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龙种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易州

作者 : 古梦月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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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秋风,卷过地上的落叶,纷纷掩盖在了打斗过后的血迹上,沐歆宁抱着熟睡的婴孩越过一具一具的尸体,眸中却不起半分的波澜,许是死亡见得多了,许是她也曾造下过比这更残忍的杀戮,故而这些在她的眼中,仿佛早已成了习惯。有生便有死,人世间的名利争夺,自古以来又何曾停歇过,而身在凡尘,有些事免不了,逃不了,一旦心生胆怯,等待她的就只有死。

看襁褓中的无辜幼儿正睡得甘甜,沐歆宁抚了抚她的小脸颊,清冷的面上也渐渐地变得柔和起来。包裹婴孩所用的襁褓乃是上等的江南丝绸,而易州毗邻西北荒凉之地,与江南富庶之地相隔甚远,能拥有如此昂贵的料子作襁褓,这个孩子的出身想来非富即贵,绝不是来自寻常的百姓之家。她心里清楚,在救这个孩子的同时,他们也有可能会卷入一场争斗。

怀中的婴孩小小的身子,软软地像个糯米团子,白白胖胖的小手紧抓着沐歆宁的衣襟,仿佛真的将沐歆宁当成了自己的娘亲。

满地的血腥之气,使得沐歆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对医谷主人而言,唯有鲜血才能令他心境平和,他的眸子因看到血是兴奋的,是妖冶的近乎勾魂,他跟在沐歆宁的身后却走得极慢,鼻翼之下用力地一吸,猩红遍地的血腥味顷刻间充满了他的整个胸臆,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再大开杀戮了,而此时此刻,夏子钰易了容之后的那张忠厚老实的脸上,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逆我之意,死不足惜。

一道银光闪过,夏子钰腰间的软剑迅速出鞘,随后,躺在地上尚未咽气的贼匪在震惊之中,就无声无息死去。

“宁儿,等等我。”一抬头,却又是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宁儿,别伤着我的乖女儿。”

沐歆宁举步轻盈,穿梭在山林中,夏子钰亦施展轻功,不落于她之后。两人自恃武功,在山林中旁若无人飘然若仙,脚不着地。也幸亏山林中人迹罕至,若是让人发现两个穿着粗布旧衣的人有着如此的武功,岂不吓得目瞪口呆。

说起来,沐歆宁的上乘轻功是夏子钰所教,就连她最擅长的用银针杀人于无形,也是因夏子钰教了她岐黄之术,结果她医术只学了皮毛,却惟独对人身上的穴道认得极准,以致于她往往在盛怒之下,一出手便是一针毙命。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两人就过了拦在易州府之前的这座山。

易州城的大街上,叫卖声,杂耍声,还有往来不断的行人,虽不及京师繁华,却远胜于西北各地。

“听说,贵妃娘娘跟人私奔了,皇上被气得一病不起,朝中大事无人主持,危矣。”

“你说的不会是那位尚书府的沐大小姐吧。”

“就是她,而且我还听说,她当着皇上的面竟恬不知耻地勾引安太傅,结果安太傅不从,她又去引诱医谷主人。医谷主人本就,贵妃娘娘主动献身,哪有不允的。”

“伤风败俗。”

“红颜祸水,妖女啊。”——

不过一月有余,那晚发生在宜寿宫的事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就连紧靠西北的易州也人尽皆知,明明是皇家极力想遮掩的丑闻,却在有人心的撒布下,使得皇上龙威扫地,而沐歆宁更是坐实了迷惑君王的大罪。在这座易州城最大的酒楼内,南来北往的人坐在一起,有一人起头,其后便纷纷附和,将此事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个个那晚皆亲临宫中见到一般。

“要说那贵妃娘娘被毁了容,面目狰狞恐怖,这夏谷主怎么肯要她,难不成是惧于贵妃娘娘的婬威,不得已才委屈求全——”

酒楼内的人越说越离谱,而刚踏进酒楼的沐歆宁,脸上早已愠色渐起,“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不高,但因动怒之下用上了内力,此言一出,立即使得酒楼内所有的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这世道怎么了,连一个乡野村妇都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骂了那位正说得起劲的纨绔公子。

“哪来的下贱仆妇,还懂不懂规矩,常捕头,快把她抓了。”纨绔公子是易州陈知府的小舅子,平日仗着陈知府狐假虎威惯了,如今被一身农妇装扮的沐歆宁一斥,脸上挂不住,气得当场暴跳如雷,“常捕头,等等,先别急着押到牢中,让爷教训教训她,免得她不懂得尊卑、贵贱之别。”

