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秋天的树
她从后座抓过一把古典吉他,调了调音,然后她给了他一个嫣然浅笑,低头开始拨弄琴弦。
路灯鹅黄色的光线透过玻璃车窗照耀在她身上,将她本就圆润的脸渲染得更加柔和。还有她的手,他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美,修长细致,指甲修得整整齐齐,被灯光映照得亮闪闪的。
那手指在琴弦上一阵轻巧熟练的流连,一段长长的前奏后,她开始轻轻地吟唱起来。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
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
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枯瘦的枝干少有人来停驻,
曾有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
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时时仰望天等待春风吹拂,
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
我很有耐心不与命运追逐。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
安安静静守着小小疆土,
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
因为最美的在心,不在远处。”
一种忧伤,孤独的情绪几乎立即就抓住了他,听得他不禁潸然泪下,思绪万千!
一曲唱罢,她竟和他一样,也哭了,泪流了一脸。
他对西里最初的吸引仅仅是因为那纯纯的外表,可今晚,他绝对是因为这首歌而对她起了一种深刻的情感。他知道在这个女人身上有着难以泯灭的哀伤,也许正在那一点点地吞噬着她原有的灵魂,唯有温暖才能慰藉她,呵护她,给予她希望!
老榆树的叶子快掉光了,孤独地伫立在寒凉如水的夜里。在她那被泪水浸湿的眸子里,他读懂了这首歌的心声,她就是那样的一棵树!一棵孤单的树!一棵无人关怀的树!一棵急切需要温暖的树!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在西里身上需要的那种东西,也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原来他也是那样一棵树!和她一样那么渴望着被人关心和疼爱!
明白了那种想要彼此怜惜,相互依附的感觉后,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紧张暧昧起来。
“云辉。”她轻声说,第一次这样叫他。“如果抛却家庭原因,你想找一个怎样的人呢?”
“想找一个我爱的人。”他回答,又问她:“你呢?”
“我想找一个爱我的人。”
一时间,他们彼此无话,像两尊雕像般默默对望着,那么专注和认真。
也许,一对男女心灵的归一就在于刹那间的一个对视,或是突来的一个感动,也或是不经意间一句震撼心灵的话语。他说找一个我爱的人,而她说找一个爱我的人,这像是两只命运的齿轮,那么天衣无缝地彼此咬紧,靠拢。
她的手慢慢地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头向他俯来,她的嘴唇就快触碰到他的了,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带着幽香向他的脸颊徐徐吹来。
在这样有些幽冷萧索的秋夜里,挤在这样狭小温暖的空间里,两个意气相投的男女此时会想些什么呢?他想,无论自己的思想多么高尚和纯洁,此时此刻也免不了俗,竟然只想到了性。
他必需去承认这一点,自己一直以来是渴望性的,哪怕是与温馨在一起时,也会突然挑起被他深深压住的*望。何况,哪个男人能做到不去想女人呢?恐怕圣人在面对眼前的美人时,也难以坐怀不乱吧!世上又有几个柳下惠呢?可是,他却从来都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什么女人。他总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去想什么女人,去拥有什么爱情。
但今晚,他却是那么强烈地想要一个女人,再不想去克制。他主动迎向了她的嘴唇,小心而浅浅地吻着,渐渐地,才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深情地搅动着。
她的唇舌那么香甜柔软,吻得他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遭,忘记了一切。虽然没有彼此相拥,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在渐渐升温。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吻了多久,直到他听到她轻轻的一声喘息才放开她。
她的脸因情而泛着红晕,眼睛因情而闪着光亮,嘴唇因情而微张着。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口气憋在胸口竟无法呼吸,好半天,他才抑制住冲动轻轻地说:
“很晚了,我明天还有手术。”
西里淡淡地笑了笑。
“好,再见。”
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宿舍时心脏还慌乱地跳着。
宿舍没人,他知道李有恩今晚值大夜。刚才险些做错事!这么耐人寻味的女孩子,没有一点越轨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已经二十七岁,至今却还没有过性经验,哪怕是与敏敏在一起,他都没有越雷池半步。原因在于他骨子里对这方面还是很保守的,总认为这种事得在结婚的时候才可以去做。
他的思想还在神游,就被开门声惊醒了,他抬头一看是温馨,正面有愠色地瞪着他。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她一坐在了写字台前的椅子里,仍气呼呼地说:
“早来了,眼瞅着你打一辆出租车走掉了,想跟着你了,可又一想那样做不讲究。我一直在宿舍里等你,饿得心直慌,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你说,你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去柳教授家了,好久没去看他老人家了。”他撒着谎。
“给你买了两箱牛女乃,要记得吃,别放过期了,还有水果,在你床底下呢。”
“有牛女乃和水果你还饿得心直慌,傻了吧你!”
