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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医谷主人忽然闯入宫中,皇上与诸位王爷皆不敢轻敌,养尊处优的夏侯皇族中人在侍卫的保护下,皆胆怯地退到了一旁。贺兰槿本不想退离坐席,但在楚王妃的再三劝慰之下,才万般无奈地与众人站在了一起,共同对付夏子钰他们。
席上的人一离开,手持长戟的宫中侍卫从宜寿宫的宫门口一涌而入,包围了整个宜寿宫的正殿。
“生不能同衾死同穴,好像也不错。”面对着虎视眈眈的禁卫军,夏子钰依然谈笑风生,他的话,似乎是在说给沐歆宁听,但他的视线却不经意地瞥向躲在皇上身后的明宛瑶。
十几载的暗中相护,是习惯,还是麻木?
“夏兄,你说得对。今日若能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我此生不悔。”张玄琮握紧了梅太妃的手,双目相对,苍老了岁月。
梅太妃呜咽道,“玄琮,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是你,就值得。”千言万语,道不尽今生的痴恋,八年前,他错过了她;八年后,他就算死也不会放手。
“你放肆,不许你碰我母妃。”小福王用尽全力想要掰开张玄琮与梅太妃紧握的双手,稚女敕的声音带着威喝,“本王命令你放开母妃!”
“这孩子就是当日——”张玄琮忆及往昔,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道,“你——你——”
“对不起。”梅太妃泪如雨下,“是我辜负了你。”
当年梅太妃被张相爷送入宫中服侍先帝,但晚年的先帝妄想长生不老,就听了江湖术士之言,开始修道炼丹,已经很少再招后宫的妃嫔前来**,而且,就算偶尔要临幸,以先帝晚年的龙体,在床笫之间也是有心无力。
先帝是宠爱梅太妃,但一个妙龄女子独居深宫,长夜漫漫,再加上明太后时不时的刁难,梅太妃在宫中的日子也是举步维艰。
有一次,梅太妃又被明太后罚跪在御花园中,是当时身为太子的夏侯墨经过,救了她。太子虽常年患病,汤药不断,但他面容俊秀,谈吐不凡,论才学更不在张玄琮之下。一道宫墙,隔断了她与张玄琮青梅竹马的深情,在她最无助、最失落之时,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是太子。
冯梅,等本宫登基后,本宫会善待你们母子的。
站在已经奄奄一息的先帝面前,太子温柔地拥她入怀,指天而誓。
太子是爱她的,若非张玄琮因意外坠马,梅太妃到现在都这么认为这个有着一脸病态的男子是爱她的,绝不是在利用她。
可是后来,她知道,她错了。
至始至终,夏侯墨一直都只是将她当做一枚棋子,一枚放在先帝身边的棋子。
“不,梅儿,这不是你的错——,”张玄琮愤怒地遥指皇上,“夏侯墨,既然我醒了,我们之间也该算一算八年前的旧账了。你以为你染指你父皇的妃嫔,就没有人知道了吗?你以为你将我骗到荒郊野外,造成我意外坠马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呵——,刚刚贵妃娘娘说小福王不是先帝的皇子,不是无凭无据,我——就是最好的人证。”
小福王不是皇上的弟弟,竟是皇上的儿子。
张玄琮一怒吼完,满殿的人震惊。
越儿不是十一皇弟,是皇侄,临川公主惊讶的捂住了嘴,皇兄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事,他还是她心目中的好皇兄吗?
明太后早就看梅太妃不顺眼,现在得知梅太妃与皇上藕断丝连,更是暗骂梅太妃不知廉耻,勾引皇上。
皇后却是一脸平静,后宫妃嫔这么多,与她而言,只要不动摇她皇后的宝座,皇上喜欢临幸谁都可以,哪怕是先帝的妃嫔。
“皇上,张玄琮此言可否属实?”皇家出了此等丑闻,夏侯皇族的几位王爷早已按耐不住,他们纷纷出言质问,打算着最好趁此良机逼皇上退位,也免得到时兵戎相见,就算坐上了龙椅,也要被世人按上逼宫谋反的罪名。
几位王爷野心勃勃,皇上怎能不知,他冷笑道,“但凭这乱臣贼子的几句话,诸位也相信。”
言下之意,张玄琮是奸相张仁之子,他的话怎能当真。
诸王面面相觑,又听明太后道,“哀家了解皇上的为人,皇上是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但这个梅太妃,当年一入宫就用美色迷惑先帝,掏空了先帝的身子,令先帝不到一年骤然而逝,这般狐媚女子,要是与别的男子私通,生下一个小孽种,也不是不可能。”
“本宫也早就听说梅太妃不守宫规,还多次引诱皇上。”一收到明太后的暗示,皇后忙附和道。
皇后又不傻,要是皇上不是皇上,那她还当什么皇后,更何况,她现在帮了皇上,以后皇上也会念着她的恩,即使不临幸她,但该有的赏赐总少不了她。
皇上与张玄琮各执一词,梅太妃眼中落寞,只是蹲抱着小福王低低的哭着。
“你想到了什么?”看到沐歆宁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夏子钰兴趣盎然的问道。
沐歆宁淡淡地道,“怪不得,八年前先帝曾一度要废太子,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原来是梅太妃那时在暗中通风报信,帮了皇上。”
本该被废的皇上,联合张相爷与梅太妃,再次稳固了太子之位,但皇上可能未料到,张相爷的权欲之心日渐高涨,除了掌控朝局,更企图颠覆夏侯皇族。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当年皇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老谋深算的张相爷,而且这么多年,张相爷一直对皇上也算忠心耿耿,就连楚王给出的封王赐爵的厚赏也一口拒绝。”八年前,张相爷已得先帝器重,权倾一时,即使不帮皇上,也无人可威胁到他的宰辅之位。
“这还不简单,”夏子钰指了指张玄琮,“梅太妃与张玄琮相恋,再加上张玄琮坠马成了傻子,只要皇上告诉张相爷梅太妃月复中的孩子是张玄琮的,你说张相爷会怎么做?”
