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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歆宁冷静下来后才发觉刚刚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夏子钰虽言语暧昧但却说得实情,她就像一个疯妇似地,扑在他的身上又撕又咬,哪还有半点受过深闺礼教的宦官小姐的模样。
敛眸暗垂,沐歆宁羞愧难当,而引起她失去理智的罪魁祸首却是站在一旁得意地看着她笑。
她想到这一年来的多番变故,打从这个夏子钰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平静过。嗜血杀戮,冒名顶替,撒谎骗人,所有师父最不屑的卑鄙行径如今她都做了,虽被逐出师门,但她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怎能与夏子钰一般同流合污。
越想越悔恨,越想越惧怕,沐歆宁背靠宫墙,默默地蹲了下来,倘若师父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就怕再也不会原谅她了,这么多年她苦苦的追求眼看就要一点点地融解师父那颗冰冷的心,眼看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了,可是现在的她,双手沾满了鲜血,一身罪孽。
抱住自己蜷缩的身子,沐歆宁止不住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脸上的笑意被不安所代替,夏子钰也跟着蹲下来,与沐歆宁平平而视。
“夏子钰,我前世欠了你什么,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何你就偏偏选中我。我不求富贵荣华,也不要锦衣玉食,我只想和师父一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我。”若她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她便不会守着报答他救命之恩的重诺;若她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她便不会为了师父的声誉而出卖自我、如履薄冰。
悲凉的声音,几近嘶吼,但沐歆宁的孤傲倔强,却容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夏子钰再一次心生震撼,脸上竟出现了难得的庄严而凝重,他一直以为她是坚强的,冷漠的,甚至是一具没有心的行尸走肉,可今日清泠的她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字字控诉,那悲伤的神色,幽怨的眼神,仿佛轻而易举就击碎了他心底最深的防备,无声无息却胜过任何的花言巧语。
夏子钰欲言又止,几次张口,却发觉根本无话可说。其实,她并没有欠他什么,救她不过是他一时的好奇与施舍,就像他随便救了一只猫、一条狗,高兴了就救,不高兴就任其自生自灭。但她是一个人,医谷主人出手相救,怎可能做亏本的买卖,救了人自然是需要索求回报的,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做得,难道他做错了吗。
伸出手,夏子钰将沐歆宁抱个满怀。
“酉时我带你出宫,你在承天门等我。”慎重地说完这句话,夏子钰便抱紧了她,久久没有再开口。
沐歆宁眸中隐泪,愣了会儿,哂笑道,“敢问夏谷主,这回你又要我去骗谁?”以夏紫菀的身份接近明太后,巧遇一国之君,替皇后铲除异己,这一件件的事,看似顺其自然的发生,却是步步谋划,她不信他会轻易放弃。
“人若太聪明便会活得很累。”夏子钰的头抵在沐歆宁羸弱的肩上,有些哀怨地叹道,“宁儿,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他,而是不敢再信了。吃一次亏就足够了。
沐歆宁没有推开夏子钰,就任由他这样抱着。有时候,她不禁会想,除了师父,若有别的男子近身,她一定会浑身难受,但为何却能容忍夏子钰一次又一次的轻薄。难道是被轻薄的次数多了,习惯了,也就忘了礼义廉耻。
“安太傅,您怎么不走了,太后娘娘还在殿内等您呢。”
一声安太傅,惊得沐歆宁猛然抬头,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师父正冷冷地看着她,目光淡漠而又疏离,沐歆宁下意识地忙推开夏子钰,狼狈地站起身,却未发觉被推倒在地的夏子钰忽然变得脸色阴沉。
在前方引路的小路子顺着安竹生的视线,看到了宜寿宫偏隅处的沐歆宁与夏子钰,恍然道,“安太傅,那两位便是夏谷主与夏小姐。”
小路子以为安太傅刚来京师不久,不知道医谷主人夏子钰与太后新收的干女儿夏紫菀,便好心地一一介绍。
“是吗?”等了半日,小路子才在宛如天人般的安太傅口中,听到了‘是吗’二字,便再无声响。
安太傅寡言少语,不慕繁华,清雅的面上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谪仙之姿,仿佛世间所有的事皆与他无关,他没有喜怒,更不懂哀愁,这样的人,远远看着就已经心生虔诚,更何况与他说上一两句话,小路子受宠若惊,刚刚安太傅居然跟他说‘是吗’,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也让他心满意足。要知道,一路之上,安太傅连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更别说回应他一两个字。
“夏子钰,夏紫菀。”平淡的声音中似乎多了几分波澜。
小路子一脸震惊,他没听错吧,安太傅居然又多说了六个字,平日若无事,安太傅是绝不会开口的,就算开了口,语气也是平淡如水,但现在,他竟然在安太傅淡漠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的愠怒。
谪仙也会生气吗?小路子呆呆地想道。
“原来是长垣安氏的少主,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夏子钰一手拽过愣在一旁的沐歆宁,直直走向安竹生。
这个女子,在他面前嚣张的很,怎么一遇到安竹生,就变得这么逆来顺受、卑微柔弱。
夏子钰脸色阴郁,心中异常的烦闷,孤竹公子确实名副其实,白衣俊朗,飘然世外,十八岁便已经纶满月复,奇门遁甲排兵布阵更是出神入化,虽在朝中无实权,但只要他一声令下,以长垣安氏的声望,数千万读书人口诛笔伐,举国震动,即使是权倾朝野的张相爷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生怕祸延上身,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