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郎当然不会真叫花心郎。只是他跟人一谈论不是饭岛爱就是姬野爱,不是松岛枫就是苍井空,或者是哪个女孩子本该有形的二围不够凸出,剩下的一围又太突出了,抑或是被他检阅的女生哪个口气重,哪个有手感,哪个皮肤好,哪个乖巧。而且一谈就像现在的恐怖事件,层出不穷,不可断绝。
另外,他说“文学”就如同“吻学”,多半是嘴和手的运动,不要真才实“学”,要也顶多是真才实“干”。因而文学在他眼里就是狗屎。但异常可怖的是,在后来,狗屎却成了他的大餐!他曾说,本帅偶读痞子蔡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及前人朱元亮之《嫖经》,始知前辈大师,为免吾长将见笑于大方之家,余将饱读“经典”,去掉技术水分,提高技术水准,朝闻道,夕死可矣!于是我们只好姑且被迫称他为“花心郎”——半是嫉妒,半是嘲弄。
送他这样一个“雅号”,他自然不满,说应叫他“花大帅”,并说“本帅……”
“花心郎闭嘴!”我们同仇敌忾一声吼,将他的话阉割了,丝毫不留给他说话的空间和时间。花心郎势单力孤,为气势所慑,不得不服。从此,“花心郎”便成为专有名词,与日月同辉。
说我们给他“花心郎”的诨号有嫉妒的成分,大约是有,至少我有。
虽然他的人品有时让人替他担心,可论长相,我两是天上地下,我都为自己担心了。他的收视率能攀比新闻联播,而我则很特别——特别普通;他的样貌是既没有先典也没有后范,我则是不用举例俯拾即是;他178cm,我168cm。曾经就有女生损我说,那个女生以后敢“靠”你,那就太有勇气了,我看你以后应该找个能让你“靠”的老婆;另外,他的油嘴滑舌泥鳅一般,而我只是有嘴有舌而已,不在一个级别。——痞子蔡说,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她相信自己的耳朵胜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你全心全意做一件事让她开心,不如虚心假意说一句好听的话有效果。真是金口玉言啊!多少姑娘的防御工事就是被他的口水瓦解的啊!多少姑娘的防御工事我只能望着兴叹呐!有女人说,相信男人的话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可结果是,母猪依然不会上树,她却不期然上了男人的床。女人不信男人的话是一种要命的选择,但男人使女人相信男人的话却是一种更要命的功力。
——由于这些差距,以至于他是弄花香满衣,而我的粉蝶纷纷过墙去了。
虽然花心郎与我的分化确实不比咱们现在的贫富分化好多少,可我俩还是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的:我和他的各科就像以前政治教材上讲的资本主义,死期不远却总又断不了那口气。
当初在分寝室时,僧多粥少,多出两个人。老班深明物以类聚、因材施教的哲理,就将楼梯旁一隔间要了过来,然后把成绩相当且一直稳如恒温动物体温的我二人弄出来,放进去。——本来隔间的条件是相当不错的。第一、人少。人少就比较安静,很难营造出什么“轰动”场面;第二、干净。这显然也是得益于人少。但可恨的是,门外就是公共的大垃圾堆,整天都高密度地施放杀伤性毒气。若说是垃圾桶还好办一点,我俩就直接活动活动筋骨然后背负一个损坏公共财物罪了事;可偏偏它是垃圾堆,你想着手整它还无从着手。有个大热天我俩实在不堪忍受了,就一起来“铲除”它,结果恰好被楼栋管理员看到了,他十分赞赏地拍了拍我俩的肩膀,鼓励说:“活雷锋啊,好好干!学校和同志们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不料,年终还真受到了礼遇。学校给我俩一称号——“楼栋卫士”。并且不吝其词大事铺张地赞扬了一通,什么“一心一意为同学服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具有崇高的道德和无私的奉献精神”,“发扬了社会主义核心精神和共青团员的模范带头作用”……搞得我俩惶恐不安,误以为在给我们开追悼会致追悼辞。真不敢想象,一个“楼栋卫士”尚且受到如此恩宠,一个“360安全卫士”又将受到怎样的吹捧呢?——这是后话。“铲除”后不一夜它就又“东山”再起了,我俩瞠目结舌一阵,感叹一番国人造物之速后,就黯然决定还是把楼管的溢美之词留给他人受用好了,然而“他人”谦恭之极,始终也没出现过。
好房间,但开门见“山”这种境况,花心郎比喻为“生理期待遇”,据他解释说,你兴致勃勃地想某姑娘——姑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姑娘——亲热,对方却说今天不方便,结果伟哥也必然萎哥了。但要不是这层缘故,用数学上的话说,我俩不被选出来住这里的事件几乎为,必然事件。
除开学习方面很有共同点,我好像再找不到共同点了,当然,我们都是纯爷们儿这一类的就不用废话了。
既然说到寝室,不妨再再说说与之相关的事。我们的隔间有两张床,每张分上下铺,我们各占一张。我的下铺放着我俩的书本、箱子等杂货,他的下铺则铺满了他的姑娘们的“爱”。“爱”是他对她们送给他的礼物的“美其名曰”。
如果我问,你怎么不把“爱”放柜子里边儿好好保管呢?
他会轻描淡写地说,值吗?不值吗?值吗?不值吗?当然不值。“爱”是助兴的,兴过了,就过了;但假如送“爱”的主人能来这里,又假如看见了,问,臭鱼(这自然也是她们对他的爱称之一),你怎么不珍藏起来呢?
他会嘻嘻一笑,说,我想随时能够睹物思人嘛,我的小baby。
她们一听见这话,很难不心花怒放开到荼蘼的。不过,作为知情人士,在这里我要透露一点,“baby”一般是他对姑娘的胸的第二种表达方法,此处作何解有待考据学家挖掘。
至于我和花心郎的关系,在教室里是同学关系,在寝室里是室友关系,在路上是行人关系。此外的关系是,没什么关系。我们的关系之所以违背进化论,除了彼此的分化悬殊外,就因为他爱像刚才那样捉弄人,捉弄对象当然也不光是我。
“师太,你咋就不从我呢!”我还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花心郎陡然抖出一声梦呓。由梦呓推测,今晚梦里的花心郎似乎要对尼姑不利呢,而尼姑却做了一九三七到一九四五年中国人做的事。听到花心郎的梦话,我笑出了声,然后想象着那个奇特的插班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