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燕儿又去江边给母亲磕了几个头,回来时黑绳三已经备好了一辆轻便小车,套在一匹马上。吃过早饭,陆燕儿坐车,黑绳三驾车,孙遇和李义南乘马,四人南下而去。
路途迢遥,行走不计其日。陆燕儿忧伤之情渐淡,孙遇便为其购得一琴。燕儿常在车中鼓奏,黑绳三每能听出琴中心意,陆燕儿亦将其视为知音,常以琴声向其倾吐心事,黑绳三知道陆燕儿少女情窦初开,亦不好拒她,只得常常装作呆子。
这一日已来到钦州地界,众人早听陆燕儿说其舅父名叫马焘,乃陇州人士,年轻时因与人争执,失手伤了那人性命,故而更名换姓逃到南方,后来得知所伤之人未死,命案就此了结。只因其已在钦州落稳脚,索性不再北归,在当地开了家小酒坊过活。众人一路走,一路向人打听其消息。至晚未得眉目,便寻个客栈歇脚,明日再寻。
次日近午,四人寻至城东,见有一小馆,门前挂着酒旗,却并无招牌字号,便进去打探,也顺便吃顿午饭。
孙遇点了桌酒菜,与小二攀谈起来,得知店主姓潘,是本地人,在此开店已有十来年了,孙遇便让小二去请店主出来说话。
那潘掌柜笑吟吟地从后堂出来向孙遇等唱喏打揖,孙遇亦还礼请他入座说话。闲谈几句之后,孙遇便向其打听马焘其人,不料潘掌柜笑容忽僵,讪笑两声,推说不知,众人均觉可疑。潘掌柜却若无其事地问孙遇等何故找寻此人。孙遇便将陆燕儿父母双亡,千里投亲之事大略说了,又只说自己是陆燕儿父亲生前好友,此番南下办事,正好陪同燕儿找寻舅父。
潘掌柜听孙遇如此说,仔细看了看陆燕儿,方叹口气说道:“只可惜你们来晚一步。马兄弟已经……已经归西了。”说罢竟流下几滴眼泪。
众人见状甚感奇怪,忙问何故。
潘掌柜拭了眼角的泪水,向众人娓娓道来。原来马焘当年化名薛百田,在钦州城东门外开了一家小酒坊,经营颇善。潘掌柜那时家住东门旁,在城中挑担子卖糕饼为生,每日卖完糕饼,常去马焘的酒坊买酒喝,时间久了,二人便成朋友。后来潘掌柜有了些积蓄,便在马焘帮助下开了这间小酒馆,二人关系也更加密切。马焘这才将自己的身世说给潘掌柜听,并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叫做马焘。不想二十多日前,马焘家中忽然来了一伙强盗,将他一家三口尽数杀害,随后又一把火将酒坊烧个精光。官府怀疑是仇家报复,却苦于无线索可查。适才孙遇忽然问出马焘的名字,潘掌柜怕是仇家要将马焘的亲友赶尽杀绝,特来察访试探,故而未敢遽然说出实情。
未及潘掌柜说完,陆燕儿早已哽咽,孙遇等劝解一番,又向潘掌柜询问了小酒馆和马焘坟墓所在,四人告辞出来,买了纸、烛、果品,径向城东门外寻去。
出城不到里许,果见路边有一片烧焦的废墟,却是一处独立的房舍,周围并无人家。从此往东行出百余步,北面是一条上山的小路,众人沿路上去,大约一顿饭功夫,来到一片缓坡,缓坡上赫然三座新坟,中间一座,墓牌上只简单写着“薛百田之墓”,左侧墓牌写着“薛白氏之墓”,右侧墓牌写着“薛富之墓”,正是马焘一家三口的坟墓。
陆燕儿跪在坟前,少不了又是一场哭拜祭奠,黑绳三亦为墓中人念咒回向。
事毕众人下山回城,陆燕儿一路无语,只暗自啜泣不已,诸人皆怜她孤苦,却也无从再劝,只得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