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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被钳制,无法动弹,皓腕处的疼痛加剧,身旁锦袍绶带的男子俊颜带怒,威严森然,紧紧逼来,但沐歆宁依旧面色如常,无半点惧色。抬眸,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缓缓出现了一抹悲凉的笑,那笑极浅极淡,瞬息而逝,令人看不真切。
论武功,她即使打不过夏子钰,但也足以全身而退,可现在呢,她不敢妄动,不敢出手,踌躇满月复,瞻前顾后,却全是为了不伤及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夏子钰,枉我一步步为你退让,甚至生生折去了自己的高傲,你为何还要再来逼我?
明眸乍寒,面冷如霜。
夏子钰,若你执意如此,我定会让你后悔终身。
素手微颤,长长的软纱拖曳在地,随风而起。
“钰哥哥,你快放开师父姐姐!”临川公主被夏子钰周身散发的威严之气所震慑,心中害怕至极,但她看到沐歆宁的皓腕被夏子钰抓出一道红痕,便义无反顾地扑到夏子钰身前,一口咬在夏子钰的手背上,“欺负师父姐姐,钰哥哥是坏人。”
“出了宫,你便什么都不是了,临川公主。”夏子钰反手一掌拍向临川公主,将她重重地摔至石阶上。
拿鞭打人的野丫头居然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傅夫人震惊当场,这些年她虽在易州的傅府深居简出,但也听人提过皇上唯一未出嫁的皇妹临川公主娇蛮任性,而其所嫁的夫家却是长垣安氏的少主,被世人尊称一声孤竹公子的安竹生。钰儿打了临川公主,不就得罪了长垣安氏,傅夫人脸色微变,急忙跑过去扶临川公主,但欧阳尘暄早于她一步,将临川公主护在了怀中。
“尘暄表兄,痛——”临川公主委屈地大哭。
临川,沐歆宁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他疯了吗,连临川都打。
“沐歆宁,你到底跪不跪?”夏子钰俊颜阴霾,仿佛在今日下定了决心似的,非要将她身上所有的高傲一并除去。姨母说得对,若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住,他这贺兰世家的少主又何以服众。
“夏子钰,你凭什么管我!”这么多年,她何曾跟谁道过歉,又何曾跪过谁。即使进了宫,在明太后与皇上面前,她也只是屈膝行礼,呵呵,真可笑,现在她居然要沦落到跪一个小小的傅夫人,才能得到他的宽宥。
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沐歆宁是何等的孤傲,被夏子钰这般羞辱,当即清眸含怒,悄悄运起内力,纤手出袖,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向夏子钰。
要她下跪,除非她死。
足尖一点,挽在手中的那长长的软纱,随着她飞身而起的瞬间,拂过身前的衣衫,在半空中翩跹迎风。
“钰儿,你不能心软啊,像她这般桀骜难训的女子,今日若不好好管教,他日难保她不做出有辱我们贺兰世家门风的丑事来。”沐歆宁高深的武功,一直令傅夫人有所忌惮,在她看来,身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足不出户,而沐歆宁除了性情孤僻,寡言少语之外,还不会针线、刺绣,就让她下个厨为钰儿做些简单的菜肴,她都不会。
其中,最令傅夫人不满意的是,沐歆宁这个外甥媳妇随意妄为,不守礼法,不敬重她也就罢了,还根本不懂得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君。有一次,她看到沐歆宁半夜三更还在院落中喝酒,而钰儿却在一旁陪着她直到天亮。
这世上有这种女子吗?
