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区转悠了半圈，从前门走到后厂区，发现里面一片衰败，断壁残垣野草丛生，竟然看不到一个工人。小郎中忍不住皱眉道：“这个铸炮厂倒是挺大，可看起来过于荒凉。远不及我哥的工厂热闹。”赛斯点点头叹道：“想来最近战事停息，好久没接到订单了，工人们都放假回家，所以这么冷冷清清。”
“战事停息炮厂歇业，倒是可喜可贺之事。”小郎中曼声长吟道：“惟愿人间多喜乐，哪怕架上药生尘。不打仗当然是好事。就像我们当郎中一样，只愿世人个个健康，哪怕生意凋零也开心。”赛斯笑赞他很懂事：“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开阔之胸怀，懂得心怀慈悲怜悯世人，不介意一己之得失。”小郎中谦虚地一笑：“这都是爹爹平时念的。”
两人下马走进车间，但见墙角布满蛛网，地上黄泥黑沙散一地，模具上堆积厚厚灰尘，几乎没有下脚之处。赛斯很专业地介绍：“这是第一铸造车间，前面负责翻砂制磨具，后面负责融化浇筑。翻砂是铸造的第一步，先用砂子黄泥打成型，烘干后就可以做磨具，然后才能铸造铁器。至于说倒模铸造之类，就跟做蛋糕火烧相似。”
小郎中笑嘻嘻地道：“你就会吃的做比喻。”他毫不介意小孩揶揄：“这样才通俗易通嘛。你们山西人做面鱼儿，用的不就是模具嘛。个中道理其实一样的，只不过工艺有繁简之分。铸造火炮用的模具，可比鱼磕子精密多了。”
迈过一堆堆干泥巴，走进第二个车间，但见四周堆满成品，皆是铸造出炉的炮件。中央有个巨大风箱，足有一人高两人长，赫然一个庞然大物。小郎中兴奋地叫起来：“哇，居然有这么大的风箱。我最喜欢拉风箱啦。”跑过去拉风箱的推杆，不料风箱甚是沉重，一个人根本拉不动，反倒被诳了个墩儿，一下坐在沙土地上，把苏格兰裙子弄脏了。
赛斯笑着将他拉起，讲解风箱的历史和用处：“这本是高炉炼铁用的，须得四个人才能拉动，可以大大提高炉温，炼出符合要求的铁块。可惜后来不小心损坏了。大风箱本来极难制造，对工艺要求十分精密，有了破洞也极难修补，只能报废当柴禾烧了。”小郎中积极建议道：“把板子换一下不就行啦？”
赛斯无奈地摇头道：“这不是普通的木板子。大风箱的箱壁要求很高，必须用整片结实的木材，才扛得风箱内部的压力，这样粗的原生木不好找。制造这个风箱的木头，可是当年从南洋运来的。”
地上丢着个大皮袋，小郎中好奇地踩一脚，立刻喷出一堆秽气。赛斯急忙拉他躲开：“这是脚踏式皮老虎，也是用来给炉子鼓风的，流行于欧洲的手工作坊，但是远不及风箱管用，后来引进中国风箱，皮老虎就废弃不用了。还有手持式皮老虎，用来吹掉模具表面的砂子，以免铸出的铁器有砂眼。”
小郎中拿着皮老虎，扑哧扑哧玩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睛道：“皮老虎有大有小的，风箱也可以有大有小。这么好的一个大风箱，只因一处漏洞就报废，太可惜了。倒不如把它拆开了，另外做成几个小风箱，并联起来一起使用，功效跟大风箱差不多，还可以节省木材哦。”赛斯听罢若有所悟：“嗯，你这个主意貌似不错。等我找几个工匠试试。”
作者题外话：风箱一种古老的*式鼓风器，记载始见于明代宋应星著的《天工开物》（成书于1634年），沿用至今。鼓风器最早是皮囊，后来是风扇，再后来是风箱。风箱是冶炼技术中必不可少的鼓风设备。它的形状、鼓风机制和能力大小，直接影响冶炼炉的温度。木风箱的动力有人力和水利等。靠*推动和空气压力自动启闭活门，成为金属冶铸的有效的鼓风设备。《天工开物》之铸斧图中，一人拉风箱，一人接铁水。如果铸造大件铁器，就要同时点燃多座熔铁炉，多人接铁水同时浇铸。风箱是中国人的杰出发明，这一貌似简单的工具，改变了17世纪欧洲工业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