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中纳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药膏?”他头也不回地答道:“你那天不是擦过的?你先把药膏找出来,我等睡觉的时候用,现在擦了太难看了。”趴在镜子前照半天,确认脸上干净无瑕,又找出一瓶子香水:“这是正宗的茉莉香水。穿汉服须得喷自然香,绝不能喷法式香水,那太呛人啦。”小郎中捂住鼻子道:“我觉得这个也很呛人。”他不以为然地道:“用鼻子闻当然很呛。喷到身上就不呛了。”
“喷香水很有讲究的。不能对着身体直接喷,须得喷到手肘膝盖部位,或者衣服的前襟上。当然还有更好的喷法。这是哥哥的独家秘方。”他抬手往空中一喷,一股香水冲上天花板,从半空中洒落下来,霎时飘满整个房间。他潇洒地转了个身,从香水雨中穿行而过,长发伴着衣袂飘飘,只一刹那的功夫,全身上下弥漫茉莉花香。啊,传说中的香水雨,居然是这么造出来的?小郎中下意识地嗅嗅,果然一点儿不呛人,仿佛闻见茉莉花开,在月色下静静绽放,淡淡令人心醉神迷。见他一次次华丽转身,少年人的心几近痴迷。唉,长这么大没见过世面,从不晓得男人喷香水,居然也这么迷人啊~~~
他一把将他拽过来:“你也来体会一下子。”伸手在他的腰间一推,小郎中也转了个圈子,身上登时香喷喷的,抬手闻闻自己衣袖,脸上露出甜蜜笑容。他亲热地揽住他腰,带着他转了几个圈:“你要是不走的话,可以陪着我参加舞会。我可以带着你跳舞。我们一起跳华尔兹。”小郎中这才想起来:“你刚才下去的时候,有没有跟我哥哥说?”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呀,光顾着跟袁文定比了。忘记跟你哥哥说这事,我们赶紧下去一趟。刚才耽误了这么久,说不定他们早睡觉了。”
两人手牵手跑下楼,果见楼下客厅灯灭,只有安娜的房间亮灯。赛斯登时灭了气焰,灰溜溜地逃回楼上:“还是不要去打搅了。得罪你哥哥是小事。得罪姐姐就糟糕了,她最不喜欢被打搅,更不喜欢我打搅别人,小时候我中午不睡觉,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闹得隔壁邻居不安生。每次被她和妈妈瞧见,都要揪着耳朵带回来。”小郎中低声笑问道:“你们家住在半山腰,怎么会影响到邻居?”赛斯笑眯眯地道:“我们以前不住山上,住在山下的教堂里。旁边就是修道院。教士们最怕吵闹了,一点声音都要告我状。”
小郎中翻了翻包袱,发现药膏早已用完,在帅哥的紧催慢赶下,只得厚着脸皮下楼来,去兄长的房间找药膏,推开门发现灯亮起,傅止早已坐起身来,问他究竟有什么事?小郎中急忙说明来意,接过傅止找到的药膏,回身正待离开房间,却见对面床上坐的人,居然不是艾路叔叔,而是新来的袁文定!他早就月兑外衣躺下了,只是还没有睡着,见有人进来也坐起身,脸上略带羞涩表情,正在点头冲他微笑。
小郎中愣了一下,客气地冲他笑了笑,不敢再问哥哥别的事,忙不迭地跑回卧室,向赛斯大人通风报信:“他今天晚上不走了。就睡在楼下客房里。”赛斯纳闷地问道:“干嘛跑得那么着急?谁今天晚上不走啦?”小郎中气喘吁吁道:“就是那个袁文定。”赛斯登时大感意外,声音提高了八度:“他怎么又不走了啊?八成是为节省旅费。把我家当免费旅馆。你看他那副土气样,活月兑月兑一个抠瘪三。能省则省的那种家伙。”他用家乡话讥讽一句,透着十足尖酸刻薄。小郎中没听懂某个词,赛斯自动解释一句:“这是一句松江话,意思是抠门的小气鬼。”
作者题外话:瘪三是英文翻译上海话,源于英租界一红毛侍卫,赶一个小乞丐时口呼:“捺死你〔nasty〕瘪三(beggar)”,意思为讨厌的乞丐,因小男孩讨不到饭而潜入厨房偷了只法国面包,结果被发现而被追赶,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吃面包,后来到底被追上,遭到暴打,亏得宁波一姓周鱼贩出手相救。那侍卫不停口呼之语,被周姓鱼贩流传市井,演变成广义的贬义之词。当时的上海受英语影响较大,产生很多音译洋泾浜用语,英语中的“beggarsir”,音译过来就是上海话里面的“瘪三”。此处属于幽默的写法,因为男主角老家是上海,属于早期的西洋派,所以用他的家乡话,讥笑袁文定讨饭吃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