“孩子她娘,你怎么能这么跟公子爷说话。”夏子钰忙将沐歆宁护在身后,对纨绔公子赔笑道,“公子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纨绔公子鄙晲地瞅了夏子钰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给爷——”滚字未出口,纨绔公子忽然面露痛苦之色,连怒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在场之人不禁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那纨绔公子却又莫名出声道,“看什么看,再看爷就叫姐夫把你们都关到牢里去。”

乍听之下,纨绔公子依然是那刚刚作威作福的高喝,但若细听,不难察觉这高喝之中带了几分忌惮与惊恐。酒楼中的人一听纨绔公子提到了姐夫,皆噤若寒蝉。易州知府陈斌,论官衔并非是封疆大吏,但他的背后却有个皇上的近臣,被封为宣武将军的长兄陈桓,还有一个在宫中当皇妃的姐姐,这般煊赫的身世别说放在一个小小的易州西陵镇,就算是在整个易州府,乃至京师帝都,谁敢不敬他三分。

“多谢傅公子高抬贵手。”夏子钰正欲作揖,却将那纨绔公子吓得面如土色。

“不敢。”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原以为这位他们家的贵人去了京师,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出现在易州,现在倒好,将爹供奉的大佛又给得罪了。傅公子满月复委屈,道贵妃娘娘是非的人满地都是,他不过是人云亦云,哪知道会惹怒这位贵人身边的女子,而且贵人换了模样,他一时半会认不出也人之常情。

夏子钰面上看似是赔礼道歉,但他却连腰都没弯一下,当然若是他稍作一动,只怕这位傅公子得吓的当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了。

“傅公子,这等卑贱之人,您怎么能——”一身粗布短衣,怎么看都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乡野之人,不知缘故的常捕头不懂傅公子为何会轻易饶过他,若换做以往,像这种低贱的人不打个半死,也得去了一层皮。

“爷的事,你也敢管。”在众人的诧异中,傅公子一脚踢在常捕头身上,更使得平日里在西陵镇威风八面的常捕头一脸茫然,他与傅公子一直交情非浅,而且杖打刁民又非什么大事,傅公子又何必小题大作,拿他出气。

哇哇——,沐歆宁怀中的婴孩醒来,又开始哇哇大哭。

“她饿了。”沐歆宁与夏子钰一路施展轻功翻过山林,就是想在这个孩子醒来之前喂饱她,虽然沐歆宁现在不厌恶孩子,但听到孩子一阵阵不断的哭声,多少还是会有些令她头痛。

“对,对,孩子饿不得。”傅公子忙大献殷勤,赶在夏子钰之前开口道,“来人,重新备席,上菜。”

无恶不作的傅公子,何时这般体恤贫苦百姓了,一听人家孩子饿了,比人家小夫妻俩还紧张,酒楼内的人个个面面相觑,今日个真是怪了,西陵一霸的傅公子居然改邪归正,一心向善了。

“你确定让孩子吃这些?”扫了一眼满桌的山珍海味,沐歆宁淡淡地道。

对,几个月大的婴孩吃不了这些,傅公子满脸紧张,多半是被夏子钰暗中逼迫吓得,他拭了拭额上的汗,“多谢大姐提醒。”

“大姐?”夏子钰眉间一挑。

“不,不是,是——”哪怕夏子钰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令傅公子胆颤心惊,“是——是夫人。”

傅公子认识夏子钰,自然不会与酒楼中的人一样,将眼前这个姿色平平的女子看作是夏子钰的妻子,可不是大姐,他绞尽脑汁,又看了看孩子,就颤巍巍地喊了声夫人。

夏子钰嗯了声,“坐下吧,莫让他人起疑。”

傅公子如遇大赦,一把抓起常捕头,催道,“还不去找女乃娘。”

“乖女儿,先忍忍,很快就有吃的了,乖。”夏子钰伸手拍了怕婴孩的小身子,一脸温柔地哄着,这一幕落入傅公子的眼中,更是震惊与不可思议,难不成,难不成这位长相一般的农妇真的是夫人,傅公子后悔的欲哭无泪,喊夫人为大姐,不就是明显地告诉贵人他将夫人当成了女乃娘,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子希望自己的妻子会被人如此的看低,怨不得贵人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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