“那是买给你的,我怎么可以吃。再者,我每次都是算准了日期给你买的,如果我喝了,你就会有一天没有牛女乃喝。”
他一听,有些动容地问:
“你给我买牛女乃还要算日子吗?”
“当然要算了。”温馨固执地说道:“你现在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我要让你健健康康的才行。少一天的牛女乃,你就会去吃方便面,那东西没营养,会把你的胃搞坏的。”
突然间,他被她的行为和语言感动了,鼻子一阵酸楚。要知道,即便是敏敏,也没有在生活细节中这样关心过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异性如此细心地照顾着。可感动过后,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害怕!
他收了收神,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她白了他一眼。
“和我客气啥,谁叫咱俩是朋友呢。”
他苦笑了笑,又舌忝了舌忝嘴唇,才有些结巴地问她:
“温……温馨,我问你,那个……那个林西里误会咱俩是男女朋友时,你怎么没解释呀!”
温馨一听,立即敏感地问: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他没来由地心虚起来,说话也没了底气。
“那你呢?”她板起脸来反问道:“你不是也没解释吗?”
“行,我错了。”他投降道:“下次见到西里,我会和她解释一下。”
温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站起来羞愧地质问道:
“徐云辉,你今天说的叫人话吗?”
见她生气了,他急忙解释。
“我不是怕你因为这误会再找不着对象嘛!”
“徐云辉!”她恼羞成怒地嚷道:“你扯些没用的!你爱追谁就追谁!和我没关系!怕我误了你的事!干脆连朋友也不必做了!”
嚷完,她就摔门而去。他急忙追了出去,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温馨回到家里,趴在床上就是一阵痛哭,那是受了莫大委屈才会有的哭声。
温母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她还没见过女儿这么个哭法,就是当年手把手照顾她的姥爷去逝了,她也没哭得这么伤心。忙问她怎么了?干嘛这么要命地哭?温馨也不回答,硬是把母亲推到了门外,一个人反锁在了卧室里,任母亲怎么敲门就是不开。
Tony王自然是知道温馨心事的,温馨做的一切他全看在眼里,她是天天忙活完那张脸,就去忙活那并不怎么俏丽的身材,为的就是出去和徐云辉约会。只是不理解女儿追求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就没见什么成效呢?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总算听到卧室里的温馨是不哭了,Tony王这才端着一杯热牛女乃准备去哄哄她。主要是想探探实底,为啥她会哭得如此伤心?他知道,女儿这么哭肯定是和徐云辉那小子有关。
他敲了两下门,压低嗓门说:
“是爸爸,把门打开吧!给你热了牛女乃,趁热乎喝了,免得胃空,这晚饭还没吃哪!”
不一会儿,温馨把门打开了,眼睛哭得像一对红灯笼。Tony王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疼得都不行了!禁不住地问她: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听父亲这样问自己,温馨又哭了,边哭边委委屈屈地叙述着与徐云辉之间的事,说到伤心处更是掩面大哭,抽噎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Tony王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要知道,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先不管长得咋样,可也是自己的心头肉啊!所以,他是越听越气愤,越听越失望,最后,气得桌子一拍,大嗓门儿嚷开了,说什么也要去找徐云辉理论,非揍一顿那个不通情理的家伙不可!
如果不是温馨死活拦着,Tony王早找他去了,搁Tony王那火爆脾气,估计揍他轻不了,怎么也得见点彩儿。可听来听去Tony王也听出来了,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你倒是和他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呢?”
温馨一听,更加委屈,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爸,这种事还用得着明说吗?一次次出去吃饭进酒吧的,那是为啥啊!他可能不知道啥意思吗?我想,他准是没看上我,不然,凭我这股子热情劲儿,他要是有那心早扑上来了。我要脸蛋没脸蛋,要体形没体形,我俩放在一起,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我配不上人家!我不说,是因为我在他面前自卑,追求人家的资本除了性别外,我是一样没有。如果我有贺敏敏的脸蛋,或是有林西里的纯情,我宁愿倒贴也不会放过他!”
“徐云辉不像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啊!”Tony王还是不相信自己看错人了。
“我虽然没有很正式地向他说过我喜欢他,也鼓起勇气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可人家就是对我没感觉,就是不回复,我有什么办法。”
就这样,温馨与他足足有半个月没有再联系过。温馨突然从他的生活里消失,有些让他无所适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和温馨碰头的,已经习惯了和温馨这样。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为何生气,只是爱情这东西不听他的,她无法让他分泌多巴胺。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女人只有林西里,那个让他遇见爱情的女人。
他认为爱情这东西总是有某种缘分掺杂在里头,像他与西里之间,莫名其妙地在酒店阳台偶遇,带着那么一点神奇,而爱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油然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