一心想改朝换代的张相爷,误以为小福王是张家的子孙,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帮皇上,然后,再逼皇上将皇位传给小福王,这些就正中皇上下怀,谁会想到小福王会是皇上的儿子,而且皇上让位给自己的皇弟,于青史上还能留下一桩兄友弟恭的美谈。
想不到皇上的城府竟是这么的深,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布好了局,若非张玄琮突然醒来揭穿了皇上的真面目,这些只怕永远都得长埋地下,无人知晓。
沐歆宁与夏子钰的对话,虽然声音不高,但却一字不漏地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原来这就是真相,众人大惊,而皇上的威严在此时一落千丈,龙颜扫地。
沐歆宁,朕当时真该杀了你。皇上悔不当初,他怎么就受了这个妖女的蛊惑,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养虎为患。
“我长垣安氏只忠于圣贤明君,皇上,你还有何话可说。”体内的毒去了一半,安竹生忽然站起来,眼中寒光一凛,直向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长垣安氏最重三纲五常,而皇上霸占先帝的妃嫔在先,之后还谋害张玄琮,现在更是杀尽相府满门、冯氏一族,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般凶狠残暴的君王,又怎配长垣安氏忠心拥戴。
诸王忌于皇上威严,又没有真凭实据,都不敢开口,但安竹生不同,他是长垣安氏的少主,是高祖皇帝赐下的帝师传人,他的话在朝中举足轻重。
连寡言少语的安太傅都忍不住出声质问,诸王幸灾乐祸,皇上失了长垣安氏的支持,就等同于自毁江山。
皇上面上一慌,“安太傅,你听朕解释,这是夏子钰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想要离间朕与长垣安氏的关系,然后再夺取夏侯皇族的江山。自朕登基以来,朕一直勤政爱民,这些安太傅应该都是知道的。朕可以向夏侯皇族的列祖列宗保证,朕会做一个有道明君,安太傅,你要相信朕。”
安竹生迟疑了,夏子钰为人狡猾奸诈,若是他用计蛊惑宁儿一起陷害皇上,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他也知道皇上有时候行事会不折手段,但为了天下苍生,自古君王又有哪一个不是双手染血。
夏子钰身份可疑,还杀人无数、嗜血成性,故而,在安竹生心里,宁愿留下一个心胸狭窄的皇上,也不愿留下一个居心叵测,随时会危害江山社稷、万千黎民百姓的医谷主人。
“安太傅,朕可以不当这个皇帝,但皇位空缺,必定会造成人心不稳,而苍生百姓更经不起连年战乱。”长垣安氏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夏侯墨以退为进,一言说中安竹生最担心的事,一旦皇上退位,诸王之间为皇位兴兵作乱,受苦的只能是百姓。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他必须得保住夏侯墨这个皇上,而且安竹生也心知,就算换了一个皇上,也难保这位新帝是否能做到一心为民、天下为公。
诸王一听皇上被安太傅逼得亲口提出退位,先是大喜,但大喜过后,又心有不甘,若非当年夏侯墨使了手段,这皇位哪能轮得上他。虽然几位觊觎皇位的王爷心中着急,更想在长垣安氏的少主面前一表自己当上君王之后爱民如子的决心,只可惜皇上太狡诈,三两言语就哄得安太傅心软,于是这些王爷即使想诋毁皇上,也无从下手,毕竟长垣安氏支持的,永远是在位的皇上。
安太傅白衣俊容,有着令人折服的坦荡胸襟,还有犹如谪仙临世的气度,他轻描淡写数语就能将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逼得狼狈不堪,三公主夏侯婧越看越心动,只恨自己怎么就不是临川公主,好嫁给天下第一公子、长垣安氏的少主。
一个夏子钰就已让三公主魂牵梦绕,但现在乍见安太傅,又宛如天人,三公主不禁想道,此二人一邪一正,一个妖娆惑世,一个纤尘不染,若能将此二人收入府中,那此生足矣,夏侯婧才不管谁做皇帝,反正不是她的皇兄,就是她的皇弟,而且她的母妃出身洛阳卢家,就算她闯了祸,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谁敢治她。
“宁儿,看来你的一番苦心终究要白费了,你师父忠心可嘉,是绝不会背叛皇上的。”夏子钰冷嘲热讽道,“就算你师父知道了皇上的真面目,他也不会跟你走的。沐歆宁,怎么样,这回该死心了吧。”
“彼此彼此。”沐歆宁反唇相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冬儿都已经告诉我了。”
冬儿这丫头,夏子钰脸上红白交错,他是不是对她们几个都太好了,以至于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沐歆宁。在进宫前,如酲还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要他将沐歆宁救出。
呵-,这个脾气不好,又清冷淡漠的女子,哪用得了他救。
“是啊,我就是来抢皇上的女人,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夏子钰口出狂言,不止令沐歆宁愣在一旁,更令在场之人大出意外。
喜怒莫测的医谷主人千方百计地闯入宫,就是为了跟皇上抢女人。
抢皇上的女人?沐歆宁错愕过后,终于明白过来,这个之徒,居然想带走一国之母,简直是色胆包天。
“沐歆宁,你骗我?”看沐歆宁的反应,夏子钰当即恼羞成怒,原来冬儿什么都没说,是这个女人在试探他,而他一时不察,就着了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