嗜酒如命,宿醉不醒。
而各大的名门世家中,又有哪个少夫人一身素衣,穿得像丧服,尽是晦气。
还有,这个女子出手阔绰,就算钰儿现在富可敌国,但也经不起她这么一掷千金,败光家财。
傅夫人越想越气,对沐歆宁积聚的厌恶,此刻更是加深几分。为了让夏子钰看清沐歆宁的真面目,傅夫人也顾不得平日的端庄慈祥,一边挑唆,一边数落沐歆宁的种种不是,哭着要让夏子钰为她主持公道。
“不许你骂师父姐姐!”临川公主的额头擦破了些许的皮肉,一边喊痛,一边怒瞪着傅夫人,这个是非不分的老太婆,敢骂她师父姐姐,找打。
“别动。”临川公主在欧阳府常常磕伤碰伤,故而,欧阳尘暄一般都会随身带药,他将药抹在手指上,再一点点地涂在临川公主的额头,若不是临川一直喊痛抱着他,欧阳尘暄早就出手,与夏子钰一战高下。
他都舍不得伤小丫头分毫,夏子钰倒好,竟将小丫头重重地摔在石阶上,还磕破了额头。欧阳尘暄止不住满眼心疼,哄道,“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痛——”临川公主泪光闪闪。
不远处,沐歆宁素衣纷飞,一头如缎如绸的青丝未疏,就这么披在肩上。缓缓落地,举步轻盈。
清冷的眸子讥讽,扫了一眼傅夫人,又挑衅地迎上夏子钰逐渐阴沉的俊颜。
谁能想到,他这个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医谷主人,竟还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外甥,沐歆宁心中苦涩,只怕傅夫人的一句话,便已将她定罪。她身世不明,长于尚书府,却从不学深闺礼法,诗词歌赋精通,却不善针线;嗜酒习武,却不近人情。或许,在所有的名门世家长辈眼中,她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当少夫人,傅夫人如此唾弃她,倒也不足为奇。
世上有一种女子,即使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一旁,那与生俱来的傲气与高贵,便也能令人折服,为之动容。
其实,夏子钰心里清楚,他一直抓不住沐歆宁,也留不住她。但越是如此,他就越要逆天而行。靠近她,她那一身的刺会扎得他遍体鳞伤,他是个男子,纵容和忍让若抵不过她的固执高傲,那么他便只有拔了她身上所有的刺,哪怕伤了她,也在所不惜。
“沐歆宁,你终于出手了。”以她的武功,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受制于他。
“我若不出手,岂不要坐以待毙。”夏子钰出手狠绝,不留半分情面,沐歆宁几招过后,便已娇喘吁吁。
倘若力敌,以沐歆宁如今怀有身孕的身子,自然撑不了多久。再加之,一动武,免不了又动了胎气,使得月复中一阵绞痛。沐歆宁本就有些犹豫要不要生下夏子钰的孩子,如今见夏子钰处处逼迫,心中怨气一起,先前为他生下孩子的决定便抛在了一边。
他不仁,她就不义。孩子能否保得住,就听天由命吧。
素手出掌,凌厉之势丝毫不在夏子钰之下。
“师父姐姐厉害,师父姐姐打得好!”临川公主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看到沐歆宁为了替她出气,出手打夏子钰,在一旁又蹦又跳,高兴地忘了喊痛。
夏子钰身形如影掠过,腰间软剑出鞘,只一剑便斩断了沐歆宁手中长长的软纱。
“师父姐姐,小心啊。”钰哥哥太坏了,仗着手中有剑,欺负师父姐姐。临川公主忙捡起地上的长鞭,扔给了沐歆宁,“师父姐姐,接着。”拿鞭打钰哥哥。
半空中剑光一闪,临川公主从宫中带出来的长鞭未到沐歆宁手中,便一分为二。
临川公主急了,钰哥哥的软剑削铁如泥,师父姐姐怎么挡得住。
“临川,这个不行啊——”欧阳尘暄刚回神,别在腰间的玉骨扇就被临川公主抢走,高高地抛给了沐歆宁。
“师父姐姐,给你。”亏尘暄表兄还是个练武的高手,身上居然连个兵器都不带。临川公主鄙视地瞪着欧阳尘暄,看着欧阳尘暄颇为无奈,这个小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把扇子是欧阳世家不外传的秘技,扇中藏有暗器,暗器一出,非死即伤。
软剑碰向玉骨扇,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随后,又砰的一声,玉骨扇掉落。
完了,她毁了尘暄表兄的心爱之物,临川公主心虚地捂住了双眼,不敢再看玉骨扇破碎的惨状。
“欧阳公子的玉骨扇,果然是件宝物。”谁知,那玉骨扇遇剑不碎,落地不毁,依然分毫无损,沐歆宁赞道,却由于已被夏子钰逼得步步后退,根本拿不到玉骨扇,而且她又不是欧阳世家的人,怎么可能会使用扇中的暗器。
故而,玉骨扇再好,在她手中也毫无用武之地。
几十招过后,沐歆宁终于体力不支,唯只有频频躲闪。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
夏子钰突如其来的一掌,她再也躲不了,便生生承受,整个身子被掌力震飞,撞到了院落中的木芙蓉树上,霎时,满树的木芙蓉花纷纷飘落,洒在了沐歆宁的身上。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夏子钰,你等着后悔吧!”清冷的容颜悲凉惨笑,月复中一阵绞痛,似乎有什么在流失,下意识地,沐歆宁素手护住小月复,在坠地的同时,却跌入了满脸震怒的夏子钰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