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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府惊变,府内的一群丫鬟小厮纷纷四处逃窜,傅老爷与傅二小姐已不知何时退到周将军的身后,明哲保身。
“傅叔,想不到连你都背叛我。”若不是傅老爷暗中派人通风报信,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快赶到,只是夏子钰有些不明白,这些年他并未对傅老爷言及他的身份,傅老爷又从何得知他就是医谷主人夏子钰。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夫这么做,问心无愧。”傅老爷大义凛然地道,却忘了当初若非夏子钰的相助,他不过是乡间一个杀猪的屠夫,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这样也好。夏子钰的面上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对于傅老爷的背叛,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别说是傅老爷,倘若今日换做是他,为了一府上下的安危,也必然会选择投靠朝廷。朝廷再不济,也是能号令天下诸侯的朝廷,而他,算什么,背负一生骂名,颠沛流离十余年,终是一无所有。夏子钰苦涩地笑了笑,妖艳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悲伤,本以为傅府是他最后的牵挂,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他担心了。有傅老爷在,傅夫人与傅家公子小姐定会安枕无忧,一辈子锦衣玉食。
夏子钰拂袖一甩,凛然坐在首座上,十六、七岁的俊颜不怒自威,“周将军,让他们一起上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有谁能杀得了我。”
狂妄的口气,有着不可一世的傲慢,医谷主人一怒,威慑尽显。
“将军,夏子钰此人武功高强,又善于用毒,宣武将军亲率的数万皇家禁卫军都没有抓住他,我们今日这区区几千人恐怕——”一旁的副将面露惊惧,一个能从京师的天罗地网中逃离的人,岂是这般容易对付。易州城的十几万守军都调去提防楚王了,余下的这几千人驻扎在西陵镇,不过是虚张声势,并非用来作战。
“不可力敌,就先拖上一拖。”夏子钰的仇家这么多,只要他们一得到消息,怎能不立即赶来。
周将军一声令下,持戟的兵士纷纷围攻夏子钰,任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禁不住这几千人分批不断的来袭。
“宁儿,这段日子夏子钰可有为难你?”正堂内兵刃相接,刀光剑影,血腥遍地,而贺兰槿护着沐歆宁退至一旁,满脸心疼,“你受苦了。”
沐歆宁盯着夏子钰的眼中有些恍惚,有些犹豫,周将军带来的这些人确实杀不了夏子钰,因为,最想要杀夏子钰的,是她。
宁儿,杀了夏子钰之后,我们便回长垣,再也不理世事。宜寿宫内,当沐歆宁近身吻上安竹生,闭着双眼的孤竹公子允了这一世的相守,为了这句话,她不知已等了多少年。
师父说旁人不足惧,唯夏子钰是乱夏侯皇族的祸首,此人一日不除,天下难安。
查清夏子钰的底细,将他在雍凉之地的势力连根拔起,只差一步,她就要成功了,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贺兰槿出现搅了她与师父的布局,或许这就是天意,因为,至始至终她都在逃避,狠不下心杀他。
“夏子钰真的罪该万死吗?”沐歆宁轻声低喃。
“他不死,这世上就会死更多的人。”任贺兰槿再迟钝也看出了沐歆宁的失常,但他没有点破,夏子钰这人狡猾卑鄙,宁儿跟他在一起,定是受了他的蛊惑,这样一想,贺兰槿更是气愤道,“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师父即刻就会赶来,到时她与师父联手,再加贺兰槿等人从旁相助,夏子钰必死无疑,沐歆宁握紧了素手,杀夏子钰一人真的能安天下,海晏清河?
一道道银光剑影闪过,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兵士在医谷主人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有些尚未靠近,便已死在了夏子钰的剑下,惊骇地瞪大着双眼,血流不止。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傅府的正堂内,鲜血溅到了沐歆宁的脸上,但沐歆宁却依然无动于衷。
断臂残肢,活生生的人在顷刻间变作一具具尸体,傅二小姐脸上惨白无色,惊恐地全身颤抖,这般俊美如神祗的男子杀起人来居然连眼都不眨一下,残忍至极。
“爹,他好可怕。”傅二小姐缩在傅老爷的怀中,吓得险些晕倒在地。
傅老爷一边安慰傅二小姐,一边焦急道,“周将军,您可答应过老夫,会保证我们傅府的安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照这么杀下去,夏子钰迟早会杀了他。
傅老爷不是不怕夏子钰,但人心总是欲壑难填,手中有了钱,自然是希望能得到更多,以前他只是个屠夫,除了杀猪并不知道外边的世间是如此的大,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过上有权有势的生活。有了权势,便有了一切。刚开始,傅老爷对夏子钰是心存感激,但时日一久,便有了芥蒂,谁能忍受身后一直站着一个对他指手画脚的主子,将他当做奴才似地吆来喝去,指不定哪日主子不高兴了,他又得被打回原形,继续过他贫穷挨饿的日子。
夏子钰必须得死,夏子钰不死,这傅府就永远都不是傅府。
傅老爷的眼中满是怨恨与杀气,“邱管家,让他们动手吧。”
“是,老爷。”傅府这些年也养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护院,他们的武功虽不及夏子钰,但和众人之力,也不至于打不过夏子钰一人。本来,傅老爷并不想让这些人出手,毕竟傅府只是个商贾之家,一旦让人知道养了这么多武功高强之人,总会引人猜忌。
安太傅怎么还未到,不是说里应外合吗,周将军急得环顾四周,安太傅口中的内应到底是谁,怎么到现在都未露面?
