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放并不是因为素来与妹妹不睦,而触心积虑的唱反调,这一世,他只有小皇后一个妹妹,彼此之间再看不惯对方的作派,这心里也是极疼爱的。
但他是有苦衷的。
况且纵使冼玉改嫁,并不能保小皇后高枕无忧,贞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窦太后的所作所为,其实根本就行不通,他勉强跟着撑完场面,也合该到了退场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荣帝以一句满朝文武本就疑心皇叔死得突然,倘若皇婶一定要守,依母后之见,朕这个当皇侄的是要苦苦相劝还是威逼利诱,便牢牢堵住了窦太后的嘴。
一行人出了未央宫,已是傍晚,暮色四合的天空,千羽宫鸦捎着翅膀铺天盖地的飞过,露出如血残阳,孤伶伶地遥挂在天上,渐沉的残败美景,令沈天放不由望向建章宫。
那个红衣女子,还会如当年倚着十二道曲栏,垂着明玉一般的纤手,在风中晃动,一心一意盼着他早日归来。
“天放——”风的声音,夹杂着花落的声音,萧萧而过是如烟往事。
荣帝坐上步辇,和气地向小皇后说道:“皇后,朕原想着与国舅经久不见,应在你的昭阳宫中设宴款待,不过此刻,还得到冯母后请晚安,不如就请国舅一道前往,顺道在建章宫用晚膳……”
“冯母后对臣妾一直有些误会,还请皇上免去臣妾的问安礼,”想起冯太后摔过来的那一巴掌,小皇后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眼下,她不得不哀求的望着荣帝。
荣帝见小皇后俏丽的脸憋得紫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方点头:“好罢!就依皇后所言。”
眼见妹妹神色凄惶,几近是夺路而逃,沈天放只觉心中一阵绞痛,真是顾此便要失彼,他痛心地向荣帝说道:“皇上使这招移花接木,教皇后疑心冯太后,而从不疑心贞王妃,一步一步落入皇上精心布的棋局浑然不觉,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姨母,瞒不过我。”
“不错,这一招还是朕跟国舅学的,国舅当年为了某人,不惜出卖朕,朕如今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在母亲窦太后与冼玉之间必须要作出选择的痛苦记忆,荣帝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亲妹妹,让沈天放在冯太后与小皇后之间,不断作出选择,一定很是煎熬。
“但是显然,今天你还是为了某人又跟朕合作,又一次瞒过了皇后,眼眼瞧着亲妹妹坐在井里,天天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对付你的心上人。”
望着荣帝脸上愉快地笑容,沈天放只觉完全被牵着鼻子走,那种束手无策之感,疯狂地折磨着他……其实,很久以前,还在他们年少的时候,曾一起度过许多快乐的日子。
也是这样初夏的夜晚,渡桥旁的画舫内,他坐在船头吹箫,冯太后吃了酒拉着贞王妃在月下起舞,荣帝摇着折扇迎在风里浅笑……从来就没想到,会走到如今。
“那些年就像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