,但偏偏她天性使然,若要她阿谀奉承与低三下四,哪怕把刀搁在她脖子上,她也做不出来,而且今日她能做到如此,已是极限。
“呵呵——”皇后轻笑,“罢了罢了,本宫先行一步,去晚了,太后可就要着急了。”
“恭送皇后娘娘。”在宫中,最不能免得,就是繁文缛节。沐歆宁冷冷地看着皇后那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脸平静。
等沐歆宁到宜寿宫时,皇后正陪着太后说笑。要说这皇后,确实是皇家难得一见的好儿媳,每日晨昏定省,见太后的次数比见皇上还多。
疾步过去,分别向太后与皇后行了礼,方才被恩准入座。
随后,太后传膳。
一桌子的各色菜点,光早膳,就足足有上百种,而每种皆是精挑细选,就如那红枣粥,就是取了其中的一小碗,还有那茶盅、器皿,每一样都不同凡响。即使沐歆宁曾身为尚书府大小姐,过得也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与皇宫一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紫菀,多吃点。”太后笑眯眯地将桌上的早膳推至沐歆宁的身前,夏子钰确实是找了个好妹妹,看夏紫菀用膳时的举止,哪像是流落在外多年的孤女,倒像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谢太后。”沐歆宁尚未所觉,一心埋头只顾着用膳。
明太后心满意足的笑道,“别急,慢慢吃。”
而一旁的皇后,却是看得一头雾水。
平日太后都是独自用膳,今日却召了她与夏紫菀一同前来,甚至还在昨晚下旨让皇上所有的妃嫔来宜寿宫,说是见一见新认的干女儿。
就算要宠夏紫菀,也不该是这种宠法。
“太后,各宫的娘娘到了,现在都候在宜寿宫外,等您召见。”守在殿外的小路子,恭敬地回禀道。
“宣她们到内殿等着,哀家等会儿就过去。”
明太后与皇后对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沐歆宁道,“不必管她们,紫菀,慢慢吃就是了。”
让皇上的一群妃嫔等着,她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她又不是皇后,万一那群妃嫔得知因她之故,太后才延迟召见,她们岂不要上撷芳居寻她麻烦,沐歆宁左右为难,不能忤逆太后,也不能得罪皇上的女人,那就只有装傻充愣,继续学临川公主的毫无心机,与不懂事了。
一顿早膳,她吃得比平时更慢,就连待在一旁的皇后都开始烦躁了,她还依然细嚼慢咽,温吞吞地吃着。
“太后,紫菀已经饱了。”再吃下去,她就要吐了。
沐歆宁推开宫女递过来的膳点,摇了摇头。
然后,在皇后娘娘笑里藏刀的注视下,擦了擦嘴角,太后娘娘要为皇后立凤威,与她何干,再说,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又是太后的亲侄女,那些妃嫔即使再争风吃醋,也不会争到皇后头上。而每个月的中旬,十五、十六,是皇上与皇后同寝之日,这可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光凭这一点,皇后在六宫的凤威就难以动摇。
沐歆宁适时的放下玉筷,就低头不语。太后在前,哪有她说话的份,还有最棘手的是,皇上的妃嫔中有一位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沐歆婉,她与沐歆婉朝夕相处,一同长大,若非识破沐歆婉的真面目,她对这个妹妹打心底里是喜欢的,毕竟娘就只生了她一个女儿,陪她走过十几载,又常常逗她开心的一直都是这个妹妹。或许,当初肯放过沐歆婉,就是因为在她的心里,还将沐歆婉当做妹妹,而不是陷害她、杀她的仇人。
若可以,她自然不想出去,但今日与沐歆婉这一面,注定是非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