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娜与他叙旧,赛斯假装未听见,一言不发背小郎中上楼,让他一个人洗澡换衣,随即自己重新下楼,见安娜早已摆好茶水,正在跟那乡民谈话,表情甚是悲戚激动,眼中竟有点点泪花。他猜到安娜掉泪原因,定是因为去世的父母,心中也感到些酸涩,却不想在外人面前,尤其是此人面前示弱,更不想流露真感情,当下故意咳嗽两声,大声提醒安娜道:“你的牛排快煎糊了!”
安娜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站起身回厨房。赛斯扫那乡民一眼,心想此人挺会煽情,不知说了什么话儿,竟让安娜当众流泪。他心中略有些不爽,故作矜持端坐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兄台是我家的故交?”那人温和地点头道:“小时候来住过几次,又多蒙贵府关照,资助我老家的长辈们,所以特来登门致谢。”说着提提地上包袱:”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带了一点自制的腊肠,送给几位长辈尝尝。”
赛斯登时心中明了,父母在世的时候,经常接济亲朋好友,此人必是得了好处,所以趁过年来回访,有道是礼尚往来嘛。父母的朋友都有钱,接济的均是下面人,想必他家只是下属,并非什么重要角色。当下起身为他倒茶,客客气气谈些闲话。对于当天下午之事,却故意一字不提,也不打听对方来历。对于他带来的礼物,更是懒得多看一眼。像这种打秋风货色,在松江老家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吃饱了还要带一堆走。要么是空着手上门,要么就带一些土特产,带来的东西就是鱼饵,到时候还得给他还礼,一来二去很不合算,摆明了是赔本的买卖。
过了片刻小郎中下来,已经换了往日衣装,重新扮回男孩模样。那乡民看着他愣住了,脸上带着些许疑问,似觉得他有些面熟。小郎中也打量着他,眼中带有探究之意。赛斯注意到此情景,心中更是加倍不爽,拉着小郎中起身道:“我们去厨房帮个忙。该让他们下来吃饭了。”他本拟将客人丢下,不料小郎中眼尖得很,一眼看到地上的腊肠:“咦,这里面装的什么好东西?”打开一看惊喜叫道:“哇,是好大一包腊肠咧。我最喜欢吃腊肠啦!”
那乡民趁机推荐道:“这是正宗的东莞腊肠。我伯母亲手灌装的,用的是罗浮山的蜂蜜,正宗的山西汾酒的,还用鲜柏树枝子熏过,味道鲜美的不得了。”小郎中听罢流口水道:“东莞腊肠很有名啊!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这下子可有口福了。”赛斯不失时机打断:“今晚上我们吃牛排,没空吃这种腊肠。”小郎中笑眯眯地道:“没关系啊,我们可以早餐时吃。腊肠拿来蒸了当菜,或者用来煮腊肠粥,做腊肠煲仔饭都很好!”
那乡民也附和笑道:“我也是今年回家时,才第一次吃到它呢。伯母只是切了蒸吃,却不知有这么多吃法。”赛斯逮着机会嘲讽:“难道你家里这么节省,连腊肠也不舍得吃?”那乡民憨厚一笑道:“倒不是不舍得吃。只是我从小离家在外,自五岁起离开家乡,随着长辈颠沛流离,近十五年还是头一次回家。”小郎中忍不住叹道:“我也有两年没回家啦。没想到有人比我还野。”
赛斯听罢心有所感,想起自己的经历,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也是一直流浪在外,好几年才回家一次,家乡饭也很少吃到,心头忽起惺惺之意,不再对他冷嘲热讽,自行提起腊肠送进厨房,嘱咐安娜明天煮粥。
作者题外话:东莞人制作腊肠的历史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到宋朝庆历年间。东莞腊肠最具有地方特色的,当数短装腊肠,色、香、味、形别具一格。相传始创腊肠的人是个矮子,他挑着长腊肠上街叫卖,腊肠拖到地面沾上泥沙,人们都笑他人矮腊肠高。后来他便想办法,把腊肠制得短而粗,在炮制方法上又与众不同,用蜂蜜和汾酒做调料,制作出的腊肠味道鲜美,美名远播广东内外。至今人们仍然用“东莞腊肠”,来形容一些矮壮而精灵的人。赛斯嘲笑袁文定黑矮,又是东莞乡下人出身,外表憨厚骨子里精灵,就给他起绰号东莞腊肠,却不知他的父亲袁崇焕,乃是大名鼎鼎的督师,父亲孙元化的刎颈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