“你们谁都不许杀他!”急急赶来的傅夫人头上的发髻也乱了,手上的佛珠也掉了几颗,她一人拦住傅府的这些护院,不让他们踏入正堂一步,“铭儿,你留在这里,娘进去看看。”
“你来做什么,回去!”傅老爷一看到傅夫人,冷着脸怒骂道。
“老爷,他是我们家的恩人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傅夫人看到夏子钰被这么多兵士围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这孩子,明知是陷阱,但为了让她安心,竟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早知道,她就不会强求他,是她太心急了,怕钰儿到了而立之年还是孤身一人,说什么要看看玄参口中的那名女子,钰儿,你怎么这么傻。
傅老爷一把拽住傅夫人,厉道,“你疯了啊,他是朝廷的钦犯,什么恩人?一个妇道人家,跑来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回去,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老爷,你们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啊。”傅夫人又哭又求,哭肿了双眼。
“娘,您可别犯糊涂,夏子钰是朝廷罪犯,他的生死与我们傅府毫无干系。”傅二小姐冷嘲热讽,本以为是个俊美潇洒的贵公子,原来是个朝廷捉拿的钦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她们西陵首富傅府的贵客。
“你——”傅夫人被傅二小姐气得直哆嗦,刚扬起手,却被傅老爷一脚踢到在地,“我的女儿,你也敢打,老实告诉你,你的那个短命女儿早就死了,琳儿是我与翠娘的女儿。”
提起往事,傅老爷更是恨不得将夏子钰千刀万剐,不许他纳妾,害得他与翠娘这些年躲躲藏藏,本想着他成为傅老爷,琳儿也可以是名正言顺的傅家二小姐,但谁知夏子钰一句不许他纳妾,否则就让他当不了傅老爷。趁着孩子小,傅老爷就偷偷将孩子换了,又让琳儿去庵堂住了几年,等到琳儿长大了才接回府中。
怪不得琳儿处处避着她,怪不得铭儿说琳儿长得不像她,原来,原来——,傅夫人痛苦地泪流满面,她的孩子,她苦命的孩子,原来早已死了。
“我的女儿,不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傅大元,你不是人!”傅夫人彻底冷了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为了给琳儿一个傅府二小姐的身份,而杀了另一个亲生女儿,她好恨,当初没有听钰儿的话离开傅家,离开易州。
“这是你们逼我的。”傅老爷毫无半分愧疚,他有一子二女,只有琳儿最像他。他出身贫寒,世世代代都只是个杀猪的屠户,而傅夫人是名门世家的大家闺秀,一身高傲,因此在傅老爷心里,总觉得傅夫人看不起他,嫁给他是委曲求全,但琳儿的娘亲不一样,她以他为天,即使她是个寡妇,但他依然爱她。
傅夫人悲痛欲绝,但看到夏子钰危在旦夕,便顾不了为死去女儿伤心,从地上爬起,哭求道,“周将军,别杀他,你们要什么,让民妇跟他去说,他一定会听的,求您了,周将军。”
夏子钰武功高深,这些人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但傅夫人仍然担心,她不求富贵荣华,只要钰儿能平安活着,她就心满意足。
“贱人,再不住口,就休怪我不念我们夫妻之情。”傅夫人冥顽不灵,还一心袒护夏子钰,气得傅老爷火冒三丈,“若不是看在你为我生了铭儿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休了。”
贱人。傅老爷一脚欲要狠狠再次踹向傅夫人,却见眼前一道剑影闪过,随后,夏子钰手中的软剑分毫不差地刺在了他的腿上。
啊——,傅老爷一声惨叫,腿上血如泉涌。
“爹——”傅二小姐吓得哭了起来。
夏子钰抹了抹脸上的血,赤红的眸中阴森摄人,目光所及,所有的人皆怕得步步后退。
不愧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医谷主人,杀人如狂,贺兰槿又敬又畏,夏子钰大敌当前面不改色,这份胆量,确实教他钦佩,但他杀人的手段太过残忍,明明可以一刀致命,却让那些兵士在奄奄一息中痛苦哀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保护公子!”几十人的暗卫迅速闯入正堂,动作整齐一致,进一步杀数人,很快就杀到夏子钰身边,为首的便是玄参。周将军见大事不妙,与副将对视一眼,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夏子钰锦衣染血,一步步走向傅老爷。
“夏子钰,你——你别过来。”傅老爷犹如见到鬼魅,吓得慌忙喊道,“周将军,救命啊。”
“傅叔,你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可以让你做这富甲一方的傅老爷,也一样可以让你一无所有,沦为最低贱的乞丐。看来,你是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夏子钰的声音阴冷至极,“你可以背叛我,我不怪你,但是,你却伤害了一个最不能伤害的人。所以,今日,你必须得死!”
艳如桃瓣的眸子嗜血之气渐浓,掌风一动,插在傅老爷腿上的软剑又飞到了夏子钰的手上,傅老爷惊惧过后,无暇顾及血流不止的腿,爬到夏子钰脚下,哀求道,“公子,我错了,只怪我一时财迷心窍被奸人所误,公子,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公子——”
“杀了她。”手一指傅二小姐,夏子钰冷冷地道。
“爹——不要——”傅二小姐哭得楚楚可怜,“琳儿不想死,爹,琳儿不想死——”
傅老爷老泪纵横,拿着长剑的手剧烈的颤抖着,琳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可不杀琳儿,死得就会是他。
哇哇哇——副将怀中的周宝儿仍在哇哇的哭着,刚刚因打斗掩盖了孩子的哭声,现在胜负已分,余下的兵士犹如劫后余生谁也不敢再上前求死,一时间正堂内寂静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