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颓然不知所以,这个曾经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居然为了我的孩子牺牲了自己的亲孙子,空白的脑袋几乎不能相信它的真实性,然而它却实实在在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并且广儿也确确实实活生生地在我眼前。
任何语言要表达我这时的心情都那么苍白无力,紧紧握住封氏那双粗糙而善良的手,我跪在她的面前。我的孩子活下来了,却牵扯进去一个更加无辜的幼小生命;封氏的儿媳,这个我从来没谋过面的少妇,带着难以承受的丧子之痛投湖自尽,将十八岁的花样年华结束在无助与哀怨中;儿子无限怨愤中与封氏绝了母子之义;封氏出逃之后,丈夫也因此事被关进了大狱。这几个月来,她经历了人间所有的哀痛与不幸,却将与自己无干的广儿完好无损地给我带了回来,而在此前的一天,我还赌咒发誓一定要将封氏碎尸万断……我欠这个女人的似乎一辈子都还不清。
带着无限的愧疚与感激,把封氏留了下来,她也愿意继续照看广儿;我又跑到刘备的府上,说明事情的原委,将看押在大牢里封氏的丈夫释放出来,让他们夫妻团聚。
自赵广安然无恙地回来之后,我的心情明朗了许多,身体也恢复到往日的精神。因以往在梦中常梦见那个叫安安的小男孩,又因遭遇了此事,更希望孩子一生平安,便把广儿小名唤做安安。
与丈夫儿女共守的日子幸福而飞快,转眼又到年关,安安也半岁了,比刚回来时长高长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模样和赵云竟没什么两样,看得我直眼热。
晚饭后,抱着安安,一边逗着他一边看着赵云,“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
赵云正教绵绵写字,头也不抬道:“烟儿又因何发的感慨?”
我盯着他,只是默不作声。或许感觉到气氛的奇怪,他终于把头扭了过来,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生个女儿已与你有七分相像,如今这儿子倒竟和你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哪有半点如我的地方?”我略带着无奈与不服气答道。
他呵呵一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绵绵继续写字,走过来从我怀里接过安安,扭了扭孩子的鼻子,玩笑道:“好儿子,长大了和爹爹一样,跨马摇枪征战沙场!”
“去去去”,我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你打了半辈子仗还不过瘾,还要你儿子去拼命?也不想想,过几年主公一统了江山,天下太平多好!”
赵云幽幽叹了口气:“云岂能不想早日天下大定?谁个愿意孩子像自己一样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心?只是这一统江山谈何容易,需多少将士血染疆场?”
我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问道:“近些时日,军中状况如何?孙、曹两家可有动向?”
他淡然一笑:“烟儿终是军中之人,此时竟也不忘军中之事!如今边界之上虽有些小仗,三家终是以休养生息为主,各自养精蓄锐。不过……”
说到这里,他略做停顿,看了我一眼,又轻轻叹道:“过了正月,主公就要送婵儿去江东了……”